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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動心


夜深了,  窗外車馬聲漸歇,便顯得此刻的沉默異常明顯。

        沈晝低頭看著程真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酒精作為后盾,  程真心無所畏懼,  也揚起下巴臉不紅心不跳地回望他,  好像剛才出口的并不是什么成年人的邀約,  而是隨口提議的一句話。

        于是沈晝說:“程真心,你喝多了。”

        “沒有,  我清醒得很,”程真心哪能承認,“我是成年人了,有能力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

        “那你知道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么。”

        “我當然知道!”程真心急了,“就是、就是”

        他有點難以啟齒:“就是你難道理解不上來嗎?”

        沈晝:“我理解不上來。”

        程真心:“”

        即使喝的再多,和結婚對象談起私密問題仍舊會不好意思,  更何況這位結婚對象是自己沒任何交集的老同學。

        程真心深吸口氣,咬咬牙,  強迫自己回想預知里家破人亡的慘狀。

        很快他就被仇恨占據了意識,  再睜開眼時,目光中已經滿是堅定。

        以及熊熊燃燒的青色火苗。

        “沈晝,你不用小看我,  也不用裝傻,  ”程真心一字一頓,  “我知道你懂,我說的幫是用手幫,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直說。”

        沈晝剛才確實存著勸退的心思,  聞言瞇了瞇眼,  話鋒忽然一轉:“不是小看。可如果我讓你幫我,  明天你醒酒了找我后賬怎么辦?”

        這是在諷刺他玩不起啊,那團火“蹭”地竄上頭頂,程真心拔高音調:“很簡單啊,做保證唄。”

        說著,程真心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沖沈晝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安靜。

        然后把自己臉懟到攝像頭上:“現在是2021年10月23日,凌晨一點三十分鐘,我程真心在此保證,無論今晚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找沈晝的后賬。如違此誓,天……”

        “打雷劈”三個字尚未出口,沈晝忽然打斷道:“好了,夠了。”

        “真的夠了?”

        “嗯,夠了,”沈晝說,“可以了。”

        “行,那別杵著了,跟我走吧,去我房間。”

        扔下一句話,程真心打頭往自己房間走去,抬頭挺胸,相當雄赳赳氣昂昂。

        到酒店沒多久他就出去接沈晝了,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拾,帶的幾件衣服正東一件西一件在床上撇著。他沒心思收拾,撿起兩件往旁邊胡亂一扔,下巴點點床邊:“別客氣,坐。”

        沈晝依言坐下。

        “挺那么直干嘛,”程真心說,“你以為你還在三中上課呢?”

        沈晝挑了挑眉,雙手撐在兩側,上身向后傾:“那這樣?”

        程真心站著,沈晝坐著,如果是之前的姿勢,程真心只能看到他被浴巾包裹的下半身。

        可他向后一傾,程真心居高臨下望往過去,對方平坦的小腹,以及小腹

        真他媽邪了門了。

        之前英勇無畏的程真心忽然有點慌,而沈晝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善解人意道:“我就知道你會怕,算了吧,回去睡覺。”

        程真心:“?”

        程真心:“你在說誰?”

        程真心覺得自己有被侮辱到,都是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他想好了,這個東西,給自己弄和給別人弄應該沒區別,他肯定沒問題!

        事實證明,自己弄和給別人弄還是有區別的,至少自己弄的時候手沒這么痛、胳膊沒這么酸、不用蹲在地上。

        也不需要大半夜的不睡覺出來洗衣服。

        程真心穿著酒店的浴袍,站在衛生間洗手盆前,左手扯著自己臟掉的衛衣領口,右手拿著酒店的香皂,咬咬牙,閉上眼睛——

        比劃半天,但終究沒能下去手。

        “靠”

