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秦槐身上本就有傷,見韓毅欽如此霸道,他卻無可奈何之后,一口鮮血嘔了出來,最終帶著他的壯漢們氣呼呼地走了。
林將軍笑得喘不過來氣,前俯后仰了好一會兒后,在韓毅欽冷淡的目光下帶著語兒姑娘告辭了。
營帳里,又只留下韓毅欽與姜凝兩人。
韓毅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見姜凝仍站在那里,便道:“愣著作何?坐吧。”
他對秦槐之事表現得云淡風輕,好似跟國公府的公子爭斗不過是在大街上隨便懲罰了一個地痞流氓。
可她卻還是有些擔心給他惹麻煩的。
不知道哥哥如今朝堂上的處境如何,他遠在邊關,皇帝身邊的那些文臣卻可以日日在皇帝面前嚼他舌根,多少浴血沙場的將士就是被皇帝身邊的親信害死的。
可他好似不關心某個人的背景如何,只關注這個人的內心,瞧他對她這個罪臣之女的態度倒是和善可親。
姜凝心中欣喜,又涌起一陣懷念的感慨,想她哥哥確實是個愛憎分明、嫉惡如仇又不畏強權之人。
她如此一想,初見他之后緊繃警惕的情緒消散了些許,依他所言娉娉裊裊地踱步到側位上去,竟也有了心思調笑道:“自己如此廉價,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她這般被他不花一兩銀子的無償征用了,總覺得哪里好像不大對。
她回想起最后一幕,秦槐吐著血,抖著手,把她的賣身契交給了大將軍。
反正,過程如何姑且不論,結局就是大將軍一毛不拔地把她給占了。
不過,她也確實是玩笑。
韓毅欽見她那略帶委屈的模樣,星目眼尾微翹,眸光含了一絲笑意,出言安撫道:“是無價。”
姜凝:“”。
居然還有商人本質,用甜言蜜語這等沒有實際花費的言行,來減少實際開銷。
無價還不是不花一兩銀子?
到底是個大當家,算盤打得啪啪作響。
見那一雙清亮透徹的眸子打量自己,韓毅欽唇邊也勾起一抹笑意,接著道:“秦家本就領著高額國家俸祿,為國出力天經地義。但你若制弩有功便有報酬,不多不少,便一千兩吧。”
這是同意她留下制弩了?還給一千兩這等巨額報酬?
這是劫富濟貧!而且還賞罰分明,再窮也不吝嗇賞賜,果然是將帥之才。
這波操作姜凝甚是歡喜。于是,她便起身,學著方才韓毅欽的模樣,深深作一揖,誠懇萬分道:“多謝大將軍,定不遺余力。”
韓毅欽確實需要能提高軍隊效率的兵器,如今的宸國,內憂外患,打仗有各方面因素,軍隊的裝備實力也是重要因素。
不過
他其實,并不方便長期收留她,而她,卻已經被秦槐這類人盯上。更何況這等外貌,去哪兒不是豺狼環伺?恐怕陛下是不知姜太傅之女如此貌美,否則,早就攬入后宮了。
昔日位高權重的天子之師姜太傅,到底是藏了一手的。
姜家倒臺,可惜了她,擁有一顆不畏強權,善良仁愛的赤子之心。
“當時我與我的屬下待姜姑娘粗暴無禮,姜姑娘為何還提醒我有伏兵?”韓毅欽問道。
姜凝知曉大將軍雖同意讓她留這兒做連弩了,可是做連弩不過一時,做完之后,她的歸屬又如何,他尚未給她定論,想來也會與她說這事。
他會有此問,是有不便護她心懷愧疚之意。
可她如今見著了他,無論如何都想留在他身邊的。
她有法子令他更愧疚。
她言辭中帶著大義凜然,道:“一己之私如何能與百姓安危相提并論?我是擔心大將軍去了遭遇伏擊。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城池若被凌人反撲,這城中百姓又會墮入什么樣的地獄?大將軍可知自己是這邊關百姓的信仰,語兒逃難時嘀咕著求大將軍保佑,那稚童被救時第一反應也是大將軍來救他了。大將軍是百姓的希望,我又怎會因一時之痛,一時誤會,便怨恨大將軍?知道大將軍要去,下意識的便是擔心大將軍的安危,便脫口而出。”
她這么人美心善的一個小仙女兒,看他怎么舍得撇下她?
