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行動
晨光入東屋,柳云芝輕手輕腳起來,將紗籠里的殘燭挑滅。外頭隱約幾聲雀鳥鳴叫,推開窗門,后林雪飛。
屋外,翟紫蘭敲門。
她送了些熱水,叫她凈臉。
說話間,問起了昨夜。
小侯爺告訴李木和云貴妃勾結的事情,朱剛起初不信,但在證據面前也低下了頭。人灰溜溜走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翟紫蘭悄聲說,這人會不會也背叛小侯爺。
柳云芝搖搖頭,將熱騰騰的帕子呼在臉上,一瞬間耳清目明。
下了樓,謝欒在用早膳。
驛站的人都是侯府的守衛假扮,一開始,柳云芝還不知這是為何。
等一起吃了膳,外頭就路過兩個挑擔的人。
他們是芙蓉田莊的下人,是給驛站送藕帶來的。一進來,瞧見了桌子里坐著的三位,眼都亮了。
能在驛站的,可都是官。
再看看,這些人沒有風塵仆仆,臉上也不著急。大抵不是送軍文和信的,那就是要上任的小官。
畢竟大官,誰住在這兒。
兩人想了想,將藕帶挑了進去。
機靈些的意識到驛站的人都有些面生,出口問了句:“丁驛長還沒回來嗎?”
“沒有日當午,他哪里知道回來。”守衛說完,眉毛一挑,一副你我都懂的表情。
前者曖/昧的笑笑,附和說道:“也是也是。對了,我們管事的說,今年藕帶收成不好。”
他靠近那個守衛,“得請丁驛長幫幫忙,若是能找到更好的藕帶,管事定有重金相謝。”
守衛沒有聽懂,卻不宜回他。
他笑呵呵的拍著胸脯說放心,送那兩人離開后,立即嚴肅的到了謝欒跟前。
一五一十的說出。
“嗯。”謝欒頷首,眸中深思。
柳云芝斟茶,遞過來時,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他。
謝欒低頭,接過茶。
甘甜沁人,熨帖全身。
柳云芝見他喝完,立即續上。
翟紫蘭抱著胸,鞭子繞在腰間,她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小侯爺,他們說的藕帶會是什么?”
“總之不會是什么好東西。”柳云芝人看著不大,心智倒是成熟。謝欒瞧了一眼,附和的點頭。
“既然這樣,不如我去把人抓回來。”翟紫蘭直性,在這瞎猜,有什么用。
不如把人帶回來,嚴刑拷打。
她會毒會醫,叫人怕的生不如死,不就都招了。
她說完,謝欒便道不可。
暫時不要打草驚蛇。
“去見見那些關著的驛卒。”
柳云芝推著謝欒,路上也在想這件事。
前有貪糧吃人,又來了個管事,竟和驛站有勾結。
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亦或者傳出去,定遠侯府會招來陛下猜疑和忌憚。
后舍一到,守衛便指著一處屋子。
外頭鎖著大鎖,里面的不斷的撞門,鎖鏈嘩啦作響。
“安平驛驛長也在里面?”謝欒問。
守衛搖搖頭,“我們來時,驛站人就不多。他們的驛長出去至今還沒回來,爺,要不我去外面打聽,然后把人抓回來?”
謝欒同意,又讓其他守衛開門。
昨日被捆的幾個驛卒被關了一夜,又冷又困。
見到有人來,叫罵聲都輕飄飄的。
等問起丁驛長和芙蓉田莊的事情,屋里的人頓時啞口。
幾遍詢問,都沒答案。
芙蓉田莊是侯府夫人云蠻的嫁妝,原先種的是果林。但她思故鄉風景,常常郁郁寡歡。謝問道便花費數年,為她種了十畝蓮花。
蓮生沼澤,不僅美觀,還能生藕。芙蓉田莊便成了衡都最大的供藕莊子,平日會賣去給各個府里。經年累月,田莊私下也做起了生意,跨越南北。驛站送的卻都是些公文軍報,即便是一些物資,田莊要來能做什么?
他想不通,倒是柳云芝恍然大悟。
前世,她曾聽顧寒無意提起,衡都外有座莊子做起了倒賣人口的生意。后被查獲,里頭的人都被處死了。
難不成就是芙蓉田莊?
她咬唇,思忖要不要說。
掃了一周,面色發青的幾個驛卒眼神飄忽。
他們有話要說,但又怕事。
謝欒和柳云芝都看出來了,后者正要開口,就聽見外屋朱剛回來了。
“侯爺,侯爺。”
他叫的大聲,屋里的也都聽見。
侯爺,眼前這個輪椅少年是侯爺?
