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電梯門打開。
倆人見了對方,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瞬。
姜靈脖子上圍了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圍巾,上衣是淺藍(lán)色的加絨衛(wèi)衣,耳尖紅紅的,她吸了一下被凍住的鼻子,看著門外的江酌。
江酌左臉上的傷消退的差不多,還留著一個紅色小印子,他脖子上圍著一條針織的黑色圍巾,整個人穿得厚鼓鼓的,看上去很保暖。
一到換季換衣時,大家都會開始不約而同地潛伏起來,默默窺探,等待第一個穿棉襖或者第一個圍圍巾戴手套的人出現(xiàn),有了第一人,大家才會陸陸續(xù)續(xù)換上棉襖,戴上手套。
姜靈怕冷,無論哪個學(xué)校,哪個班級,她一直都是班上第一個穿起厚衣服的。
江酌走近電梯,門緩緩合上。
一黑一白,氣氛莫名有些微妙。
密閉的空間里,江酌忽然咳了一聲,“早。”
姜靈歪起腦袋看她,她扎著兩個可愛的低馬尾,頭繩和圍巾一樣是白色的,還帶著兩枚雪球,毛絨絨的,臉蛋像藏在雪堆里的小貓咪。
【早啊,今天很冷呢。】
“嗯,我覺得還好,”江酌眨了眨眼,“圍巾是我爸讓我圍的,他怕我感冒。”
姜靈把臉埋進(jìn)圍巾里,“唔”了一聲。
其實她在偷笑,搞不懂這人為什么要沒頭沒腦地說一句這個。
江酌放下心,覺得自己應(yīng)該解釋清楚了。
雖然是騙人的。
江酌和姜靈一樣,從小就是怕冷的體質(zhì),一直是班上穿冬衣的“第一人”,今早掀開被子凍得不行,這才趕緊扯了條圍巾戴上。
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巧,和姜靈撞了個“情侶款”。
姜靈扯扯他的衣角,【臉還疼嗎?】
她仔細(xì)打量,看上去好像好些了。
江酌搖搖頭,“不疼了。”
電梯門開了。
江酌隨口一問:“那個男的后來怎么樣了,沒來找你吧?”
姜靈搖搖頭。
姜德康因為尋釁滋事被扣進(jìn)去了,估計要蹲上個把月。
出了小區(qū),寒風(fēng)陣陣襲來。
倆個人都在打哆嗦,但又都怕?lián)p害了自己的形象,假裝淡定。
沿途的法國梧桐只身下光禿的枝干,粗壯的樹身被刷了一層白漆。
買了早點,倆人同時灌下一口豆?jié){,身子這才暖和起來。
周邊耐寒的小灌木,圓圓的葉面上也起了一層白霜。
冬天真的就這么來了。
姜靈盯著腳下的規(guī)則的幾何圖地磚,忽然拉了拉江酌的胳膊。
【你有想過考哪所大學(xué)嗎?】
江酌被問住了,他暫時還沒考慮過這些。
【你會去外地嗎,還是留在省里?】
江酌咽下一口包子,這個他倒是能很肯定地回答姜靈。
“我不會出省的。”
姜靈目光頓了頓,有些驚訝。
“我腿腳不方便,跑不了太遠(yuǎn)……”江酌抿唇,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腿。
省內(nèi)啊……
姜靈瞇起眼睛,呵了口氣,團(tuán)團(tuán)白霧在她眼前騰起,不一會兒又消散在冷空氣中。
她是想去省外的,越遠(yuǎn)越好。
不過,誰也說不準(zhǔn),搞不好到時候她又留在省內(nèi)了呢。
姜靈把手插進(jìn)外衣口袋,默默地想。
江酌見她沒說話,反問了一句:“你將來想做什么?”
