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在教務處辦公室拐角處的露天大廳等老何過來，約摸五分鐘，老何抱著他的保溫杯晃晃悠悠趕來，面色上不顯半分表情。

        楊菁菁手背碰了碰周紀攸，“老何這表情什么意思？”

        周紀攸還沒回答，劉博假意掩嘴咳嗽接話，“老何這人心腸軟，我們多賣點慘就行。”

        “說什么呢？賣慘？劉博你有什么慘可以賣？”

        劉博聲音其實不大，怎奈老何耳尖，隔著幾米遠全聽了進去。

        “能耐了是吧？啊。”

        老何手一背，努力裝成嚴師的派頭，只是他本人就是矮胖的體型，這樣一來更顯可愛了。

        女孩們噗嗤笑出聲，老何圓溜溜的眼睛一掃周紀攸和楊菁菁，“周紀攸，楊菁菁。”

        “到。”

        “你們兩個啊……”老何想不出詞來，嘆一口氣后放棄批教。

        “說吧，第幾次了？”

        劉博:“老何，老何，我們可真只翻過這一次。”

        老何吹胡子瞪眼，“老什么何，說一次就一次哈。下次再被逮我就不去撈你們了，到時候該檢討檢討，該記過記過。”

        “行~。”

        “江慕，我是萬萬沒想到你竟然也……”

        江慕淡淡“嗯”了一聲。

        老何高二就帶了三班一個班，那一群孩子里，最不會違反校紀的恐怕就是這幾位學生了。老何從左到右看了一圈，將陳思遠排除在外。

        察覺到老何的眼神，陳思遠毫無畏懼，沖他wink。

        老何抬腳就踢，“好了好了，滾滾滾。”

        周紀攸拉著江慕就撤，跑幾步后聽見老何在身后喊考試好好考，不要掃廁所。

        他們這邊挨事沒多久，幾個人的事跡就被傳開了，六人的手機消息滴滴響。

        消息多是詢問他們干什么了，怎么跑到教務處了，還有大致知道原委的問怎么給了什么處罰，剩下就是無關痛癢的安慰。

        六部手機同時靜音。

        “去哪？”劉博先開口問。

        陳思遠違紀已是常態，這會心情早已平復，打著哈欠說自己午后犯困要回宿舍躺著睡。

        周紀攸拉著楊菁菁，“下周二考試，我和菁菁要復習，她要考第一，我要不退步。”

        楊菁菁點頭。

        陳文遠晃了晃手機，苦澀道，“社團臨時活動，我要去禮堂充當觀眾了。”

        劉博:“行，那我和江慕跟著女孩一起復習好了。”

        四個人找了一間空教室自由復習。準確來說，是除了江慕，其余三人在復習，江慕坐在離他們稍遠的后排靠窗位置，拿著素描本涂涂畫畫。

        下午六點不到，天明顯暗了下來，幾個人在食堂簡單解決晚飯，遇見認識的人還要多說幾句中午翻墻被逮而且越傳越玄乎的事。

        從食堂出來后，楊菁菁將背包甩上肩頭，“我先前覺得很刺激，現在只想找個縫隙鉆進去住里面。”

        劉博攬住她的肩，賤兮兮回應她，“我告訴你，你可以多翻幾次，習慣就好了，你看大遠，就跟沒事人一樣。”

        兩人追著打遠，周紀攸在后面喊著她和江慕先回家去了，劉博應一聲好，哎呦呦叫嚷著跑遠。

        落日余暉，食堂門前的空地上扯著四個長長的人影，老何端著保溫杯從食堂門口路過，看著他們的背影笑著搖頭，抿一口茶感嘆少年。

        最后一天的活動時間，學校生活廣場的桌子和帳篷全部撤掉換成了十好幾排畫架，兩兩相對列一排，排排相距三米遠，一群人忙忙碌碌往畫架上放置已經鑲了框的畫。

        “還以為學校給忘記這個了呢，原來是放最后一天了。”

        江慕被周紀攸拉著胳膊跑去看，最外側擺著方形一排畫架上已經全部放了畫，畫架正上方貼著一張不大的紙，正中央用黑色記號筆標注了一個加粗的英文字母“c”，右下角是作者名字和班級。

        “找找有沒有你的。”

        周紀攸超前跑了幾步，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江慕畫的是什么，她又往回來到江慕眼前站定，“那個，我還沒有問過你畫的是什么哎。”

        江慕曲起手指敲上她的額頭，然后單手插兜，一手指著廣場最中心的位置，“我覺得我的應該在那里。”

        周紀攸一臉“你要不要那么自負”的表情，抬腳往江慕往手指的廣場中心走。

        中心區白紙上標的a+，周紀攸一眼掃過去，江慕看見他的眼神猛地一亮，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找到啦！”

        周紀攸小跑到偏里放的一個畫架前，畫架上的畫以藍和白為主，深藍色細窄的花瓣根根分明，白色花蕊點點隱匿其中，幾抹隨意的青綠勾出莖葉。

        “瑪格烈菊的花瓣沒有深藍色的。”