韓毅欽覺得這姑娘有一種魔力。那就是明明方才對付秦槐時,既撒謊又裝弱,但此刻她一番言語,他卻愿意相信她的真誠。相信她是真的為了國家、百姓與他考慮。
甚至,他不得不承認他內心因為她的大義凜然而深感動容。那句“不方便收留她”的話,忽然變得難以啟齒。他咽回了那話,倒是想與她交談更多。
“逸者不可復追”他淡笑,“學過兵法?”
姜太傅學富五車,但從未聽聞姜太傅之女的才名。不過,一個女子,能脫口而出這句應景的勸誡,恐怕太傅一身學識沒少學。
“小女子班門弄斧了。大將軍遇到伏兵了么?”
“被你猜對了。對方就是為了激怒我,凌虐我百姓,再用我曾用過的以身誘敵的法子,將我誘去埋伏地。”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凌人倒是想得很美好。
不過,可惜的是,欠火候。
“大將軍可有受傷?怎地還不叫大夫?我就說有埋伏。”姜凝聞言倒抽一口涼氣,即刻驚呼出聲,一雙美目在他身上上下掃視,好似在確認他是否還有別的地方受傷。
見她擔心,韓毅欽倒是云淡風輕,自帶一股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氣勢,道:“放心。區區兩萬,埋不了我。”
狂霸拽!
可縱觀上下五千年,就是這等英勇將軍,才容易百戰百勝,卻一敗而亡!
如此一想,姜凝便更想留在他身邊。
哪怕是神仙也有渡劫之時,更何況凡人。
只聽韓毅欽稱贊道:“你倒是料事如神。”
聽他贊揚,姜凝心中一喜。
“我不過是閨中生活著實無趣,閑暇時喜歡看各種書,家里藏書也多,而我記性倒是好,看了便能記住,不知不覺就想起這句。”
她想不動聲色地透露她的某些才能,沒幾把刷子,她一女子是無法被他破格任用的。她的記性是真的好、真的好、真的好!所以學東西特別快的!
但韓毅欽到底是這世間首屈一指的將才,他并不覺得會說道幾句兵法有多了不得,雖然在女子中確實罕見,但他面色平平靜靜,像個師長般點評道:“兵法上就那么些內容,為將者皆反復閱讀學習。然而,將帥之才卻天差地別,姜姑娘可知為何?”
這是要試探她讀兵法的深度?對方不歧視她是個女子,愿與她深入交談,便是好事!
“是對于不同情形做出正確判斷的能力。換言之,決策力。兵法就這些內容,可情形卻千變萬化,在不同的情形能否做出正確的判斷就是差距。是以,我才更擔心大將軍太過勇猛,沖在最前線,若大將軍有個三長兩短,失了優秀的決策者便是國之大失。”她趁機又勸導。
韓毅欽劍眉微揚,不由得失笑,這姑娘是揪著他這點兒不放了。
他冷峻的臉上掛著一絲笑意,盆火的暖光為他剛硬的輪廓打上一層柔和的微光,他披懷虛己,卻說著世間最狂霸的話:“可我的判斷是我能成功反殺。”
姜凝:“”。
給跪了大哥!
愿您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那世不過二十七,因公殉職英年早逝的不知道是誰?
等您出事了,再勸還來得及?不出事又勸不進去。
真是個難伺候的主。
別想否認,還不是骨子里那點兒個人英雄主義在作祟,躲在后方多不符合他英勇無敵的形象?
見她如遭雷劈,韓毅欽換了個話題,問她道:“你是如何一人對付他們五名將士的?”
姜凝故作謙遜狀,不以為然道:“都是些簡單計策。對于為首的那名將士,利用他的私心,令他的士兵們群起而攻之;隨后將剩余四名分成兩撥陣營,圖色或是圖利,令他們互相爭斗。我一弱小女子,無奈之下只能如此。”
內心實則:快發現她的才能!