朱剛從外頭回來,手里還提著個捆緊的人。
他掙扎著,嘴里嘰里咕嚕,并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朱剛惡狠狠的將人丟在地上,看了眼謝欒,又轉開,干巴巴的開口,“剛剛回來,看見他鬼鬼祟祟,就把人綁回來了。”
謝欒看了眼翟紫蘭,后者立即將人嘴上的布條扯掉。
刺耳的聲音不斷,“你們是哪個侯爺,這里是驛站。你們可知道搶劫這里的后果。”
說完,就看見自己的手下全部被關了。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這個人,難不成是想……想造反?
丁明亮顧不上其他,“饒命,饒命啊。”
驛站分為驛舍、站,鋪。
安平驛簡陋些,站、鋪基本不會有人來。馬匹都快養成老馬,驢也都沒力氣磨墨了。而驛舍不同,一些沒錢的小官倒是會路過住宿。他們也從中要點小費,賺點幸苦錢。
丁明亮平日為了多賺點錢,所以驛站里留的驛卒也不多,攏共五個。
現在被一網打盡了。
丁明亮慌了,“侯爺,放我一條狗命。我保證不往外說看過你,這驛站有什么您拿什么。還有這些人,你要殺都殺了,他們定會傳出去。”
說完,屋里的人凝著臉色,死死的盯著他。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平日滿口仁義,一口一個兄弟。
大難將來,竟先把他們幾個推出去。
驛卒心寒。
丁明亮哪里還管得了這些人,他斗膽看了眼謝欒,心中猜測這是哪里來的侯爺。
聽口音,再加上朱剛的容貌。
一下子想到定遠侯,頓時臉都快笑開了。
他和芙蓉田莊,有淵源啊。
“侯爺饒命,實不相瞞,小的早就仰慕您了。”
“你知道我是誰?”謝欒長眉上挑。
丁明亮諂媚一笑,“小的自然是知道,您是定遠侯府的小侯爺。”
“我與芙蓉田莊的王管事有舊,仔細說來,我也是為您做事的。”他蠕動著,想要爬到謝欒身邊,朱剛一把將人拉回來,“您說,不管是要什么,我都給您。鞍前馬后,在所不惜。”
驛站有的,不是戰馬便是重要公報,甚至是軍文。
他竟能為了自己的命,將這些都讓出去。
好一個驛長!
好一個大越子民!
他帶著將士拼死拼活,原來保護的是這種人。
謝欒血氣上涌,快速起身到了丁明亮身前,他居高臨下,此時的他沒有一絲的病氣,少年凌厲掃了一眼,將人嚇得閉緊了嘴巴。
“你說,為本侯做事是什么意思?”
丁明亮本是想單獨和謝欒說,但暗示了許久也被無視,只能硬著頭皮說:“安平驛常向芙蓉田莊買藕還有魚和其他菜,一來而往,小的就和王管事認識了。越是偏遠驛站,越是清苦,光是馬匹上用度就要大半。我們還得時時刻刻備著,以防耽誤傳信。”
“王管事這時便告訴我,有個生財之道:迷暈驛站接待送流放之人的官吏,然后趁機弄走幾個官奴,隔日便往外說他們逃了。”起初丁明亮不同意,但王康給了不少錢。說事情都讓他來干,他只要假裝不知道。
而且官奴私逃,為了推責,大多數都會上報說是死了。
一次兩次后,王康給的錢越來越多,比他在驛站一年的還多。丁明亮后來也鬼迷心竅,常給王康送去官奴。
但也不敢做的太過分,遂把眼看向了城中一些農戶身上。
“賣官奴,你們好大的膽子。”翟紫蘭恨不得一腳踩在那張油膩的臉上,為了錢,什么喪天良的事情都愿意做?
丁明亮木楞的抬頭,“我……我是幫小侯爺做事啊。這王康說了,這件事是上面授意的到時候得來的錢,都交給上頭。”
這是定遠侯府的家事,他頂多是貪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柳云芝看向謝欒,他的背影有些顫,似乎要倒下來。連忙把輪椅推過去,讓他坐下。
少年的意氣似乎這時沒了,他按著額頭,“為本侯?”
好一個為他。
他常年在北地,年初才回來一次。為他,不,應該是為了害他。
這一切,怕都是他那好姨母做的。
“謝大哥,你沒事吧。”
柳云芝端上靈泉,謝欒擺手,“帶下去,臟眼。”
“芙蓉田莊怎么辦?”和官奴扯上關系,謝欒這次起碼少層皮。翟紫蘭有些擔心,“實在不行,回北地吧。”
這幾日,她看謝欒身子差不多了,繼續待在衡都,怕會被那些陰謀詭計害死。
還不如回去北地。
那兒逍遙自在,更適合蒼鷹。
柳云芝掐了掐指腹,看向清絕無俗的謝欒,自私的想道:他若是回去,自己該如何。
她的仇還沒報。
西北寒風吹來,積雪成冰,冷意攀脊,柳云芝打了個顫。
忽然肩膀一重,是謝欒的狐裘。
她抬眸,清亮的眸子里有復雜的情緒。
謝欒淺淺勾起嘴角,少年不羈的說道:“不回,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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