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虎口
芙蓉田莊
王康聽著手下人回來說的事,頓時起了賊心。
“那個小的,果真生的好看?”
他精如瘦猴,膚色黝黑,賊眉鼠眼,說起來更是嗡嗡煩人。
蓮田中,殘葉漂浮,淤泥成團。
有幾個人在下頭摸藕帶,凍得發紫發冷。
稍有停頓,就會被王康的人發現,責打一番。
聽著一片的哀嚎求饒聲,王康心情極好,“那位大人催的要緊,正愁沒人可以送過去。你們立功了,到時候把人騙來,重重有賞。”
這幾日新接的大客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子,前兩日送去的蓮苞,說是沒挨幾日就壞了,不滿意的很。
眼見著又要來要人了,要是交不出去,就得賠錢。
萬萬沒有叫他把吃進去的錢再吐出去的道理。
看向眼前的人,他笑著說道:“這次你做的不錯,可打聽到什么那三個什么時候走,還有打哪來的?”
矮個兒結巴,這他倒是沒有問。
王康易怒,一巴掌拍的矮子轉了半圈,“廢物,這些不打聽清楚,豈不是自找麻煩去?”
他干了這么多年的生意,靠的就是小心謹慎。
打發人走后,轉身回去自己的院里。
田莊專門建了地窖,用來關押各地拐來的孩童。下去的階梯長滿青苔,兩側的壁燈瑩瑩,王康借著光,下去后便聽到幾聲尖叫。
他皺起眉頭,“這群蠢貨,要是把貨弄壞了,我把他們剁碎喂狗。”
李二跟在他身后,一句話都不敢說,渾身發抖。
地窖里陰暗,憋屈,臭味沖天。
長相姣好的縮成一團,七八個妙齡姑娘渾身發抖,捂著耳朵連呼出的氣都微乎極微。
而在另一邊的石床上,兩個大漢正強迫一個女孩跪在地上。
那個人不從,臉被連連打了四五個巴掌。
“小娘們,你要是乖一點,老子還能對你溫柔點。”
“告訴你,不要不識抬舉!”
“呸!”
女人也是烈性子,她的眸子帶著恨意,“有種殺了我,殺了我。”
啪,又是一記響聲。
女人被打的東倒西歪。
眼見兩人還要來強的,王康上去就是一把扯住他們的后脖領,將人甩了出去。
“誰,誰敢打擾老子的興……管事,管事你怎么來了。”
見到是王康,兩人趕緊把衣服攏好。
“再不來,老子的貨都快被你們玩壞了。”他看了眼幾乎是一口氣的女人,上去就是兩巴掌。
打的兩人連氣都不敢喘,這才罷休。
他瞥了眼,李二即刻會意,上去看那個女人。
剛剛吊著一口氣,松下來后就暈了。
真是要了命,本來想把這個送去那位大人別院的,現在好了,這副樣子,還怎么送過去。
娘的。
他暗罵一聲,看向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先找張姑來看看,別叫人死了。”王康讓人把她抬到石床,掃了一眼角落的人,心思想著,這可都是錢,賣出一個半年都不愁吃喝。
“我告訴你們,這里的貨都不是你們可以覬覦的。誰敢動,我他娘的就把你們給賣了。”
身后的人齊刷刷的應聲。
王康火氣消了一點,打起了驛站里那三人的主意。
他動作極快,等張三回來,問清楚了就起身去驛站。
好在是從南邊來的小官,說是經過安平驛,要往衡都去投奔親戚。身邊一個是小廝,一個是伺候的貼身婢女。
總之,是能拿捏的軟柿子。
丁明亮沒在,不過叫人傳了口信來,讓他放心的干,他留個后門。
進去便找到酒壇子,往里撒了些粉末。
他做這些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房間里正有七八雙眼睛看著。
為首的正是朱剛,身后是守衛和驛卒。
自從丁明亮做出樹倒猢猻散的行為,這些人就明白,跟著謝欒才是正道。
于是棄暗投明,戴罪立功。
“老大,要不要現在就抓起來?”
有個驛卒問道,朱剛皺起眉頭,“閉嘴。”
離得這么近,現在說話,豈不是會被王康發現。
好在那三人根本沒有聽見,正抱著酒壇搖晃,準備送去前堂。
王康背著手,“我先在外面看著,等我叫了再出來,聽到沒有?”
李二和張三小雞啄米。
他理了理衣服,撩開簾子,正好看見李二說的那三人。
青衣若竹的少年坐在輪椅中,衣裳樸素,唯一貴重的大概是那件狐裘。
他面容圍在了毛領里,看不清,但憑著王康這雙毒辣的眼,這絕對也是一個美少年。
目光慢慢移動,少年身側站著個抱胸的高個女子,不似衡都人。
眉目深邃,唇角有顆淺朱色的痣。
本身生的有些俗氣,但一身闊凈打扮,反倒品出一番風味。
王康對這兩個大的,并不感興趣。
而是將眸光籠罩在一個蹲在看螞蟻的小娃娃身上,他穿著的衣裳普通,甚至在袖口,膝蓋有補丁。
見這情形,王康猜到,這三人大概是家道中落的大戶。
王康摸著下巴,邪笑一聲:不是正好,他帶走那個小娃娃也是做好事,免得叫他親戚不喜,連這個窮鬼也趕出去。
“誰在那兒?”翟紫蘭喝問。
上前兩步,鞭子隨風而來。
怕被打的王康馬上站出去,“幾位官爺,小的是隔壁芙蓉田莊的管事,來給驛站送荷花酒的。”
“荷花酒?”翟紫蘭輕哼了一聲,“不需要,給我滾。”
她柳眉豎立,王康趕緊舉起手,“娘子莫氣,天寒身冷,最需一壺溫酒暖身。”
他看了下,這里并沒有炭盆。
驛站的炭盆是百文錢,這都買不起,想必是囊中羞澀了。
于是王康膽大的走近一步,“我和驛長是好友,荷花酒是送他嘗嘗的。不過他人沒在,不如我送些給郎君。”
“這也算是衡都特產,雪天最宜。”
他熱情的很,翟紫蘭推不掉。
看了眼謝欒,后者輕嗯了一聲。
而王康一直看好的柳云芝抱著膝蓋,一句話都不說。
難不成是個傻子?
