小云今天的第一節課在下午，是葉琳娜老師的符文歷史課。

        經過一上午的休整，小云的精力恢復了不少。

        她背上課本與閱讀材料，早早地來到了可以容納近七十多人的教室里。

        小云沒有和往常一樣坐在最前排。

        她找了一個邊緣靠窗的角落坐下，扭頭望向窗外。

        這節課的教室在教學樓的頂樓，隔著窗玻璃可以看到連接云川與郊外的那座鋼鐵橋梁。

        小云想，今天的課是考試后的習題問答課，自己的成績沒有什么大問題，做錯的題目也基本上是一些自己一看就能明白的問題，與其還霸占著前排最接近講師的位置，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那些真正需要講解的同學。

        “而且，這里似乎能看到那些在云川樓房間飛行的符文師。不知道空的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了呢？”小云一邊這么想，一邊遠眺窗外。

        沒過多久，前來上課的同學們陸續填滿了這件中等大小的教室。

        葉琳娜老師一如既往地從樓頂的天窗飛進教室。

        在穿過為她特地開著的天窗時，葉琳娜老師由龍的形態變回了人型，一雙超出身長幾倍的翅膀先是縮著躲過了木質窗口，進入教室后又迅速張開。

        葉琳娜用風元素的力量一路滑翔至她的講臺前。

        她一只手輕輕撩起微卷的長發，另一只手則是利索地在講臺的鍵盤上輸入自己的學校賬戶。

        很快，她便從自己的郵箱中調出了上次歷史測驗的統計數據。

        “雖然整體的情況比較符合我的預期，平均分數也比上上次有所提升。”葉琳娜把不記名的統計數據投影到了屏幕上面。

        “但是啊，我明明把復習提綱都發給你們了，居然還會有人能把四皇各自的成名戰役給搞錯。”一向對學生以鼓勵為主的葉琳娜老師今天難得地有些生氣。

        整個課堂鴉雀無聲。

        見到如此情況，那盞時不時抽風的吊燈都在葉琳娜老師的語氣中開始認真工作起來。

        “算了，我們今天在復習一下那段歷史。下次不要再弄混了啊。”葉琳娜老師從沒上鎖的講臺里面翻出前幾周的講義，然后把那幾天的演示文稿再次放到大屏幕上。

        “首先是淺草湖之戰，云川之皇于二十二歲時單人擊退突然蘇醒的上百個機械……”

        小云對于這些東西早就記得滾瓜爛熟，雖然她未曾親眼見證過這些，但是總有那么幾個人會在自己那個身為四皇之一的父親面前不斷提起這些事跡。

        久而久之，這些記憶便深深地映在了小云的腦海中。

        “要是我們現在也有這種討伐機械的機會，我估計也早就成為和他一樣成功的符文師了。”小云在心里這樣想到。

        但是，她又覺得哪里不對。

        “也許，正是有了他們的付出，我們也才能繼續坐在這里，然后有機會學習各種他們未曾學過的課程吧。”小云這樣想到，“老爸，這個時代符文師只靠書本和課堂也能達到你們曾經的高度嗎？”

        一片雪花貼在窗玻璃上，很快融化成了水滴。

        窗邊的小云漫不經心地翻閱著歷史課的筆記，希望能從前人的事跡中去尋找答案。

        暖氣的出風口就在小云腳邊。

        久而久之，困意彌漫在教室當中蔓延，可能也只有一直不停說話的葉琳娜老師能夠時刻保持專注了。

        快下課的時候，窗戶不知怎么的就自己打開了。

        小云猛地從寒風中蘇醒。

        她這才注意到有一個黑影在偷偷摸摸地從后門溜進教室。

        就算帶著帽子也遮不住他頭頂那雙貓耳的形狀。

        小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看，一時間搞得躡手躡腳的貓貓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云沒有出聲。她只是在通訊頻道中小聲問道：“任務怎么樣了？你是已經找到時空裂隙了嗎？”

        “沒，我跟丟了。”半貓用同樣的方式回答說，“那些殘影基本不在白天出現，我留在外面也沒事做，就只好先回來上課。”

        空走到后排一個沒人的座位上坐下。接著打開電腦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績。

        隨后，半貓終于從原先那個緊張的狀態里松了口氣。

        “空，你等下幫我檢查一下這個手環。她好像對我的元素沒有反應了。”小云從背包里拿了出那個今早開始就一聲不吭的手環。

        “我知道有一個人能修，要不你把手環給我，我下課了就給你送過去。”貓貓習慣性地想到了一位修理這些古物的專家。

        小云的手邊出現了一個與手環等寬的圓形迷你傳送門。

        “也行。”小云把手環放入傳送門里，交給了后排的貓貓。

        “話說，你好像很熟悉這個手環的樣子，之前是接觸過這個手環嗎？”小云試探性地問道。盡管自己親眼見到了空踏足機械城市，但是小云無法確定那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過的事實。

        “你已經發現了啊。”空在接過手環后說。

        “你果然……”小云不明白空為什么不早點告訴自己手環背后的故事。

        “你果然是在這個手環里找到了一些屬于我的機械元素。但是，我很確定，到目前為止，我絕對沒有碰過這個手環，一次都沒有過。我也絕不可能是那個把手環交給你爸的人。”

        “啊？”小云不小心發出了聲音。

        “事先申明一下，我也是今天才聽見明說的。之前，我真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半貓看著小云的后腦勺說道。