        周紀攸虛撫花瓣，一眼就認出他畫的是什么花。

        “它現在有了。”

        江慕微低頭，眼睛和周紀攸的保持平齊，“本來就是畫給你的。”

        周紀攸轉頭看向他，江慕現在已經很高了，小時候是他仰起頭看她。現在，如果江慕不低頭，她就要仰頭看他。

        不過，她現在也不是經常抬頭。

        江慕直起身，指甲刮上畫上的白蕊，“以后給你送幅更大的。”

        周紀攸伸出手，“那拉鉤。”

        嘴上說著“幼稚”，兩只小指輕輕松松勾在一起，拇指摁壓的一刻，從側面看，陽光剛好穿插而過。

        問了放畫的工作人員，說是這次展覽會有一周，a+的畫最后會被義賣。

        校慶說是三天，其實也就是兩天不到。第三天上午九點多，學校廣播三次吆喝著各班學生組織大掃除，教學區樓里樓外都要清掃個遍。當天下午，各個年級組老師開會進行本學期的任務安排，學生則被告知憑自愿到教室復習功課。

        說是自愿，但學生懂得都懂，午休后每個班基本都坐滿了人。

        陳思遠站在后門門口將書包拋向自己座位，書包剛好穩穩砸在他的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引來全班同學的眼刀。“yes”！

        老實背著書包的陳文遠越過他，毫不客氣罵了他哥一句，被他哥輕松提起領子帶到座位。

        周紀攸咬著筆尖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繼續扶額和物理題抗衡。

        沒多久，從后面伸出一本書，周紀攸轉過身用眼神詢問，“干什么？”

        江慕點了點手里的書，周紀攸接過，攤開的一頁夾了一張對折的a4紙。周紀攸抽出紙，上面寫的正是她剛剛死磕的物理大題的做題思路和過程。

        “這個123是什么？步驟？”

        “解法。”

        周紀攸重新講a4紙對折，沒好氣道，“一種我都不會，給我寫三種，故意的嗎。啊？小江同學。”

        江慕支撐著頭看她，笑道，“你全看一遍，哪個看著順眼就單學哪個。”

        周紀攸癱在江慕的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他的胳膊，唉聲嘆氣說自己哪一個都看著不順眼。

        江慕看了會她的小動作，半起身拿過她桌子上的物理試卷，然后用曲起手指輕敲桌面，

        “我給你講講。”

        周紀攸立刻坐直身體，用甜得發膩的聲音答應下來。

        下午較往常提前了半個小時放學，江慕被留下來打掃衛生，周紀攸獨自去找伊寧拿她校慶第一天表演后落在辦公室里的琴。

        劉暖進教室的時候教室就只有江慕一個人了，他背對著劉暖在拖地。

        聽見腳步聲，江慕原以為是周紀攸，但聽著腳步聲不似以往那般輕快，他轉身后看見劉暖準備拿黑板擦。

        劉暖本想偷偷幫江慕把黑板給擦了，江慕這猝不及防的轉身著實讓她手足無措起來。

        “那個，江慕，我幫你把黑板擦了吧？”

        江慕立著直身體，回道，“不用，我一會自己擦就行。”

        劉暖收回手站在講臺上不動，也不出聲。

        “你還有什么事嗎？”

        猛聽見江慕出聲詢問，劉暖擺手忙回“沒有沒有”。

        江慕的眉尖緊蹙一瞬，見劉暖確實沒有什么要忙的樣子，索性再次開口問她，“前幾天學校論壇那事你知道嗎？”

        劉暖笑意一斂，“什么？”

        \"你朋友給我們帶來了許多麻煩。“

        劉暖手指扣進黑板擦綿軟的部分，”我不知道“

        江慕眉尖蹙得更緊，還想再說些什么時口袋里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是周紀攸。

        江慕拎著拖把從后門出了教室往衛生間走。

        “小江，你打掃好了嗎？”

        “嗯，你現在在哪里？”

        江慕把拖把洗干凈后放回工具房，洗完手走出衛生間朝教室發現看了一眼，劉暖正準備下樓。

        “走到攬月湖了。”

        “等我五分鐘。”

        走到湖邊的長椅旁，周紀攸將大提琴卸下，準備坐著等江慕，“好。”

        五分鐘不到，周紀攸就等來了江慕，后者氣息稍喘。

        周紀攸坐在長椅上只手搭眉，“你跑過來的？”

        江慕不回答，挨著周紀攸坐下系鞋帶。

        晚風從攬月湖畔的柳條間穿過，不遠處幾片落葉打著旋兒，一只麻雀蹦跳著啄食。

        “你車子該修好了吧？”

        江慕的自行車是今天早上送去修理的，在學校后街不遠的一家維修店里。

        “早修好了，只是換個輪胎而已。”

        江慕提起大提琴往肩上一背，“走吧。”

        說完抬腳就往校門口走，周紀攸緊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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