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門口有一片綠化帶，路燈灑下來暗黃的光把幾個人包裹著。江慕付完錢出來的時候看見周紀攸蹲在那用手指畫圈，燈光打在她的身上，腳下留有一小片陰影，她那喝醉了的樣子還挺乖。

        “江慕你能行嗎？”

        劉博站在上風口懶懶散散地打著哈欠，旁邊的陳思遠已經醉的歪在別人的電動車上了。

        江慕已經懶得給予劉博任何眼神了，他將好像沒了骨頭似的周紀攸拎起來，“不行你來？”

        劉博立刻縮了脖子搓著胳膊，“那你們走的時候注意安全。我們大家到家都在群里發個信息哈。”

        六人在烤肉店門口分開，分三個方向走，劉博跟在楊菁菁身后打算先送她回家。

        酒精上頭，周紀攸現在完全可以用神志不清來形容，自行車肯定是騎不回去。江慕看了一眼手表，這個點也沒有公交車，只能步行回家了。

        “站好啊，我背你。”

        周紀攸聽話地立正站好，等江慕半蹲在她身前后兩手搭上他的肩膀，江慕伸手把她的手往前搭，周紀攸順勢環上他的脖頸。

        “我要起來了。”

        周紀攸腦袋枕上江慕的背點點頭，江慕便直起身沿著道路往前走。

        江慕身形看著瘦，但背倒是寬厚，周紀攸雖然現在腦子不太清楚，但覺得這個背很安心。

        晚上九點多的管城正是另一種人際交往的高峰期，馬路上車來車往，紅色的尾燈匯成幾條線，也像夜晚的紅寶石，不知何時在哪一個路□□織到哪一條線里。路旁林蔭道隔著兩米栽一棵矮粗矮粗的懸鈴木，樹皮皸裂發白，樹葉微微泛黃。內側路燈還是那種暗黃的顏色，對面來了人，只能等走近些才可以看出來那人模樣。

        周紀攸的腦袋換了個方向繼續枕著江慕的背，江慕一步步走得不快但極穩，就這樣過了兩條街還大氣不帶喘一下。

        走了約莫有三十分鐘，江慕停在一個公交車站臺處歇息，周紀攸昏睡著在他的肩上蹭了蹭鼻子，江慕側過頭看她。

        “小江，我胃好像不舒服。”

        江慕有些擔心，害怕她喝出來問題了。

        “我好像有點想吐。”周紀攸補充。

        江慕一顆心緩緩放下，他小心翼翼地將周紀攸安然放回地面，等周紀攸腳一落地，那邊她就踉踉蹌蹌跑去對面綠化帶干嘔個不停。

        江慕后悔從烤肉店出來的時候沒有帶瓶水，附近最近的便利店在一百米開外，他拍著周紀攸的背問她要不要喝水，周紀攸搖搖頭，發覺搖頭后頭更疼遂作罷改為擺手。

        ”我去買瓶水“江慕本來就打算去了，即使周紀攸說不要。”你在這里等我一會，三分鐘，不要亂跑。“

        他將周紀攸扶到車站凳子上坐著，馬路上車來車往，江慕又叮囑一句不要亂跑。

        匆匆從便利店趕回來時周紀攸還算老實地呆在原地，只是不在凳子上坐著反而跑到車站廣告牌后面安安靜靜地站著。

        喝過水，兩人倚著公交車站廣告牌背對著大馬路，車站旁的一個路燈不知是不是電路接觸不良，燈光閃個不停，一亮一暗間終是歸于消亡。

        廣告牌后面瞬間黑了下來，周紀攸受驚往江慕那邊靠，手攀上江慕的手，手指順勢滑入他的指縫，十指相握。

        江慕側過頭低頭看她，眼里流過一絲光。

        周紀攸的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在城市的夜色里一聲一聲愈演愈烈，江慕聽得十分清晰。

        “周家丫頭，你心跳很快。”