        他皺著臉,自暴自棄地把那兩樣東西扔進洗手盆,側身靠在旁邊墻壁上,努力深呼吸讓自己醒酒。

        酒店有提供洗衣服務,扔進臟衣簍里,來打掃衛生的阿姨會自動幫他收走,清洗干凈后再送回來。

        可這種東西

        如果被酒店看到了,酒店會以為他是變態吧。

        要不扔了算了,限量款就限量款,找買手應該還能買得到,扔的隱晦一點別讓沈晝看見就行。

        程真心在勞民和傷財中糾結片刻,最終決定傷財,甩甩胳膊,把衣服撈出來。

        這時只聽“篤篤”兩聲,衛生間門被人敲響,伴隨著帶有些許啞意的男聲:“還沒洗完么。”

        “快快了,”程真心是以洗澡為由進來的,“你想用衛生間?旁邊還有一個。”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近,應該就在離門不遠的地方。而且里面沒有水聲,沈晝挑挑眉梢,直接推開門。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滿臉崩潰的程真心。

        以及臟掉的衛衣。

        沈晝瞬間懂了,挽起襯衫袖口:“你去睡覺。”

        “誒,不用,”程真心趕緊阻止,“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可那上面是我的東西。”沈晝道。

        “”程真心無語片刻。

        十分想不通,為什么有人能頂著一張禁欲系的臉,說這種無比放蕩的話。

        行,愿意義務勞動還不好么,程真心拿起毛巾:“ok,你洗,加油,我去睡覺。”

        說完急匆匆走了。

        沈晝視線落在他紅透的耳根上,笑了下,開始搓洗衛衣領口。

        可能是喝過酒的原因,這一夜程真心睡的很沉。醒來時除了有點頭重腳輕之外,其他地方都挺好的。

        哦不對,胳膊也不太舒服。

        他爬起來,盤腿坐在床上,回憶自己胳膊酸的原因。

        昨晚他和沈晝喝多了,碰上一對干柴烈火的年輕小夫夫。小夫夫住在隔壁,玩的很open,他煩躁之下便讓沈晝先去洗澡。結果自己在去衛生間途中不小心撞到了沈晝身上,沈晝還攬了他的腰。

        然后就

        嘶——

        操!

        程真心錘了幾下床,腦瓜子開始嗡嗡作響。要知道雖然是他主動提出的“幫忙”,但大少爺哪兒這么侍候過人?

        沈晝憑什么默默接受,不激烈反抗?

        總而言之,程大少不爽,非常不爽、特別不爽。

        為了平衡這種心情,他打算隨便找點由頭,讓沈晝也體驗一下什么叫不爽。

        簡單點說,就是找茬。

        打定主意,程真心穿鞋下地,氣勢洶洶地往客廳沖。

        沈晝正坐在桌邊看酒店送的雜志,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程真心更氣了,瞄了眼時間,開始他的找茬行動:“為什么不叫我起床,酒店早餐時間都過去了!”

        “餓了?”

        沈晝放下雜志,起身走進酒店自帶的小廚房:“剛給你買玩完點心和粥,還熱著,來嘗嘗。”

        程真心:“”

        程真心:“我不餓!我是渴!宿醉的人早上起來喉嚨會很干很苦,我要喝水!”

        沈晝指指雜志旁邊的杯子:“那里,溫蜂蜜水,沒攔著你喝。”

        程真心:“”

        程真心深吸口氣,大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思:“沈晝,我要飯你有飯、要水你有水,你是算好了等著看我笑話呢吧,看的爽不爽?”

        “如果你問我是不是算好了,我會說是,而且我早走有準備。”

        說著,沈晝從手機里調出視頻,點開播放,“我程真心發誓”幾個響當當的大字瞬間炸響耳膜。

        “但如果你問我為什么買了早飯和水,”沈晝一字不落地讓程真心聽完那段話,鎖上手機,語氣平靜,“我會告訴你,我是你的合法配偶。”

        邊說,沈晝邊伸出手,捋平程真心翹起的鬢角:“你懂不懂。”

        他的指腹正觸在程真心側頰,明明溫度不高,卻把程真心耳垂燙的泛起紅色。

        紅色沿著耳廓一路蔓延,像汩汩流動的、灼熱的血液。

        “知道了知道了,”程真心拍掉沈晝手指,“天天把合法配偶掛在嘴邊,真是煩的要命”

        昨天的事沒處理完,今天還得繼續跑,吃好早餐,程真心給經紀人薛姐打電話:“薛姐,你在哪呢?”

