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沐浴
到衡都時,柳云芝看著熟悉的道路和街景,一時覺得恍如隔世。
兩旁賣的是熱氣騰騰的早點,香味鉆入馬車,勾起了人的饞欲。
柳云芝捂著肚子,只看了兩眼,謝欒就注意到了。
叫賀粲買了點吃食,并沒逗留太久,馬車就到了侯府。
侯府位于云雀坊最里,比起別處的繁華,這里門可羅雀。
守衛稀少,只有兩個鬢發花白的老者。
他們瞇著眼,有些看不清楚,拿起棍棒中氣十足的大喊:“這里是寧遠侯府,閑雜人等不許靠近。”
翟紫蘭和賀粲是北地人,從沒來過衡都侯府,是生面孔。小侯爺信中說,六月才能到衡都,那絕不可能是他回來了。
既然不是小侯爺,兩人對北地人又所知不多,只曉得老侯爺生前在北地戍守,是不準北地人來衡都的。
突然在這里見到了,難不成是出事了?
頓時,兩人臉色刷白。
高一些的跨出一步,皺緊眉頭,“你們到底是誰?”
賀粲還沒來得及說話,車內的咳嗽聲起。
撿回來的阿宋扶著謝欒下了馬車,兩個守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朱伯,李叔。”
他氣弱,叫一聲便要咳嗽。
“小侯爺,你怎么成這副樣子了?”朱剛看著少年虛弱的模樣,一時沒法與畫像中那英氣少年聯系上。
小侯爺曾經意氣風發,勇猛有力,這會兒瘦巴巴像個猴子精。
李木將人攔住,四顧后趕緊請人進去。
衡都可不是清凈地,謝欒回衡都,身形憔悴的消息就像是一塊石頭丟入水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平靜的潭面也泛起波瀾,掀開了底下的暗流。
寧遠侯府的大門緊緊關上,謝欒在一眾人的護送下到了正院。
當初留在侯府的人不多,除了朱剛、李木還有云嬤嬤和幾個丫鬟。
不過幾年過去,最先進府的那批丫鬟也都出嫁。
侯府剩的人就只有他們三個老人和幾個小丫頭。端來茶水伺候時,幾個丫鬟伸長脖子,好奇的張望。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謝小侯爺,生的真俊氣,就是有些病怏怏。
正院的布置還同以前一樣,物件規整,瞧著凈氣。
想來是日日都在打掃,沒有懈怠。
云嬤嬤一瞧他這副模樣,哭的老淚縱橫。
“奴婢就不該讓您跟著出去,這不是讓我愧對云夫人嘛。”
帕子沒一會兒就都是水。
李木輕咳了一聲,幽幽的哭聲才停下。
謝欒在兩人之間打量,收回眼神說道:“路途奔波,染了風寒罷了。”
“天可憐見,這可是遭了大罪。奴婢去給您找御醫。”說著,云嬤嬤就要往外走。
“不用。”謝欒按著額頭,叫住她。
中毒的事情還不能告知眾人,“翟師姐精通醫術,她會替我看的。”
云嬤嬤狐疑的看過去,翟紫蘭舉高手,沖云嬤嬤傻笑。
這姑娘沒見過,但生的標志。
難不成是小侯爺的心上人?
可惜粗魯了些,上不得臺面。
她心中如此想,面上卻掛著笑,眼角邊的褶子堆在一起,“那就麻煩翟姑娘。”
隨即目光落在柳云芝的身上,從剛剛開始,就注意到了這個小乞丐。
小侯爺身邊什么時候有這樣的人了?
小蚯蚓似的,土氣十足。
而此時的柳云芝看向院中一株樹,這是合歡,衡都只有寧遠侯府有。一到六月,紅如流火,半個衡都都好似被染了艷色。
她曾來過侯府,鐘愛那火紅的合歡。
在謝欒死后,顧寒征戰斬獲軍功。他討了陛下恩賜,要寧遠侯府的舊址。
柳云芝原以為是為自己,后來才明白,喜歡合歡的不止她一個。
柳煙兒也喜歡。
從前往事想起,心中更多的不是恨意是可笑。
可笑自己看不清人,沒有早早成全那對狗男女。
“阿宋,阿宋。”
翟紫蘭叫了好幾聲,又用手肘去打,柳云芝這才反應過來。
抬起頭,才意識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眼神疑惑,剛剛自己走神,根本沒注意這里的人都講了些什么。
“怎么了?”
她看向謝欒,小侯爺也看向她。
云嬤嬤輕哼了聲,“臟兮兮的,也就是小侯爺好心,把你這小乞丐撿回來了。日后在侯府,就安心伺候小侯爺,在這里做奴才絕不會虧待你。”
重回過一世,柳云芝對別人的惡意極其敏感。她察覺到云嬤嬤并不喜歡她,換做以前,她還會找找自己的原因。
但現在,“嬤嬤認錯了,我不是小侯爺的奴才。”
還會頂嘴,云嬤嬤擰著衣袖,冷颼颼說道:“怎么?你一個乞丐還想在這里當主子?”
翟紫蘭想幫他說話,被謝欒制止住。
他倒是想看看,這么個小家伙會怎么說。
柳云芝抬起臉,不在意的輕笑,“我沒這個野心,但嬤嬤就說不一定了。”
云嬤嬤臉色陰了下來,“死奴才,你說什么!”
她抬手就要打,柳云芝絲毫不怕。
謝欒給了個眼色,翟紫蘭立即上前握住云嬤嬤的手。
“放開我,沒看見我正替小侯爺教訓奴才嘛!”