        因著醉酒，周紀攸反應比平時要慢半拍地抬頭，借著稍遠處路燈的光看向江慕的眼神愈發專注單純。

        ”小江你長得真好看，眼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鬼使神差地，周紀攸伸手去觸碰上江慕的嘴唇，她的手指很燙，燙得江慕渾身一僵，身體緊接著繃直。

        周紀攸晃了晃腦袋，小江的嘴唇還很軟，有些涼，摸著有些舒服。

        此時江慕是微低著腰和頭，周紀攸毫不費力地縮回手搭在江慕肩上，腳跟微微踮起，一抬頭便精準地一口咬在她剛才手指觸摸到的地方。

        江慕瞳孔倏忽放大，鼻尖和眉心頃刻滲出細密的汗，耳尖也了泛紅，被輕輕搭住的肩竟開始微弱地顫動起來。

        他剛要有動作，周紀攸松了牙齒，“啊呀。”

        軟軟的，還熱熱的。

        江慕不知道這兩個字代表著什么，他本能地舔了一下嘴唇，舌尖沾染了一些甜腥味。

        周紀攸給咬破了。

        “小孩，你把我咬傷了。”

        如果周紀攸還是清醒的，當江慕說出這句話后，她一定會聽出這句格外沙啞的話里的溫柔和壓制，帶著不容置喙的□□。

        可她現在和一個傻小孩沒什么兩樣，周紀攸兩腳落地側頭撇撇嘴，手還搭在江慕的身上。她聲音帶著鼻音有些不滿，道：“小江今天有點小氣嗷，我讓你咬回來就是了嘛。”

        說著她還一臉”我大方吧“的傲嬌揚起臉。

        江慕嗓音再次低啞了好幾個度，“說話算數嗎？你經常耍賴的。”

        周紀攸動作極大地揉著江慕的臉，用力點頭，“騙你我就是小江同唔……唔……拉。”

        江慕不等人把話說完就低頭封了嘴，他先碰上那兩瓣嘴唇，周紀攸的嘴唇帶著涼意，“那我現在就要討回來了。”

        “嗯唔……。”

        沒有深入，江慕只是貼著她的嘴唇一下一下輕輕咬和摩挲，動作入迷且虔誠，干燥的雙唇很快濕潤。整整一分鐘后，周紀攸喘不過氣來，拍著江慕的腰背，江慕稍抬起頭，額頭抵上周紀攸的額頭。他的腦子此刻迷糊的很，只想著周紀攸的唇上一定殘留有酒精，否則他為什么會覺得自己現在醉得一塌糊涂，一發不可收拾了。

        “周紀攸，”這是江慕為數不多地喊她全名，“高考后我追你好不好？”

        “嗯？”

        “追你好不好？”

        江慕又重復一遍，輕輕擁她入懷，周紀攸下巴抵在他的肩窩，兩條腿不受力得往下栽，迷迷糊糊答了一聲“好啊”。

        即使知道這是在周紀攸醉酒時的話，江慕聽到一個肯定的回復時還是會很心動和不安。

        林動風過，枝葉躁亂，疾駛而過的車輛留下汽油的咸腥，夜晚的悶熱裹挾著蟬鳴叫囂。有人說山茶花讀不懂白玫瑰，可我喜歡你。

        “剛剛的討回來了，現在是我欠你的，以后你記得找我還回來好嗎？”

        話落，吻至眉心。

        兩人到家時將近十點三刻，周紀攸在江慕背上睡得安穩。院子里沒有周德深的車，看樣子依舊還在加班沒有回來。

        前些日子江慕聽周紀攸說她爸爸要去深圳參加一個座談會，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趕回來。

        江慕用指紋解鎖周紀攸家的大門，玄關處的壁燈應聲而亮，就著這一盞小燈，江慕穩穩當當上了樓梯來到周紀攸房門前。

        “丫頭，到家了。”