        “趙斐父母租的房子這兒,”薛姐道,“不知道他們聽誰說的,說咱們公司能保下趙斐不解約,現在他們正在哭著鬧著求我。”

        “地址發過來,我去一趟。”

        不管趙斐怎么樣,老兩口是無辜的。

        薛姐嘆了口氣:“好,小程總,我馬上給你發。不過這地方有點偏,可能不好打車,你先約好車再出來,省得淋雨。”

        近期渝州將會有場臺風登錄,今早外面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不大,但程真心只帶了兩套衣服,淋濕也夠惱人的。

        他“嗯”了聲:“好,等我。”

        薛姐很快把定位信息發到了微信上,他打開地圖搜索,發現那是類似于城中村的位置,距離他所在的市中心很遠,中間有一段甚至需要上繞城高速。

        趙斐父母背井離鄉來渝州打工,舍不得花錢,在城中村租房子很正常。

        程真心嘆了口氣,切換約車軟件開始約車。

        沈晝就坐在他旁邊,聽到聲音后問:“嘆什么氣。”

        “趙斐——我公司這次出事的藝人,他父母情況不太好,我得過去看看。”

        “你打算怎么去。”

        “約車,”程真心說,“外面下雨了。”

        說完,程真心看了眼約車軟件,幾分鐘過去了,并沒有司機接單。

        他加了二十塊錢賞金,又五分鐘過去,依舊沒有司機接單。

        沈晝在一旁圍觀著他各種操作,見他急的開始抓耳撓腮,終于放下雜志,撣掉不小心掉落在腿上的紙屑:“走吧。”

        “啊?”程真心有點蒙,“你想去哪?”

        “你說的地方。”

        “你要陪我一起去?可我還沒約到車。”

        沈晝卻不回答,把他的大衣扔給他,徑直走出酒店。

        程真心沒攔住,以為對方想出去打車,只好穿上衣服,無奈地跟在沈晝后面。

        酒店有提供雨傘,看兩位客人神色匆匆、四手空空,管家趕緊塞給他們兩把傘。

        程真心打開其中一把,另一把準備遞給沈晝,結果發現沈晝掏出一枚車鑰匙,“滴”的一聲,摁開了停在酒店門口的黑色小轎車。

        那輛車非常陌生,不是沈晝常開的,沒在家里見到過,最主要的是,它掛著“渝”字開頭的車牌。

        程真心:“這是”

        “我租的,”知道他想問什么,沈晝直接回答,“昨天候機期間我看了眼天氣,知道渝州今天有雨,就提找好租車公司,讓他們把車開到酒店門口,鑰匙送給前臺。你的早餐——”

        沈晝拉開副駕駛門:“正好是開著它買的,上車。”

        沈晝做事一向如此,沉穩、踏實、善于未雨綢繆。程真心則完全相反,他在象牙塔里長大,永遠都是走到那一步,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該做什么、要做什么。

        程真心收起傘,對比之下難免羞愧:“這樣啊,謝謝。”

        “沒事,快上車吧,一會兒雨下大了。”

        程真心依言上車,調出導航信息,兩人開始往趙斐父母家進發。

        如薛姐所說,雨真的越下越大,但可能知道開車的是沈晝,程真心絲毫不緊張,路上居然還睡了一覺。

        等他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到了目的地。而沈晝正坐在駕駛位,靜靜地看著他。

        “到了?”程真心從座位上爬起來。

        “剛到,”沈晝收回視線,“你睡太晚了。”

        睡太晚怪我咯?

