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看看您這家店面，開間小了點，又不臨正街，租金方面可不可以優惠點。”

        “美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你都轉了好幾天了，上次我就和你說過，我們這兒雖不臨正街，但周圍住的人多，都愛上這兒逛，算得上都是熟人生意，不用太愁的。”

        “可我是剛剛出來創業，希望您能給點支持。”

        “支持那是國家的事，我們店小，沒多大利潤。不好意思啊，美女，你們再考慮一下吧！”

        “可……”

        “算了，算了，我們再看看。走了啊，老板！”

        ……

        “簡賢，就這么走嗎？我們找門面快一個月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比較合適的，要不要再和老板磨磨。”

        “暎勤，剛開始創業，節流固然重要，但還是要將重心放在開源上。我們這一個月也不是白跑，至少了解清楚了這周邊樓市的行情，客戶的定位需求是什么樣的。做二手房中介的，這一帶也不是你一家，競爭對手的情況也要摸清楚。”

        “是啦，是啦，蘭總厲害，聽蘭總的就對了！”

        “聽我的？我現在可是一無所有，萬一你蘇大小姐決策失誤，可不能怨我。”

        “你什么時候回去啊？和你爸賭氣這么久了。”

        “怎么，連你也開始嫌棄我了？要趕我走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想你為了我……”

        “暎勤，你的手好了嗎？給我看看。”

        我向他伸出掌心，蘭簡賢就化身成了一名地質勘探員，將我的手捏在他手中翻來覆去地檢查了好幾遍。

        我知道，他不愿聽到從我口中發出任何對他的感激之言，所以盡量不說，也從不問過去，但有時又克制不住自己發自肺腑的感謝聲，這時就會被他打斷，被他小心翼翼時時回避。

        “那天我拉著你太用力，你掌心好像有點滲血了，你又一聲不吭。”

        “沒事，這傷又不是你造成的，再說了，傷口總有愈合的一天。你看，這不是好了嗎？”

        “暎勤，我不想你再受傷，對不起，因為我，你又傷到了。”

        “沒事，真得沒關系。我一直想創業，想有屬于自己的一家店，這次終于有機會了。”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戚寧晨回來找你了，你會不會……我只是說如果……”

        “會——我會和他做個了斷，因為他還欠我一個交待——‘分手’！”

        “如果他不想和你分手呢？”

        “怎么可能？不想和我分手又怎么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這都多少年了，時間已經過去了，我和他——也已經過去了。”

        “如果他不來找你了，你還會等嗎？”

        “不知道，也許會，也不許不會，那要看，有沒有讓我不再等下去的理由。”

        “暎勤……”

        “簡賢，我一直想問你，你怎么知道那個戳著饅頭的礦泉水瓶是我給你的？”

        “還用問，人是會有影子的，誰還會把馬尾辮扎得跟你一樣，像根蔥頭似的！”

        “想死啊！”

        ……

        自打上個月前，蘭簡賢拉著我沖出總裁辦公室，他就再也沒回去過。更慘的是，他不僅被公司宣布停職，連身上所有攜帶的支票、信用卡能用的都被蘭敬明給禁用了，身無分文的他暫時被我收留。

        本來steven暗地里還想幫幫忙，卻被蘭敬明安排的眼線曝了光，差點自身難保。我叫steven不用擔心，答應他會照顧好蘭簡賢。還有那些平時和我聯系多的人，都要他們暫時不要和我聯系，先顧好自己。

        我的二居室正好容得下兩個人，只不過是那間被做成書房的臥室堆得實在是太亂，清理起來著實要費不小的力氣。

        蘭簡賢在我的書房住了一個多月，他終于有一天對那些廢舊的物品忍無可忍，主動提出要求清理。他發現了我以前舊的筆記本、手機，還有一大堆塵封的書籍，“暎勤，這么一大堆廢銅爛鐵，要不要我幫忙全給你扔了？”

        “別！”

        “怎么，舍不得？”

        “不是，不要了可以賣給廢品回收啊，扔了多可惜。”

        “廢品回收？誰要啊？這些舊筆記本、手機早淘汰了，倒找幾個錢也沒人要。”

