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司馬貝明眸一轉(zhuǎn)，看向南文御，他正往她盤子里放一顆碩大無比又紅彤彤的大草莓。

        狼爪子伸過去，直接抓在手里。

        南文御抿著唇笑。

        “呸呸呸。”曹側(cè)妃嗔道：“大好日子提這干甚么，還不快拿下去，晦氣。”后面這句是遣丫鬟下去。

        可那丫鬟是老王妃院里的，人不聽曹側(cè)妃的，只是恭敬地低下頭，等主子下令。

        “聽聞巧兒姑娘最善詩詞歌賦，簡之兄和樂頫兄也道巧兒姑娘‘才過子建’。”說話的是南文景。

        他口中的“簡之”和“樂頫”，分別是今年的狀元和榜眼，呂恭、顧春峭。

        此二人才華出眾，文章寫得針砭時弊，氣勢磅礴，是不可多得人才。能被這樣的人稱贊“才過子建”想必那巧兒姑娘當真有些本事。

        “這么說，那個巧兒姑娘還挺厲害的，可她怎么去世了？”司馬貝說。

        “不知道。”南文景搖頭，“可我知道巧兒姑娘收藏了許多古籍字畫，單單唐寅的真跡她就有六七幅之多。”

        “哇！”司馬貝由衷發(fā)出感嘆。

        老王妃以為司馬貝喜歡那些字畫，便道：“既然貝貝喜歡，不如就去看看，也當踏青了。”

        司馬貝躊躇著，

        她怎么著也算文化圈的人，盡管水平不高，也可知道唐寅字畫的價值，一幅便價值千金，六七幅是多少錢啊！

        本對字畫不感興趣，可看著老王妃想哄她開心，司馬貝也說不出拒絕，而且那個南文景似乎很感興趣，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嗯……嗯！那母親我們就去看看，文景也去吧，你即將去翰林院上任，去看看那些個古籍字畫，權(quán)當長長世面。”司馬貝說。

        “謝謝嫂嫂！”南文景驚喜至極，大喜之后也朝老王妃恭敬地行禮，“多謝母親。”

        老王妃笑著說：“那就咱們娘仨一起去，牡丹，你去安排一下。”

        吩咐丫鬟去安排行程，老王妃笑著叫司馬貝多吃些。可坐在司馬貝身邊的南文御卻是坐不住了。

        畫舫游湖，他南文景一個男子去作甚？一個考取了功名的人，早已不是小孩子，這種游玩他去了就不害臊么？

        沉下臉，南文御看了眼南文景，而南文景還在興奮頭上，拿了好些又大又紅的草莓去孝敬可愛的善解人意的嫂嫂，嫂嫂也笑著欣然接受。

        半點沒注意哥哥投來的殺人目光。

        兩人正有說有笑，一只大掌拍在兩人中間。

        順著手掌齊刷刷向上看，南文御鐵青的臉凝視二人。

        眼神不善，司馬貝心里一個咯噔，趕忙多咬口草莓，南文景就乖巧多了，貓著腰默默回到座位上。

        “母親，孩兒跟你們?nèi)ァ！痹掚m對老王妃說，眼睛卻始終盯著司馬貝。

        老王妃道：“御兒，你不是從不參與這種場合嗎？況且冷案司那邊……”

        “孩兒剛辦完一樁大案，正想休息休息……”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朝向老王妃，“以前孩兒忙于公務，無暇陪伴母親，如今兒子更想把時間分給母親和貝貝多一些。”

        做母親的嘴上念著希望孩子成龍成鳳，心底里還是盼著孩子多跟自己親近，南文御這般說，老王妃心里自然是暖的，便直接答應了。

        辦畫舫游湖的薛家，那薛老爺子原是浙江轉(zhuǎn)運使，兩年前因病返京養(yǎng)老，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巧兒姑娘。

        正如南文逸所說，巧兒姑娘是薛老爺子養(yǎng)的瘦馬，這些年為薛老爺子籠絡(luò)了不少的人脈關(guān)系，是以薛老爺子在世時，薛家賓客盈門。

        薛老爺子有四子，老大薛寶榮和老二薛寶寧是大太太所出，養(yǎng)在京城，老三老四都是庶子，早早便被打發(fā)去了西安老家。

        老大薛寶榮三歲開蒙，考了二十幾年科考，一次未中，如今三十六，一事無成。老二薛寶寧倒有個舉子傍身，在戶部任職，官并不大，卻不少油水，算是薛家最有頭臉的男丁。

        張羅畫舫游湖的是大房長媳，孫氏。

        這些年，二房一直壓過大房一頭，孫氏早已不堪其辱，可誰叫孫寶榮是個不爭氣的，考了這些年，毛都沒有。

        孫氏跑上跑下不少為丈夫張羅，效果甚微。

        畫舫停在元河岸邊，這地方選的著實不錯，清幽雅靜，地方開闊，方便停駐馬車，也有足夠的私密。

        說起元河，就不得不說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樓——品花樓，元河橫穿品花折桂倆樓，品花樓的大名在南朝那是響當當，無論士農(nóng)工商哪個階層，男人們無一不將與品花樓花魁共度春宵視為畢生榮光之一。