【醫(yī)生……吧?】
姜靈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走上這條路,但是她有認(rèn)真考慮過。
【你呢?】
江酌搖搖頭,肩膀又沉了幾分,“我不知道我這樣的……能干什么。”
倆人無言。
他們才十六歲,未來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琢磨不透的意象詞。
姜靈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
不管怎樣,反正,她不會離開江酌。
還剩兩周,期末復(fù)習(xí)進(jìn)入白熱化階段。
孫溫怡把劉海撩上去,用了好幾枚劉海夾固定住,一邊搓手一邊寫題。
她聽到身后魏青天哆哆嗦嗦地跟同桌抱怨:“媽的冷死我了,早知道圍圍巾了,你看姜靈和她的同桌,多明智……”
手表風(fēng)波過去,她和魏青天的交流突然間就越變越少了。
倒不是因為魏青天不理她,應(yīng)該說是她在有意無意地避著魏青天。
孫溫怡在賭氣,卻也不知道自己在生誰的氣。
魏青天是有喜歡的人,但好像真的不是姜靈,她上周撞見魏青天和一個女生在一起,那個女生留著一頭俏皮的短發(fā),烏潤烏潤的,不是姜靈那種咖啡發(fā)色。
想來想去,她恐怕是在生自己的氣。
萬幸的事,魏青天只是有喜歡的人,而不是有女朋友。
她是有機(jī)會的。
江酌抽了一節(jié)課間趴在桌面上小憩了一會兒,自然醒來后,發(fā)現(xiàn)同桌姜靈正滿臉愧疚地看著他。
他搓搓眼睛,下意識去伸手去拿抽屜里的眼鏡,摸來摸去,半天沒摸著。
姜靈咬著唇,慢慢把手里的眼鏡“遺骸”放在桌子上。
一塊鏡片裂成渣,一塊缺了一道口,鏡腳也斷了。
【對不起,你的眼鏡掉地上了,我沒看見……】
江酌呆怔了一下,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
姜靈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快哭下來的模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過了一會兒,江酌嘆了一口氣,“沒事,我再去配一副就好了。”
他把殘骸用手掃進(jìn)兩桌間的垃圾袋里。
江酌抬頭,發(fā)現(xiàn)姜靈眼圈紅紅的,眼神歉疚得要命。
“……這眼鏡用了很久了,早該換的,你不用自責(zé)。”
姜靈耿耿于懷。
【真的嗎?】
江酌重重點頭,“真的。”
好吧,沒了眼鏡麻煩還是很大的。
五百度加散光,江酌脫了眼鏡像個睜眼的瞎子,黑板不用說了,走路都看不清腳底,更不敢抬頭看遠(yuǎn)一些的地方,在他眼里萬物都只是一團(tuán)團(tuán)多重□□的模糊色塊。
江酌只能自認(rèn)倒霉,姜靈看上去真的不像故意的,他也不好再添她的心理負(fù)擔(dān)。
誰知道另一邊的姜靈用書掩著臉,把慘兮兮的淚花收了回去,唇角彎彎。
周五例行到江酌家練習(xí)發(fā)音。
姜靈乖乖巧巧地向江寓林用手語問了好,每次她都會帶點吃的過來,要么是她烘焙的點心,要么是他們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亦或者是許安寧從同事那兒得來的什么稀奇小吃。
江寓林覺得這個女娃娃實在不錯,長得乖,性子溫和,又懂禮,聽她媽媽講,據(jù)說成績也非常不錯。
以后一定是個有出息的小姑娘。
江寓林心里又暗自發(fā)愁,可惜他家江酌是個悶葫蘆,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像姜靈這樣水靈懂事的媳婦。
練完口語,姜靈眨眨眼睛。
【叔叔,我可以找江酌問幾道題嗎?】
江寓林大手一揮,有人愿意和江酌玩,他高興還來不及,他工作忙,平常沒太多時間照顧江酌,更沒有精力顧及到那么多方面,好多時候他都怕江酌一個人會憋出心理問題。
他再一次在心里感嘆,姜靈確實是個好娃娃。
江酌講題真的很認(rèn)真。
姜靈不是來聽題的,她純粹就是來聽江酌講話的。
江酌邊講邊郁悶,姜靈的物理成績比他好一大截,怎么隔三差五就要找到他問物理題?
姜靈的目光悄悄在江酌屋里打轉(zhuǎn)。
愛干凈如他。
小學(xué)時候愛干凈屬性就初見雛形,江酌的桌面和抽屜永遠(yuǎn)都是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位置周圍不能有一丁點垃圾,他沒事還要到講臺幫老師收拾一下講臺桌。
江酌值日的那天,班級肯定是最干凈的。
他的房間也是一樣。
被子鋪得平平整整,枕頭端端正正地放著,電腦桌上也給他收拾得一塵不染,屋里的那個高高的網(wǎng)格書架,每本書都按高矮整齊擺放。
輕輕嗅一下,還會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姜靈?”
江酌叫了她兩聲,她才猛地回過神。
姜靈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差點忘了今天來的目的。
姜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眼睛盒,放在桌面上。
江酌疑惑地抬頭看她。
【打開看看。】
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把眼鏡盒重新塞回到她手里,“你拿著,我不要。”
姜靈接過眼鏡盒丟到江酌的床上,然后迅速站起來準(zhǔn)備告辭。
江酌頭疼,“你不要浪費錢,我會自己去配的。”
姜靈跑到門邊,很嚴(yán)肅地看著他。
【弄壞東西賠償,是天經(jīng)地義的。】
爾后,她又揚起嘴角。
【晚安。】
門被輕輕合上。
姜靈松了口氣,轉(zhuǎn)身看見江寓林房門敞開,人不在屋里,燈卻沒關(guān)。
從她這個視角往里看,一眼就能瞧見床頭柜上擺著的相框。
那是一張很普通的全家福,姜靈卻不自覺地站定腳跟。
照片上的江酌有著一張稚氣的圓圓臉,一個紫衣女人在一旁,含笑摟著他。
那個女人,姜靈恍惚了一下。
記憶倒帶的速度有些頓,但她還是記得的。
那是江酌的媽媽。
江酌萬分無奈地拿起床上的眼鏡盒,思來想去了一番,他才緩緩打開。
里面放著一架銀絲邊的眼鏡,好像現(xiàn)在的學(xué)生都會戴這種。
他遲疑了一下,把眼鏡從盒里拿出來,走到鏡子前,又猶豫了幾秒鐘,才慢慢戴上。
模糊的視線終于清晰起來。
比他上一個眼鏡要更清晰。
整個世界忽然變得水光透亮起來。
江酌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感覺有些陌生。
他記得魏青天好像有這種眼鏡,不過是金色的,上課才會戴一下。
姜靈是不是覺得他的眼鏡很丑呢?
江酌郁悶地嘆了一口氣,使勁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她覺得他很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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