        程真心無語片刻,想到昨晚的情景,又有點煩躁:“跟晚不晚沒關系,我坐車一向喜歡睡覺。”

        沈晝輕飄飄的“嗯”了聲,聽起來不像信他的樣子:“定位就是對面那棟樓。”

        “好,我去處理事情,你在車里等我吧。”

        邊說程真心邊推開車門,沒等下車,手腕卻被人拉住。

        他以為對方還要糾結晚睡的事,語氣不由有些沖:“干嘛!”

        “帶傘,”沈晝無奈道,“還有,有事隨時打電話。”

        程真心看著那把黑色的傘,以及沈晝握住傘柄的白皙指骨,聲音立刻低了八個度:“啰嗦那我走啦。”

        “嗯。”

        下車之后,程真心打開傘,跑進旁邊的三層筒子樓,301室,薛姐給他發過門牌號。

        剛進單元門,上面便傳來了女人的哭喊聲和吵鬧聲,夾雜著薛姐明顯不耐煩的勸阻。怕薛姐被欺負,他趕緊三步并做兩步跑了上去。

        大概是忙著鬧沒心思防賊,此刻門正虛掩著,程真心象征性地敲敲門,一把推開。

        ——然后就看到趙斐父親躺在地上,雙眼緊閉,不知道是死是活。而趙斐的母親正跪在旁邊,哭嚎中夾雜著哀求,以及各種各樣花式的尋死覓活。

        “薛姐,”程真心眉心緊蹙,“趙叔怎么躺在地上?”

        見是他來了,薛姐稍微松了口氣:“一時間接受不了兒子坐牢,高血壓心臟病犯了。”

        “那得快點去醫院看看,打120了么?”

        “不用,打什么打,去醫院干嘛?!”

        這時趙母忽然接話道:“如果小斐出不來,我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全死了算了!今天他爸先走一步,等再看看小斐我也麻溜找他爸去我的小斐啊,嗚嗚嗚”

        說完,趙母又扯開嗓子開始嚎,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程真心徹底聽明白了,其實趙父未必真的在犯病,趙母也未必真的想尋死覓活。

        他們演這么一出,是在逼誠心傳媒幫趙斐呢。

        程真心確實心軟,但不是傻子,脾氣也沒想象中那么好。如果對方真的很柔弱無助,在堅守底線的情況下,他或許愿意少收趙斐幾百萬違約金,好幫趙家減少些負擔,讓老人安穩養老。

        可面對這種明晃晃的威脅,他反而一丁點憐憫之心都生不出來。

        程真心朝薛姐揚揚下巴:“薛姐,既然叔叔阿姨不需要幫忙,咱們就先走吧。他們挺難受的,咱別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聞言,趙母愣了下,趕緊連滾帶爬地爬起來:“不行,小斐的事還沒個說法,我家老頭子還在地上躺著,你們哪能說走就走?!”

        “趙姨,您放心,趙斐那邊我會按照合同條款走流程解約,絕對不多收一分違約金。至于您這邊……”程真心頓了頓,“您是我前員工的家屬,于公于私我們都沒有任何關系。幫您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剛才我提過叫救護車,被您拒絕了,那我也真沒其他辦法了,您總不能讓我找把刀親自給趙叔手術吧?希望您能理解。”

        這番話聽著禮貌,但深層含義只比撕破臉強一點點。

        強的那點在于程真心語氣平和,像在和長輩心貼心的聊天,特別親切,這讓趙母分析很久才真正摸清他的態度。

        然后她徹底繃不住了,惡向膽邊生,抹了把眼淚,跳起來,爪子使勁往程真心臉上招呼!

        程真心冷不防被撓了一把,趕緊伸手抓住對方胳膊,以防止下一次攻擊。

        見計策沒成功,老婆又打不過,趙父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沖過來幫老婆一起掰程真心手指。

        薛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發現老板被圍攻,扔下包包立刻加入戰局。十平米見方的小客廳里頓時亂成一團!