        背上的人還睡著，江慕開了門。

        好不容易把周紀攸放床上蓋好被子，這邊剛取下她的發帶準備起身，江慕就發現周紀攸瞪著一雙大眼睛在看他。

        “醒了？”

        周紀攸從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江慕的衣擺，“小江要去哪里了？”

        江慕蹲下身揉她的發頂，“回家了。”

        周紀攸點點頭，眼睛要重新闔上時又睜開鬧著要刷牙洗臉。

        “你喝醉了，今天就不用了，好好睡一覺。”

        周紀攸一聽當然不愿意，即使喝醉了也要做一個精致的小霸王，只見她騰得一下從床上站起來就要赤腳往衛生間沖，江慕忙起身扶住她。

        “好好好，洗洗洗。”

        房間里就有一個衛生間，周紀攸一半重量全壓在江慕身上，整個人斜著站在洗手臺前瞇著眼刷牙，牙膏還是江慕給擠上去的。

        又折騰了二十分鐘，周紀攸終于累了，江慕等她徹底熟睡后從房間里退出來給她鎖上大門。

        背抵上門板，江慕安靜無聲地垂頭立在自家門前。夜色重得如墨，身后傳來幾聲喵嗚和利物抓門的聲音。良久，江慕抬起一只手碰了碰嘴唇，唇上的破口子已經結痂，他倏忽勾唇笑了起來。

        進門后，江慕發現明郝雨正坐在客廳看電影，電影的聲音不大，江慕開門的聲音驚動了明郝雨。

        “回來啦，”明郝雨捧著一只玻璃碗，碗里還剩下小半青提，“我看電影呢。”

        江慕“嗯”了一聲，走到茶幾那里盤腿坐在地毯上。

        明郝雨專注于電影，目光不移幕布半分，“你爸晚上來的電話，說明天給你過生日。”

        她看了看手機，十一點多了，“今天玩得開心嗎？你現在一身的酒味。”

        “嗯。”

        “喝一點也沒事，你今天正式成年了。”

        明郝雨把玻璃碗放在茶幾上，順手摁了電影暫停，末了她指著江慕的嘴唇問那怎么破了個口。

        江慕淡定地抿了一下嘴唇，竟還有些刺痛，道：“和劉博鬧著玩，不小心被塑料杯子劃到了。”

        明郝雨盯著他看了許久，末了絲毫沒有懷疑，還調笑劉博那孩子的確是有些虎。

        “都十一點了，你去洗洗睡吧，明天你爸爸一早就回來了。”

        江慕應聲，打算回房間，上樓梯時聽見明郝雨自言自語說忘記告訴攸寶貝明天一起吃飯了，這會剛回來應該沒休息吧。

        江慕腳一頓，從樓梯欄桿探出身說周紀攸已經睡了，明天自己親自去叫周紀攸，讓她不用要打電話了。

        明郝雨舉著電話愣了愣，最后收起手機呆呆地點頭答好。

        今夜似乎格外漫長，江慕躺床上左右睡不著，此刻他的心境可以用嚴重的兩極分化來表示。左邊的小人安慰他讓他放寬心，“萬一那丫頭醉酒忘事呢？她心放得寬，很容易忘事。”

        另一個小人把剛剛的小人揍了一頓，“敢做就要敢當，你既然親了周家丫頭當然是要負責的。而且我們要有危機意識懂不懂。”

        第一個小人撇嘴跺腳叉腰，“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你也知道那丫頭的性格，她如果對你沒有那個意思，你的下場可想而知。”

        第二個小人又一招敲上第一個小人頭上，“正因為知道周家丫頭的性格我們才要早做打算，明天直接表白吧。”

        第一個小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道：“你是不是傻，現在這個階段能表白嗎？”

        江慕從床上坐起來，左右看向兩個小人，“以前可能會有些顧慮，但從今晚開始，我沒打算給我們兩人留退路了。”

        明天究竟會怎么樣，誰猜的都不會有百分百正確率，而主動權和決定權從一開始都不在他的手里。

        周紀攸，你會如何行使這項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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