“他就不勞駕你了,云嬤嬤。”謝欒喝了小口的茶,又道:“賀粲,帶阿宋沐浴去。”
柳云芝看了下自己的衣裳,還有地毯上臟乎乎的腳印,臉色不免有些發紅。
小聲道謝,轉頭跟著賀粲走了。
干站著的云嬤嬤被落了面子,又得罪了小侯爺。這下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謝欒沒工夫和她清算,抬手叫她先離開。
出門的剎那,云嬤嬤臉色鐵青,目光像是淬了毒。
“該死的小乞丐,今兒算是搞砸了。”
她哼了一聲,朝著反方向離開。
走前給外頭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后者默默點頭。
這一路柳云芝都沉默寡言,經過合歡樹時,步伐慢了下來。
賀粲頓步,“這樹有什么好看的?”
他緩緩仰頭,光禿禿的枝條上除了點嫩芽,連片齊全葉子都沒有。
就這,有什么好看的。
柳云芝漠然的收回眼神,確實沒什么好看的。
到了水房,賀粲就沒了人影。
一個青衣丫鬟拿了換洗衣物,高傲的抬頭,“跟我來吧。”
帶她到一處地方時,將澡豆和衣物一起遞給柳云芝,“洗完出來,自己往外邊走,我忙的很,沒空管你。”
柳云芝倒是不在意她的語氣,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臟,她只想快點洗完澡。
進去后,水房里彌漫著霧氣。
四四方方的大浴池,兩邊有階梯,浴池底有石雕蓮花。
這是府里主子用的,怎么把她帶到這邊來了。
她想走,但身上癢的好像有東西在爬。
謝欒應該還在商議正事,她用最快的速度洗完,立即離開,那就碰不上。
心中帶有僥幸,柳云芝快速脫下身上的衣服,丟在一邊。
將換洗衣物放在臺階上,先用木桶沖洗。
許久沒有沐浴,她身上積了一層厚厚的臟污。仔細的用澡巾擦過,沖洗出來的水立即變了顏色。
她拿起澡豆,打出泡沫抹在身上,用力的揉搓,就差把皮搓下來。
柳云芝洗到一半,聽到外頭有聲音。
聽著像是賀粲。
“小侯爺,你放心吧,那小子現在正舒服的泡著呢。”
“我給您換洗的衣裳都準備好了,師姐吩咐的藥我也都拿來了,侯爺,咱也現在沐浴嗎?”
“衣裳給我。”
“爺,你不要我?”
“爺,我和你一塊進去,我怕你出事。”
“滾。”
謝欒要進來?
柳云芝慌亂的想要上臺階,腳底一滑,她抱著澡巾墜入浴池中。
水花四濺。
水從四面八方而來,柳云芝的口鼻都被灌進了大量的水,致命的窒息讓她無法呼救。
“阿宋?”
“你怎么在這?”
謝欒的聲音讓她保持清醒,巾帕不能松開。
不能松。
撲通一聲。
有人跳入浴池。
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托著柳云芝,肌膚被冰冷觸碰,她整個人一縮。
睜開眼,她正被謝欒抱在懷里。
裹身的澡巾早就飄到了身下,她如今正對著謝欒袒露胸懷!
意識到這一點,她全部的血液涌到頭頂。
臉頰滾燙,猶如紅霞。
謝欒皺眉,“阿宋,為何你的臉這么紅?”
冷靜的語氣讓柳云芝一愣,為何他看見自己的身子,還能這么正經。
難道,他本身就是不正經的人?
呆愣間,賀粲在外擔心的大叫,“爺,你沒事吧。”
“該死的,這門什么時候這么牢固了。”
“算了,爺,我踹門了。”
又要進來一個男人?
柳云芝嚇得趕緊從謝欒身上下來,澡巾裹著自己的身體。
一覽無余的水房,根本沒有地方能躲。
怎么辦?
“不要進來,我沒事。”謝欒看出了阿宋的古怪。
濕噠噠的衣裳緊貼著他的身體,讓他極不舒服。他背過身,緩慢脫下衣裳,堆在一邊。
賀粲停下腳,“爺,誰在里面?”
里頭沒聲音,不過他也能猜到,這府里能不被他丟出去的也就阿宋一個。
他怪笑一聲,將手攏在嘴邊,“阿宋,既然你也在里邊,就替我好好照顧爺。”
有了人和小侯爺一塊,他也能去好好洗個澡。
“不必聽他的,你換上自己的衣裳就走吧。”
他的背脊雪白羸弱,上面布滿溝壑。新傷舊傷交疊在一起,柳云芝怎么都數不清,她輕手輕腳的撿起自己的衣服,轉過身換上的同時,疑惑為何謝欒如此淡定。
難不成,他看過太多的女子?
她一直疑惑,直到開門離開前,才聽到身后那道聲音。
“阿宋,你身為男子,著實是瘦了些。這難免,會叫人欺負。”
謝欒展開手心,男子皮膚多為粗糙,而阿宋的細膩如同羊脂玉。阿宋之前是禁臠,可今后不再是,若還是女里女氣,難免會被議論。
這樣不好。
他又嘆氣,語重心長說道:“既身為男子,就要多吃些,壯些好看。”
一直出了水房,柳云芝才反應過來。
謝欒一直將她當作男子?
摸著平坦的胸口,她松了口氣,這樣也好。
到了水房門口,原先那青衣的丫鬟帶著一眾人忽然冒了出來,用力扯住她的手。
“終于找到你了。”
“就是你,偷了水房里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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