        論打架,從小學擊劍、馬術等課程的程真心從來沒輸過。但對面畢竟是老年人,他不敢也不能真的打人家。

        而薛姐那點花拳繡腿跟總干體力活的老兩口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線,兩個回合下來,年輕人這邊直接落入了下風!

        仗著年齡,老兩口步步緊逼。程真心被逼的連連后退,馬上要退到門口之際——

        眼前忽然一黑。

        一個高大的影子撥開對方,擋到了他身前。

        老兩口被撥的趔趄了幾步。面對突如其來的陌生人,他們有些摸不清套路,終于暫時收了手。

        “你哪來的,”趙父問道,“進我家干嘛?”

        沈晝沒理他,側頭乜了眼程真心,看到他臉上被抓出的血痕語氣瞬間冷到極點:“他們弄的?”

        程真心正蒙著,薛姐便替他答道:“沒錯。”

        沈晝聞言臉倏地沉了下來,有那么一瞬間,薛姐甚至以為他要去找對面拼命。她并不知道沈晝的身份,只好禮貌提醒道:“先生,冷靜。”

        對,冷靜。沈晝閉了閉眼,深吸口氣。

        他把手繞到身后握住程真心手腕,然后拇指在他小臂內側輕輕摩丨挲著。

        有點癢,像是某種無聲的安慰。

        程真心躁動的情緒竟真的平靜下來了。

        當然,趙母肯定看不見他們的小動作,開始死不認賬:“你別聽那女的胡扯,是他們先欺負我們的,我們倆老頭老太太哪來的力氣打架?”

        “再說你誰啊,管我家閑事干嘛,小心我報警告你”趙母文化程度一般,卡了半天才想出那個詞,“私闖民宅!告你私闖民宅,讓警察把你抓走!”

        “您的問題很多,我逐條回答,”沈晝說,“第一,我是這位程先生的愛人。”

        趙母噎了下。

        “第二,我管的不是你家閑事,是我家的事。”

        趙母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第三,關于報警方面,肯定不用勞煩老頭老太太。我已經報完了,警察一會兒就能上來,希望您能配合調查。”

        說完,沈晝捏捏程真心手腕,語氣很輕:“我們走。”

        沈晝確實報了警,因為程真心屬于被侵害人,也需要做筆錄,不能離開現場,大家便決定去車里等一會兒。

        上車之后,沈晝給程真心開了瓶水,程真心噸噸噸灌掉大半瓶。等完全冷靜下來,才意識到哪里不太對勁。

        剛才打斗的過程看似漫長,實際上滿打滿算,從他進趙家到打起來也就六七分鐘的時間。

        他記得他讓沈晝在車里待著,那沈晝是什么時候下的車、什么時候上的樓?

        又是什么時候聽到的打斗聲音?為什么能在第一時間報警、沖進來把他護在身后?

        “沈晝,”程真心擰上水瓶,“不是說好你在樓下等我么。”

        沈晝視線一直落在他臉上,聞言拿出錢包,從里面掏出幾片扁扁的東西:“是,可我沒答應你。”

        程真心不知道他拿的什么,湊過去才發現那是一只創可貼。鵝黃色,上面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注意力頓時被引走。

        “你居然隨身帶這玩意兒,”程真心相當詫異,“真人不露像啊,我上次見到這么幼稚的東西,還是在高中。”

        是的,和你一樣,我上次見到這么幼稚的東西也是在高中。沈晝心里想。

        那大概是個晴天吧,記不清了,回憶里和程真心有關的日子似乎都是晴天。

        他的替換筆芯用到只剩下一只,便決定去校外多買點——那邊比校內便宜幾毛。好巧不巧地,在便利店遇到了程真心。

        程真心當時正和韓宇坐在就餐區的塑料凳上,一只長腿踩著凳子秤,另一只無處安放地支在地上。

        校服外套不好好穿,拉鏈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打底的白色t恤,圖案是撅嘴哆啦a夢。

        說話也吊兒郎當的:“你們選好沒啊。”

        兩個女生正徘徊在貨架間,其中一個長馬尾的說:“沒呢。吃蛋糕怕胖,吃便當又覺得無聊,我要糾結死了!”