韓毅欽倒確實頷首認可,計策簡單還是復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撓到痛癢。在那危難時刻,更需要有臨危不懼以弱勝強的膽識。
倒是個不輸男兒的,若是個男兒,不可限量。
“這次得多謝你,我要守護的百姓,我來不及救他,你卻愿意舍身相救。”
他說這話時,神色之間難掩一絲沉重的落寞。
這當是他挑大任四年以來,第一次讓凌人得逞,在他的城池為非作歹,對他的百姓凌辱虐殺。
他如今只要一閉上眼,皆是那些受難百姓的血和淚。
姜凝見他心事重重,一時間胸口憋悶,卻不知如何安慰,瞧他拼死去追擊凌國大將軍,想來是真的死都不怕,也定然是竭盡全力了。
可這世界有很多事,錯綜復雜。高處不勝寒,能坐在上頭指點江山的人,都不是等閑之輩。
營帳內的氣氛忽地變得沉重壓抑,幸而,有道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重。
還未見那人模樣,便先聞其聲:“哈哈哈。林將軍與我說你得一天上有地上無的美人,我便趕緊過來瞧瞧。”
言語之間有些輕佻。
韓毅欽劍眉微不可見的一攏,第一次有些不想見這人。
那人身后好似追著無處不在的林將軍,聽聞他一下子就把自己賣了,急得直扯嗓子喊道:“翎世子怎地還出賣人呢!”
韓毅欽聞言,對于胡亂宣揚的林立威更不滿,暗道林立威這廝,屁股是又癢了。
分明沒什么,被他們一攪和,好似變得有什么似的,這叫人家姑娘家如何想,還以為他們韓家軍皆是地痞流氓!
更何況,眼前這姑娘是禮教極重的太傅家的。
雖然好像并沒怎么束于禮教
聽這過于直白的開場白,連姜凝這等現代人,都不免錯愕。
只見那人撩開了簾子,輕搖著折扇,蟬衫麟帶,氣質卓然,一雙鳳眸流光溢彩,他嘴上掛著輕佻的調笑,卻因為氣質過于出眾而不叫人作嘔,是一派風流貴公子的模樣。
他道:“外祖母拉著我哭了一日,說孫子大了,她這老婆子說話不管用了。”
韓毅欽聞言頭痛。
那風流公子繼續道:“外祖母下令了,這回我若是再不能讓你留下個種,便罰我在這邊關好好歷練個三五載!”
種?
韓毅欽的面色瞬間染上寒霜,因這風流公子的口無遮攔而慍怒。他冷目一掃林將軍,嘴巴大的林將軍頓時跟焉了的菜似的。
這情況,倒是在姜凝的意料之外,這人八成是大將軍的表兄弟,所言外祖母八成是大將軍的祖母。
所以,大將軍這是在被他祖母逼婚?
因為大將軍身在邊關,跑得實在太遠,還督促她外孫替她監督?
聽那風流公子的意思,也不是非得逼他成親,而是有“種”即可?
這是多卑微的要求啊。
就這要求,這時代的古人大將軍,竟然都沒滿足他祖母?
姜凝忽地想起那世的哥哥,二十七歲,老大不小了,女朋友都沒交過一個,成親更是遙遙無期。
最后,殉職的時候都是光棍。
倒也少禍害了一人。
想起那些,她便記起那世的意難平,這廝誓死捍衛他的光棍頭銜,把她也拒絕了,嫌棄她年紀小。
她就是那么小心眼,輸不起,記恨了十年。
營帳中時不時的有風刮進來,噼里啪啦燃著的盆火也隨之顫動。
姜凝勾唇一笑,笑容有些狡黠。盆火橘紅的暖光搖曳在她臉上,忽明忽暗的,這一笑令她整張臉神秘又誘惑,勾人得不得了。但她嘴里倒是一看就說不出什么好話:“小女子恐怕世子爺您沒個三五載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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