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看甚么呢?”司馬貝回頭喚他。
南文御眸光微動,道:“來了。”
此次航程,約五里水路,從元河出發前往畫心湖,路上除了吃吃喝喝觀景,還有一件趣事,那便是無聲拍賣。
畫舫內的古玩字畫都在拍賣之列。
老王妃坐在榻上,右手邊是司馬貝。
司馬貝給母親倒茶,便聽見老王妃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孫氏的伎倆,恐難以騙過老王妃。
來之前老王妃特意差人打聽了,那薛家近日跑了好些當鋪,說是有大量珍貴寶物要出手,因東西實在太多又個個價值連城,城中的當鋪都不敢開價。
沒多久,薛家便開始向京中世家貴族下請帖了。
虧得老王妃多打聽了句,否則上了畫舫,若捉襟見肘豈不惹人笑話。
“貝貝喜歡甚么只管開價,母親帶足了銀子。”老王妃對司馬貝道。
其實,司馬貝只對一種古籍感興趣,可那古籍巧兒姑娘這畫舫未必有收集。
也不想掃了老王妃興致,司馬貝重重點頭,答應下來。
老王妃也對南文景道:“你喜歡甚么也盡管開口,景兒考上舉人母親還未送你甚么禮物,今日你便隨便挑選,只管可這心意。”
南文景:“謝母親。”
無聲拍賣,也無聲的開始了。
薛家丫鬟游走于各位夫人、小姐、老爺、公子之間,附耳聽拍品和報價,得到的價格匯給管家,價高者得。
得到拍品的買家,丫鬟會送過去一塊寫有商品名稱的手牌,手牌是木質的,造型精巧。
沒多久司馬貝的面前便有了小山似的一堆手牌。
過程是這樣的:
管家:“瓷瓶乃多子多孫瓶,瓶身上三百六十五名孩童,活靈活現……”
老王妃:“這瓶子寓意好,貝貝喜歡嗎?”
司馬貝:“挺好的。”
老王妃:“買。”
管家:“這幅福娃獻壽圖……”
老王妃:“圖也不錯,貝貝喜歡嗎?”
司馬貝:“也行。”
老王妃:“買。”
管家:“此書講了愚公移山的故事,最出彩的當屬那句‘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老王妃:“貝貝……”
司馬貝:“母親,買吧。”
……
司馬貝開始懷疑,這位巧兒姑娘上輩子大概是送子觀音。
拍賣悄然進行著,因為老王妃出手又快又狠,有不少夫人主動前來,請求老王妃“高抬貴手”。
雖說是無聲拍賣,可誰拿下了甚么大家也都心中有數。
爭不起的自然不爭。
可叫老王妃這般闊綽,旁人也不用玩了。于是往日里跟老王妃走動較多的幾位夫人便前來說項。
司馬貝適時讓開位置,自己去轉著玩了。
比起古玩字畫,南文御似乎對方才地上那抹暗褐色痕跡更感興趣。
他獨自前往一樓查看。
多數人都集中在三樓甲板上,或在二樓看古玩,一樓甚少人來往。
南文御兀自勘察。
除了地上那抹痕跡,墻邊的瓷瓶架子下面也有一道刮痕,盡管在上漆時那木板已經打磨過,可一道細小的深痕還是被他發現了。
恰好有丫鬟下來偷懶,南文御蹲在地上,又有書架擋著,丫鬟并未發現他。
“今天真是累死了,比在府里當差還累。”一個小丫鬟說。
“是啊,那些人幾千兩幾千兩的開價,我聽著都心疼。”另一個說:“你瞧見平安王妃了嗎?她的命也太好,老王妃給她花的錢也不下一萬兩了吧,真叫人羨慕。”
“老天爺就是不長眼,同樣是苦出身,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咱們是伺候人的奴才,憑什么啊。”
“都是命……誰在那!”那丫鬟發現了南文御,驚呼道。
不慌不忙起身,南文御目光沉定瞧向兩個小丫鬟,那丫鬟不認識南文御卻認識他衣服上的蟒紋。
南朝能穿蟒紋的不多。
除了當朝一品的丞相爺,便只有平安王了。
“王爺!”丫鬟俯身跪倒。
她倆剛才可是在嚼平安王妃的舌根,被王爺逮個正著,還有命活嗎。
渾身哆哆嗦嗦,抖如篩糠。
南文御不疾不徐走到二人身前,一派威嚴道:“你們可知辱沒王妃是何罪名?”