        “別廢話，你就規整到一邊放著就行，又不礙你事。”

        “‘斷舍離’懂嗎？它說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自己！要珍視眼前，選擇去或留需要分清的不是‘能不能用’，而是‘你還要不要用’。”

        我抄起手邊的一個大塑料袋，將一堆雜物和舊書往里一塞，卻將戚寧晨以前送我的筆記本和手機悄悄塞回了書柜里，然后才打開房門，將收拾好的大塑料袋往門外就地一扔，剛拍了拍手，就聽見熟悉的說話聲，“喲喂，你這是要刨地動土啊？門口堆得……”

        “你怎么來了？”

        “出這么大的事，我能不來嗎？你是想與世隔絕啊？手機一直關機！”

        “進來吧，進來再說！”

        秦歆背著她那常用的男式lv雙肩包，一個跨步避開門前的垃圾進了屋，“暎勤，你知道我弟去哪了嗎？”

        “我在書房……”

        “啊……啊……啊……簡賢，蘭簡賢，你真在這兒？”

        “要不然呢？”我關上房門，跟在秦歆的身后。

        “暎勤，我說你……我弟風光無限的時候你不要他，現在落泊街頭了，你卻把他撿回來，藏起來！”

        “誰藏他了？”

        “他玩人間消失，不是你藏還有誰能有這么大本事？”

        “哈哈哈……蘇暎勤，你就把我藏起來好了，多久都沒關系，越久越好！”

        “美死你！秦歆，喝點什么？”

        “咖啡。暎勤，我留一張信用卡給你們，缺錢就盡管花，不用和我客氣。”

        “對，也對，別和秦歆客氣，她誰呀？蘭家最得力的干將，我替你收下了。”

        “簡賢！”我一把奪過蘭簡賢手中的卡，塞還給秦歆，“不用了，公司賠了我n+1，錢夠用，只是我們還是得盡快找到工作。”

        “找什么工作呀，要不然……”

        “別，你那個好舅舅已經斷了我所有的后路，現在哪家地產公司還敢要我。你也別來湊熱鬧，省得你舅找你麻煩。誒，你以前怎么沒告訴我，你舅就是我們集團的董事主席呀？”

        “我沒告訴你嗎？我以為你知道！”

        “我怎么會知道？”

        “是需要我總在你面前掛著嘴說，我舅是誰誰誰，我叔又是誰誰誰，可有錢了，可不得了了…”

        “好、好、好，算了，算了，知不知道就這樣了。”

        “那你往后到底什么打算？”

        “準備自己創業，開店。”

        “開店？能開得成嗎？我舅這是要倒逼簡賢回去呀？”

        “我知道！”

        “暎勤不回去，我是不會回去的，讓那老家伙死了這條心吧！”

        “喲喂，你還犟起來了？你就不怕你爸做更絕的事出來？別仗著是他唯一的兒子就威脅他，他這一生，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怕你威脅？”

        “秦歆，我看你就是幫來他教唆的，哪舒服哪呆去！”

        “喲喂，你別不識好歹，就算你不顧自己，也總得考慮一下暎勤吧。”

        蘭簡賢明顯被秦歆的話膈應住了，剛剛還一幅無所顧及的態度，立馬被自己緊皺的眉頭拉回到現實。他斂了秦歆一個眼色，然后埋下頭去，繼續清理著手中的雜物。

        “不好意思，秦歆，找了半天，好像咖啡沒了，要不喝點茶吧？”

        “沒有咖啡，我們蘭家大少爺能住的慣嗎？”

        “住不慣可以隨時走，我可是免費收留。”

        “你倆不是同居嗎？怎么……”

        “別瞎說，他只是暫時在這兒借住一段時間，等他爸——你舅氣消了，他始終是要回去的。”

        “喂，你們都別想繞著彎勸我，我是不會回去的。”

        “好，不勸，不勸，還要勸得動才行。秦歆，你舅只有簡賢一個兒子嗎？”

        “我還有個表姐，在海外，因為我舅媽知道我舅在外有個私生子，和我舅鬧離婚，帶著孩子移民走了，一直都沒回國。”