        元河最熱鬧的地方，便是品花樓那處。

        而孫氏宴請的都是些豪門世家，自然要避開那污穢腌臜之處，選的這片開闊郊外可見是用了心思的。

        不過，也沒完全用上心思。

        世族大家之間，難有不磕磕碰碰的，就比方說他們平安王府和沈丞相，那兵符案鬧得人盡皆知，孫氏卻將南家與沈家安排在了一處。

        沈家大小姐身邊圍著好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千金，她們朝司馬貝投射來不善的目光，而司馬貝只認為她們是南文御對立黨派的家眷，卻不知為首那位大美人正是她的情敵。

        朝那幫漂亮小姐飛了個好大的白眼，司馬貝提著裙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沈小姐你看她！”有一位千金掐著嗓子道：“她以為她是誰啊！不過是個要飯的小叫花子，也配來這種場面，若不是她救了王爺，只怕給沈小姐你提鞋都不配！”

        沈家小姐，沈思思。

        模樣端一個雍容大氣，儀靜體閑，在一幫花花綠綠中，一襲皓月輕紗出類拔萃，冠絕群芳。

        司馬貝那記白眼，她都看到了，可她還看見御哥哥和司馬貝牽在一起的手……十指緊扣。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自己會成為他的枕邊人，到頭來……

        他可知道，當她聽聞他遭遇埋伏身負重傷，下落不明時，她的心里有多緊張害怕。

        她要出去尋他，爹爹不讓，她便爬墻。

        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身體根本柔弱不堪，她從墻頭摔下去，摔斷了手臂，足足養(yǎng)了三個月才見好轉(zhuǎn)。

        他平安歸來，她要去王府見他，卻在大街上見到一老翁求告皇帝，御哥哥與一名女子有了肌膚之親……

        差一步，就差一步。

        如果她當時更堅定一點，求著父親派人去尋他，就不會有以后這些事情了。

        本以為他成親之后，她也就能放棄，可無數(shù)人對她說：“平安王妃大體不識，丟盡了王爺臉面”“那要飯的爺孫分明是捆綁王爺”“一定是她攛掇王爺偷兵符，此等下作手段也只有鄉(xiāng)野村姑想得出來”

        ……

        如此種種，沈思思咽下去的氣便變成了火。

        那日薛家送來帖子，身邊的丫鬟多問了句“還邀請了哪些人”，聽見“平安王府”丫鬟厲恨拒絕，可她卻收下了帖子，并叫丫鬟不許告訴父親。

        “瞧她，小門小戶得意嘴臉，不就是攀上高枝了么。”有人憤憤道。

        “既是要瞧，便走近些瞧，這么遠能看見甚么。”沈思思瞇著眼睛，口吻輕蔑。

        她冷而高貴，這話一吩咐下去小姐們便知道該怎么做了。

        南文景伺候著老王妃走在前面，司馬貝和南文御在后面。

        本來是司馬貝伺候老王妃的，可老王妃有意讓他們小兩口多待待，便主動喚了南文景過去。

        畫舫從外面看雖不及品花樓的富麗堂皇，也不輸陣仗，足有三層，每一層都設(shè)計的別有洞天。

        管家安排賓客上畫舫，形形色色的人們，互相攙扶著上了舫。

        南文御不喜歡人多，于是小夫妻倆是最后上畫舫的。南文御跳上甲板，伸手去拉司馬貝，司馬貝抓住他伸過來的手臂，接力竄上去，一把撲進南文御懷里。

        習慣了兩人之間的摟摟抱抱，司馬貝已經(jīng)不太臉紅了。

        不遠處，本來要“欺負”司馬貝一下的沈思思團隊，見小夫妻如此親密，指揮人沈小姐抹著眼角去療傷了，剩下一幫人失去主心骨，無從事事地面面相覷。

        走到畫舫腹部，司馬貝贊嘆道：“巧兒姑娘不愧是女中子建，這里面可真漂亮。”

        內(nèi)部設(shè)計古色古香，四處的擺件、墻上的字畫無一不是古董名跡，這地方是屬于文人雅客的奢靡天堂。

        畫舫開始航行，舫體稍微搖晃，司馬貝仰著腦袋左看看右看看，一個不注意腳下打滑，人摔到地上坐了個大馬趴。

        情急之下她扯住南文御腰帶。

        在妻子和自己的清白之間，南文御選了后者。

        護住自己的腰帶，任由司馬貝摔倒。

        “噗。”笑得是南文御。

        司馬貝顧不上疼，抬起頭一道兇狠惡煞的眼刀射向南文御，小手依然抓在他的腰帶上，作勢威脅他。

        南文御配合的接受威脅，一只手抓住她犯上作亂的小手，另一手去拉她。

        那管家挺懂事，裝作沒看見，等兩人收拾妥當了，才道：“為了此次游湖，這舫上了層新漆，地面有些滑，還請王爺、王妃小心。”

        管家恭恭敬敬的，司馬貝也說不得甚么，老話講：伸手不打笑臉人。有怨氣朝著南文御撒好了。

        因那管家提到新上了層漆，南文御便低頭看了眼地面。

        棕木色的地板，一層清色木漆泛著油光，司馬貝抬腿就走，在她腳心的位置，有一塊暗褐色痕跡，不規(guī)則的、有滲透跡象，被木漆封在地板上。

        南文御眸光微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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