“求,求王爺恕罪……”一個小丫鬟跪求著,另一個已經嚇得說不出來話了。
“恕罪?本王的愛妃叫你們如此編排,還想求本王恕罪!”突然一聲低吼,那丫鬟直接嚇暈過去一個。
另一個見狀,只恨暈過去的不是自己。
“王,王爺……我……我不是故意說王妃……奴婢也是聽人說……”
“罷了,本王不想聽這些,你自去冷案司令罰吧。”說罷,片刻不留便走。
那丫鬟自知進了冷案司就是個“死”,跪地膝行去求南文御,“王爺……王爺……求王爺開恩,饒奴婢一條性命……王爺讓奴婢做牛做馬……奴婢萬死不辭。”
側眸,斜睨了那丫鬟一眼,南文御道:“此話當真。”
丫鬟見尚有轉圜余地,拿袖子抹干凈臉上淚痕,無比鄭重道:“誓死效忠王爺。”
眼睛里還閃爍著對南文御的恐懼。
“好。既如此本王便給你一條生路。”
南文御松口,那丫鬟自然不放棄這最后的救命稻草,認真且耐心地聽吩咐。
“本王且問你,這畫舫的主人是誰?”
“是巧兒姑娘。”
“巧兒是誰?”
“巧兒是……”丫鬟有些猶豫。
“看來,你還是更喜歡死。”南文御冷峻的容顏,不容置喙。
“不是,不……巧兒是老太爺養的瘦馬,對外稱是薛家表小姐。”丫鬟急忙道。
南文御稍頷首,又問:“既然這畫舫的主人是那位表小姐,她人呢?”
“她……她過世了。”
“如何過世?何時過世的?”
“說是病死的,就在放榜后不久。”丫鬟如實道:“老太爺在世時,巧兒姑娘享的也是表小姐的待遇,可后來老太爺過世,大爺便三不五時來巧兒姑娘這里,大夫人本就對巧兒姑娘不滿,前些日子,榜單放出來,大爺又落榜了,大夫人便跟巧兒吵了一架,后來就聽說巧兒姑娘病死了。”
南文御追問:“你可見過巧兒姑娘的尸體?”
丫鬟搖頭:“奴婢是內院的丫鬟,若非今日大夫人有命,奴婢是出不來的。”
眼皮微顫,南文御對那丫鬟道:“今日之事,不可對任何人講,如果不然,你知道下場。”
南文御威勢頗盛,丫鬟打心底里怕他,自然聽話稱是。
回到三樓,他一出現司馬貝便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開口道:“南文御,江湖救急,快!”
救甚么急?
南文御滿頭霧水,疑惑地看向司馬貝,只見司馬貝不時朝管家那處看去,小手不住拍打他,“快啊!”
“快甚么?”南文御擰眉。
“錢,借我些錢。”司馬貝說。
借錢?
南文御笑了:“怎么,你把母親帶來的錢都花光了?”
“……”
這個問題。
雖然她想買的東西母親都給她買,但是母親會問買的東西是甚么,還要讓她給講講。
那些個古董字畫自然不怕,可她想買的這個東西,那是絕對不能讓母親知道的!
“沒,沒有……”司馬貝結結巴巴的,南文御瞧出端倪,“你想買甚么?”
母親問也就罷了,你問個鬼啊!
“你借不借罷!”司馬貝急了。
“呵,司馬貝,是你在向我借錢,你橫甚么?”南文御哭笑不得。
“南文御,你不借給我,我就去找母親告狀,說你欺負我了。”這大概是司馬貝目前唯一可以用來威脅南文御的手段的。
反正無論如何,母親向著她。
“行,你就會告狀。”嘴上說著,卻也掏出銀票給她,“借多少?”
“五百兩。”司馬貝說。
抽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南文御很大爺的賞給她。
得了銀票,司馬貝一溜煙跑走。
沒過多久,南文景也找到他。
“大哥,你能不能……借我些錢。”南文景有些羞赧地開口。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個兩個都找他借錢。
知道南文景面皮薄,不好向母親開口,他倒也理解,問他:“要多少?”
“……”想了想,南文景道:“五百兩。”
抽銀票的動作一頓,他也借五百兩?
見哥哥不給自己拿錢了,南文景怔了一下,就聽南文御問他:“你買的甚么,要五百兩?”
“大哥也覺得太貴了么?”南文景怯生生道。
“倒不是,只是很好奇,你從來不喜奢靡,到底是何物能叫你一擲千金。”
南文景神色閃躲,有些奇怪,“沒甚么,就是手抄本……那東西原只要五文錢,可我不知是誰暗中與我抬價,竟抬到了五百兩。”正說著,南文景突然激動起來,語氣里些許悲憤。
“我知道五百兩有些多,大哥放心,我會還給你的,你就先借給我,好不好。”南文景請求道。
難得南文景低頭求人,南文御抽出六百兩給他,南文景一個勁兒道謝。
看了眼母親的位置,南文御闊步而去,司馬貝又跑過來,一把抱住他:“江湖再救急。”
???
“不知道哪個混蛋居然比我多出一百兩,你敢信嗎,最開始只要五文錢……我不管,我一定要,你再借我一千兩,我就不信了我搶不過他!”
很好,
南文御現在對他即將花兩千一百兩買下的手抄本,越來越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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