        “誰私生子了？老把這話放嘴巴邊，有意思嗎？”

        “又沒特指你，別像個叫雞公似的，說什么都炸毛。”

        “好了，好了，你們姐弟倆能不能不要一見面就開戰。秦歆，替我和你舅也說一聲，讓他老人家不要擔心，就讓簡賢呆我這兒，過一段時間膩了，自然就想通了。”

        “暎勤，你也以為我是替我舅來的？咱倆的感情就是建立在這利益鏈上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不想簡賢一時為我沖動，做出讓他自己后悔的事情來嗎？”

        話音一落，這姐弟二人終于換成一條戰線，不約而同瞪大了眼，足足盯著我有半分鐘，我剛想開口再解釋，蘭簡賢就蹭的從我身旁一躍而過，奪門而去。

        “他——他怎么了？”

        “小姐姐，他要是后悔，多少年前腸子早該悔青了！”

        “哦，你知道我，聊天，哦，會把天聊死，我也……”

        “你還是把他看緊點吧，真不讓人省心。”

        ……

        我只能立馬出門去追，可是沿著小區周邊的街道找了好大一圈，也不見蘭簡賢的身影。他能跑哪去，身上沒帶錢，也沒帶手機，真是不讓人省心，還像個小媳婦似的，一生氣就離家出走。

        正當我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蘭簡賢已經站在小區門前的崗亭處了，我連忙跑到他的跟前，“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看你這么緊張，是不是一直還沒來得及向我表白？說，是不是暗戀我？”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誰和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我……”

        “你怕我挨餓，把饅頭戳在礦泉水瓶蓋上，這么蠢的方法你都想得出來，還說不是暗戀我？”

        “我哮喘病發作，在高速上攔車命都不要了，你還敢說不是擔心我的安危？”

        “……”

        “以前不管我怎么欺負你，你從來也沒有怪過我，你敢說你心里沒我？”

        “……”

        “聽秦歆說你對姐弟戀比較介意，那好，明天我就去改身份證，是喜歡大1歲的？還是3歲的？還是5歲的？只要你喜歡，我都可以改。”

        ……

        一秒、二秒，三秒面對面的對望，直到足足十秒的節拍在心底打想，一陣強烈的心悸過后清醒過來，明白自己有極度的承諾恐懼，越發感到害怕與任何人的未來，痛苦于感情在分離中磨滅，但他的特別在于，他和我同樣是在無望中愿意默默守候的那個人。

        “對不起……”

        “暎勤，你別哭啊……”他一把將我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你說‘對不起’，是拒絕還是什么啊？你不說清楚，我會傻的！暎勤!”

        我的哭聲更大了，他將全身的溫熱努力地涌進我顫抖的身體里，我的頭頂住他的肩頭，雙手緊抓他的衣領，哭得泣不成聲。

        “你到底答不答應啊？”他的雙手將我從他的肩頭拉開，然后緊捏住我的肩，看著他眉毛彎成“八字”、眼珠要對上的樣子很滑稽，一時覺得又難過又好笑。

        他突然低下頭緊緊地吻上了我的唇，我心一顫，并沒有反抗，只是身子僵硬了一下，一動也不敢動，忘了思考，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漸漸的他吻得更深了，我才猛得一驚，立即推開了他，“對不起……對不起……我需要點時間……好……好嗎？我想…我想……”

        他一臉訕笑，“我知道你顧忌什么。這么多年，你都沒有放棄，倔得勝過鋼筋混凝土。不過，這點倒是跟我很像。”

        “對不起！”

        “傻瓜！”他伸出左手二指，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哪兒對不起我了？這么多年都等了，小爺我一江水都喝了，哪有一碗水喝不下去的道理。”

        “對不……”

        話還沒說完，蘭簡賢再一次把將我撈進他的懷中，緊緊地圈住我，“不準再說了！”

        ……

        “誒、誒、誒，這是保安崗亭，別堵這兒了，要抱，旁邊去抱。”一個保安沒好氣地沖我們嚷嚷。

        我和蘭簡賢都嚇了一跳，趕忙分開，摸了下自己的臉，已成一片火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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