王康忍不住想,等酒上了,立馬試探問道:“郎君準備何時離開驛站?”
“雖說是開春,但二月嚴寒依舊,這鄉下地方也時不時大雪。要是再把路封了,出去就難了。”
謝欒看著紅泥小火爐,眸光悲戚,胡謅道:“不是我們不想,實在是拖家帶口走不了。再加上我的身子……”
他緩緩看了眼自己的腿,嘆了口氣,背脊也越發佝僂。
沒幾個眨眼,王康就知道了這幾人的來歷。
是江南商賈,破了產,這才決定上衡都投奔遠房親戚。從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小郎君在路上就把盤纏用的七七八八。好在友人幫助,讓他來驛站住了一夜,這才沒有凍死在外。
原來不是官。
這更好,王康又看向柳云芝,“小郎君生的明艷,是郎君的弟弟?”
柳云芝這時抬頭,傻笑了一下,躲在了謝欒的輪椅后。
“他怎么……”有點傻?
李二沒說,這小娃娃是傻子啊。
不過傻子也好,什么都不懂,更好騙。
謝欒張口就來,“他?我不認識,是路上撿的,腦子似乎不太好。”
暗地里,柳云芝翻了個白眼。
“原來是這樣。”王康打著算盤。
就聽謝欒再次嘆氣,似乎將柳云芝當成極大的燙手洋芋,“我要去親戚家,可留著一個傻子,怕是門都……嘶!”
話都沒說完,柳云芝撲上來咬了他一口。
“你才傻子,阿宋不是傻子!”
她氣的瞪大眼睛,這脾氣火爆,倒是附和那位大人的心思。王康滿意的點點頭,隨后叫人喝酒。
荷花酒香味濃郁,甜味壓過酒味。
饞的柳云芝也忍不住望過來,王康殷勤的給她倒了一杯,被謝欒攔下,“他還小,不能喝。”
不喝也行,反正是傻子,哄走就算了。
王康沒有糾結,積極的灌酒。
沒一會兒,謝欒和翟紫蘭都趴下了。
只有柳云芝睜著眼,傻乎乎的瞪著他,“他們怎么睡著了?”
王康得意地笑起來,“因為醉了,他們要休息。”
“小東西,你過來。”
他大掌如鷹,柳云芝根本逃不掉,被拉著轉了一圈,眼神滿意:“好身骨,臉蛋又不錯,要不是傻子,定能賣高價。可惜了,可惜了。”
小東西瞪著眼,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系,能讓客人滿意就行。
他走后,桌上的兩人就睜開了眼睛。
“小侯爺,阿宋獨自去,不會有事吧?”他還那么小,翟紫蘭擔心的捏緊了袖角。
就在兩個時辰前,丁明亮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還告訴他們,王康有個地窖,專門關這些“藕帶”。但他很謹慎,從沒有告訴別人地窖入口在哪里。
為了救人,柳云芝和謝欒這才想出這個法子。
送“羊”入“虎”口。
謝欒掐著虎口,冷靜說道:“他聰慧,會見機行事。”
朱剛一來就急火,看見謝欒和翟紫蘭沒事心里松氣,又想起阿宋小郎君被帶走,焦燥的就像掄東西砸人。
大家伙見他有些怕,躲得遠遠的。
“小侯爺,這下咋辦嘛。”朱剛不懂什么計啊謀的,自己人被抓走了,難道小侯爺不擔心?
他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水,“還不是時候。”
“到底要什么時候?”
雪地上,一輛馬車朝著芙蓉田莊行駛。
王康閉眼休憩,身側的人一會兒上躥下跳,一會兒探出車外拿起豆子往外丟鳥。
傻子,這樣丟能丟到?
好在田莊一下就到了,“小東西,地方到了。”
柳云芝手里是一把紅豆,寶貝似的揣著。
眨巴眨巴眼,“叔叔,這里真的會有好吃的?”
“當然,只要你聽我的,想吃什么都可以。”
“嗯嗯,阿宋定會乖乖的。”她主動伸手,牽著王康,目光都是期待。
軟軟的小手讓王康想到些什么,他渾身一震,觸及清水眸子,心底有一塊地方塌了。
本來想今夜就送去別院里的,他私心里想多看看這張笑臉。
柳云芝手里的幾顆紅豆掉在地上,她彎腰要去撿。
王康將人拉起來,“這些不要了,叔叔帶你去吃好東西,然后沐浴換新衣服,好不好?”
月牙兒彎彎,她諾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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