        講課講到一半的葉琳娜老師疑惑地看著交出了滿分答卷的小云。

        “小云，你有什么問題要問嗎？”葉琳娜老師放下講義，習慣性地看向前排，但是沒有找到小云的身影。

        于是葉琳娜用目光來回地掃過整間教室。

        過了好幾秒，她才在窗邊找到了那一頭熟悉的金發。

        “我……”小云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是她很快想出了一個用于緩解尷尬的問題。

        小云假裝翻了翻筆記，提問說：“我剛剛在復習前面章節的筆記，突然有一個關于符文古代史的問題，不知道現在問出來合不合適？”

        “你都這么說了，我作為講師也沒有不回答的理由吧。復習課本身也是用來解答各種問題的。”葉琳娜老師說。

        葉琳娜本身是研究古代符文史學者。對于與古代符文史相關的問題，她基本上閉著眼睛都能對答如流。

        “書上說，先人的科技異常發達，以至于大部分的人都通過某種手段離開了這里，而我們這些留在這里的人們通過自身的努力掌握了元素力量，從此發展出的現代文明。”小云先復述了一遍筆記上的內容。

        這個瞬間，小云突然想起了那個機械城的夢境。

        然后，小云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既然這樣，先民們的后輩一定還生活在哪里吧？”

        “沒錯，理論上如此。”葉琳娜老師確認道。

        “那為什么他們從來沒有尋找過我們，而我們也從未在現實中遇見過他們呢？如果他們真的有離開的辦法，那他們現在又在哪里呢？為什么始終不肯與我們接觸呢？”小云嘗試借機確認那個機械城夢境的真假，“一個接觸不到的存在還能稱之為存在嗎？”

        小云身后的空離開了小云的通訊頻道。

        白毛半貓終于抬頭望向葉琳娜老師。他似乎是以一種看好戲的姿態等待著葉琳娜老師的回答。

        葉琳娜老師瞪了一眼空，心想：“這不會是你讓小云問的吧？”

        空無聲地搖了搖頭，表示否認。他頭頂那一束白色的呆毛也跟著腦袋來回搖擺。

        不過，葉琳娜老師也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這些。

        她依舊鎮定自若地答道：“關于前面兩個問題，我們尚且沒有足夠的證據去得出一個完整的定論。若是感興趣，我推薦來我管理的學校圖書館，里面有各種推論。我個人更傾向于認為先人的后輩們只是不愿意打擾我們的生活而已。”

        “至于存在的問題，這更像是個哲學問題。感興趣的同學可以找個課后時間和我交流一下。”葉琳娜老師一提哲學就立刻精神抖擻，“這關乎我們思考問題的方式。下學期我會開一門符文世界哲學史，希望在座的各位踴躍注冊啊。”

        葉琳娜老師的回答代表了符文世界目前的主流觀點。

        只不過在葉琳娜的心中，她覺得這些觀點看似滴水不漏，實則是處處值得推敲。

        回答完畢后，葉琳娜老師認為自己對這個問題處理得非常完美。

        一切都是書中以及學術界提及的內容，完整而富有邏輯，盡管她自己的研究暗示事實并非如此。

        但是對于這個沒有足夠證據支持的結論，葉琳娜老師也不敢立刻教授給在座的各位學生，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研究還遠遠沒有成熟到可以寫入教材的地步。

        “好的，謝謝葉琳娜老師的解答。”此時的小云并不知道這看似官方的回答背后究竟隱藏了什么。

        在小云提問后，又有幾個同學接著問了幾個與古代符文史相關的問題。

        習題課的內容似乎在不知不覺當中就從現代符文史跑偏到了古代符文史。

        不過葉琳娜老師還是盡力回答了每一個看似極其平常的問題。

        當今繁榮的學術界無比繁榮，各種論文層出不窮。然而奇怪的是，各路學者對于先民相關的問題都是處于尚且無法解答的狀態。

        因此，葉琳娜老師也不敢擅自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宛如白紙的學生們聽。

        課后的樓梯間，空找到了小云。

        半貓率先說：“想不到你還能問出讓葉琳娜老師感到難辦的問題。”

        小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不解地說：“葉琳娜老師的回答聽上去很自信啊。”

        “好吧，其實你當時應該趁老師不注意時用一下讀心符文的。”空在通訊符文中說道。

        “喂，你該不會沒經她同意就用了讀心符文吧？這違法的。”小云也切換到了頻道里去。

        “不，我可沒用讀心符文，是葉琳娜老師自己把我拉緊她的通訊頻道里的。”

        “為什么啊？”小云完全不知道葉琳娜對空說了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空又一次退出通訊頻道，開口說話道。

        “明天晚上十一點半，記得去實驗室拿修好的手環。”空掏出手機，把那位機械專家發給自己的信息轉述給小云聽。

        “是有點晚。因為那個專家白天和葉琳娜一樣，白天時間要上課，他只有晚上才有時間幫你維修這手環。”空解釋道，“我當時不一定在校內，小云自己去拿可以嗎？”

        “行。我知道了。謝謝幫忙。”

        “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還能修這種古代裝置的。”小云隨后補充道。

        “不要低估了這里的每一個人啊。畢竟能來到這里的，誰還沒有經歷過一段難忘的旅途呢？”

        說完，空打開了通往下一個課堂的傳送門，然后拿著小云交給他的手環，緩緩走入傳送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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