        “那要不折中一下,”另一個娃娃臉說,“吃飯團,再配塊黑巧,糖分含量應該不算高真心,你想要什么冰淇淋,榛子味夢龍?”

        “行。”

        “哎你別光問他啊,”韓宇趕緊插嘴,“這這這,這兒還有個大活人。幫我拿支可愛多,草莓味謝謝。”

        娃娃臉女生笑了下,按要求拿好冰淇淋。這時長馬尾女生也選完了,程真心跳下凳子,直接把付款碼懟到了便利店小哥面前。

        掃碼付好款,四人排排坐,等著小哥幫忙熱便當。

        娃娃臉女生把冰淇淋遞給程真心,并沖他甜甜笑了下,一般男生看到那種笑容絕對遭不住。長馬尾立馬拉下臉,打斷他們:“怎么沒拿我的冰淇淋?”

        “你不是怕胖嗎,”娃娃臉女生迷茫道,“我就沒問你。”

        哪知道高馬尾一點就著:“你什么意思,說我胖?我再胖也比你矮的跟只猴子似的好!”

        娃娃臉女生身材嬌小,皮膚白皙,長相屬于甜美可愛那掛。而高馬尾雖然豐腴,但眉眼間已初具風情,再出落幾年絕對是個高挑美艷的大美人。

        兩個女生搶校花寶座已久,要不是為了程真心,三中學生怕是永遠看不到她們同框的名場面。

        娃娃臉像是被罵蒙了,眼眶瞬間紅了起來:“慧慧姐,對不起,我沒有說你胖的意思。”

        “別跟我裝可憐,”高馬尾煩躁的要命,“都是千年的狐貍,在這演給誰看呢!”

        “你真的誤會我了慧慧姐。”娃娃臉女生張張嘴,似乎還想替自己辯解。

        結果沒等話出口,“啪”地一聲,高馬尾直接賞了她一嘴巴,甩著頭發轉身離開。

        娃娃臉女生愣了會兒,頓時淚如雨下。

        其實娃娃臉心機挺深的,用現在的話說叫做綠茶,同性和心思比較敏感的異性基本上全能看出來。

        可程真心本就神經大條,又不開竅,連兩個女生在為他打架的都沒看出來。

        還一邊嘟囔著“女孩子好奇怪”,一邊去貨架拿了盒創可貼,遞給被高馬尾指甲刮破皮的娃娃臉:“別哭了,你看上面畫的大黃鴨,和你一樣嘟嘟嘴,多可愛。”

        他哄人的技巧要多拙劣有多拙劣,可語氣認真,看女孩的眼神也認真。

        于是找到筆芯去前臺買單的時候,沈晝也買了盒同樣的創可貼

        “喂,想什么呢?”

        這時,程真心發現他在出神,伸手晃了晃。

        “在想明天能不能放晴,”沈晝回過神,拆開創可貼包裝,“抬頭。”

        有過被油燙傷的經驗,程真心知道拒絕沒用,乖乖揚起下巴,任由沈晝把創可貼貼在他臉上。

        而一直窩在后座大氣不敢喘的薛姐,見那兩人沒完沒了的小動作終于告一段落,才弱弱地指指自己鎖骨:“沈總,我也受傷了,你還有創可貼嗎?”

        沈晝堂而皇之地說“沒有”,然后收起卡通創可貼,打開租車公司送的大禮包,從里面拿出兩盒云南白藥:“你可以用這個。”

        薛姐:“”

        薛姐:“???”

        警察差不多二十幾分鐘后到的現場,直接把趙父趙母帶去了警察局。

        作為“打架斗毆”另一方,程真心和薛姐也需要配合做筆錄。等按規定走完一系列流程,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最后趙父趙母以尋釁滋事被處以三天拘留,這讓本來就擔心兒子的他們更加焦灼,頻頻向程真心和薛姐懺悔、求情,希望能取得被侵害人的諒解。

        他們誰都沒同意。

        人活一世,自己做的孽,都得由自己承擔。

        三人同警察叔叔道過謝,走出警察局,雨依然下著沒停,但夕陽把濃黑的烏云撕出道縫,將雨線染成了紅色,明明是深秋,竟有種七月流火的感覺。

        警察局也在棚戶區,程真心抬頭看看天空,忽然發現不遠處有座山,興奮道:“誒?那邊有座小山,來的時候心里有事竟然沒發現!”

        “真的耶,”薛姐說,“渝州地勢高,棚戶區這邊又沒有高樓大廈,山上的視野肯定特別好。”

        “適合看日出——如果天晴的話。”

        “你說的對,肯定超級美!”

        薛姐和程真心邊議論那座山,邊往停車點方向走,言語間已經忘了今天的不愉快。

        沈晝跟在后面,心情也終于好了一點。

        趙父趙母這邊算是處理完了,不過事情并沒解決,老兩口被拘留之后,薛姐和趙斐女朋友成了案件聯系人,于是三人又在渝州留了一陣兒。

        臺風過境,他們每天幾乎都是在狂風暴雨中度過的。不得不說,多虧有了沈晝的車,要么出一趟門真的別提多被動,也真的別提多費勁了。

        在多方努力下,四天后,案件終于告了一段落,賣丨淫加過量違禁品,再加上輿論發酵,最終趙斐女朋友不僅沒撈出來人,還引來了社會公眾的關注,導致這起案件直接被當成渝州四季度第一大案處理,趙斐牢牢被釘在恥辱柱上,日后即使出來了估計也無法翻身。

        對于這個處理,薛姐其實有點遺憾,畢竟她的提成大多來源于趙斐。在金錢面前,普通人經常無法免俗。

        程真心倒無事一身輕,美美地訂了第二天下午的機票,打算好好睡一覺,精精神神回家。

        誰知道翌日一大早,外面還黑著,他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叫他:“程真心,起床。”

        “干嘛”他不想睜眼,“要登機了?”

        沈晝無語片刻:“如果真要登機,現在叫你來得及么。是天晴了,你先起床,等會兒上車再繼續睡。”

        程真心不是很懂天晴和起床之間的關系,但沈晝做事太穩妥了,穩妥到潛意識覺得相信沈晝準沒錯。

        于是他迷迷糊糊坐起來,胡亂洗漱兩把,就這么和沈晝一起下了樓。

        程真心困的根本沒心思管天氣,上車之后,披著沈晝給他的小毯子繼續睡,瞧那架勢,怕是把他拉去屠宰場都得幫沈晝數錢。

        車子在路上足足行駛了四十分鐘才停下,被叫醒時,程真心整個人還沒從夢中脫離。推開車門,觀望幾秒外面的景色,神色懵懂:“臺風能陰成這樣?怕是要來龍卷風吧。”

        “沒陰天,”沈晝無奈道,“是天還沒亮,下車。”

        程真心更蒙了:“那我們大半夜出來干嘛,吃夜宵?這附近好像沒有。”

        “不吃,”沈晝徹底無語住,幫他拉開車門,“帶你看日出。”

        看日出程真心驀地想起前幾天跟薛姐說過的話。

        他說如果晴天,這座山很適合看日出。

        然后就在放晴這天,沈晝帶他來了。

        程真心怔在原地,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時沈晝看他沒動,問道:“你不想看么。”

        “沒有,”程真心趕緊澄清,“來的太突然了,沒提前告訴我,我反應不過來。”

        語畢,他跳下車,緊緊領口:“說起來我好像已經好久沒爬山了,走吧,gogogo!”

        這座山不高,平時常有本地人來玩,政府便出資修了石板路。恰逢雨后,整座山都彌散著一股青草味,讓本來昏昏欲睡的細胞紛紛活躍起來,連帶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程真心打頭走在前面,越走越快,越走越開心,以至于后面的沈晝不得不提醒:“慢點走,路滑。”

        “沒關系,”程真心回過身,面向沈晝,“你看,我不僅能正著走,還能倒著走。”

        邊說話,他邊演示動作似的前后甩手臂。某下甩的太過用力,不小心碰到了沈晝。

        “等等,”沈晝叫住他,“伸手。”

        程真心依言張開五指:“怎么啦?”

        沈晝捏了下他手心,那是一雙沒吃過苦的手,柔軟且細膩,帶著幾分涼意。

        “冷怎么不告訴我。”沈晝脫下外套,披到程真心肩上。

        “我手涼是因為山里露水重,不是因為冷,你快拿回去。”

        “穿著吧,”沈晝搖搖頭,順便道,“你摸下口袋。”

        摸口袋?里面有什么?

        程真心好奇心被吊起來,把手伸進大衣口袋。

        然后從里面摸出來一瓶溫熱的牛奶。

        “你的早餐,喝了能暖和點。”

        “這樣啊”程真心揉揉耳尖,“可我覺得有點摳,堂堂沈總,早餐只給一瓶牛奶。”

        沈晝:“不要還我。”

        程真心甩下一句:“我才不還,有得喝總比沒得喝強”,撒丫子跑了。

        眼睜睜看著那頭小灰毛消失在霧氣中,沈晝笑著嘆了口氣,加緊步伐往前追。

        剩下的路是邊嘬奶邊走完的。

        沈晝說的沒錯,喝過熱乎的東西,身體確實會暖和很多,連一直涼颼颼的手也熱起來了。程真心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隨即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大凌晨的,商店都沒開門,這瓶熱牛奶八成是沈晝從酒店帶出來的。

        四十分鐘的路程,想讓牛奶不涼,只有一種辦法——用自己體溫捂著。

        沒錯,沈晝確實一直把它放在貼身口袋里。

        程真心耳尖更熱了。

        好在日出很快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連綿不斷的陰雨天似是惹怒了眾神,導致今天太陽攀爬的分外賣力,也分外壯美。

        程真心和沈晝并肩站在山頂最高處,浸在漫天云霞中,天空那么近、那么清澈,程真心抬起手,指尖就被染上點點金紅,像摘下了幾絲綿軟的云。

        如果嘗一口,應該是甜的吧,程真心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它一定是甜的。

        而這幾絲云也給了程真心莫大勇氣,他終于能問出最近一直糾結的問題:“沈晝,你為什么來渝州?”

        沈晝卻反問道:“程真心,你知道合法配偶的意思是什么么?”

        “合法配偶我覺得是國家允許的男女或男男或女女關系。”

        “沒錯,但除此之外,這個詞語還能引申出許多含義,比如說你可以毫無顧忌地求助我、依賴我、相信我,而我也該不計后果地關心你、幫助你、縱容你。”

        結婚以來,程真心幾乎沒在沈晝嘴里聽到過這么多字。他怔了下:“所以”

        “所以在接到薛姐電話那天,你可以直接叫醒我,讓我陪你渝州來或者送你到機場。”

        “所以在約不到車的時候,你可以求助我,讓我幫你想辦法或者直接出去打車。”

        “所以當車停在趙家樓下時,你可以要求我陪你一起上去,壯膽也好當打手也罷,我理應與你共進退,”沈晝頓了頓,“而不是偷偷跟在你身后,站在二樓半的緩臺上,你都已經被打了,我才后知后覺地聽到聲音,報警進去護住你。”

        程真心:“所以”

        “所以我來渝州了。”沈晝說。

        帶著露水味道的風拂過,程真心順著風向轉頭看沈晝。

        即使從小泡在蜜罐里,即使他擁有很多很多的愛。

        可當知道有人愿意不顧風塵、披星戴月為他而來的那刻,他的心臟依然忍不住,輕輕、輕輕地。

        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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