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看這哪來的野丫頭，竟上了樹，真不知羞。”一陣嘈雜笑聲從樹下傳來。

        寧小春光顧著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竟沒發現周圍來了人，她低頭一看，只見幾個半大小子圍在樹下，嘻嘻哈哈仰脖看她，臉上滿是壞笑。

        寧小春在心中發出一聲巨大哀嚎，暗忖自個最近是不是走背字？這么一會功夫，就叫一幫小子發現，若傳到姥姥耳里，她少不得要吃一頓排頭。

        她在樹上蹭了蹭手，琢磨著這就下去，拾完地上的榆錢，就帶著小夏和小秋離開。

        就在這時，樹底下幾個小子蹲下，伸手就去拿地上小夏和小秋壓根沒撿的榆錢，也不嫌臟，撿完直接往嘴里塞，“哈哈，今天運氣好，這么多榆錢，省的咱們自個爬樹了。”

        “這是我大姐摘的榆錢，你們不許吃！”寧小夏和寧小秋急得直跺腳，只是倆人膽子小，只敢站在原地，貓也似的叫著。

        小秋急得眼中迅速泛起淚霧，“這是我們的榆錢，你們，你們是壞蛋。”

        這幾個孩子年紀也不是特別大，都是十歲左右的模樣，見她們哭了，反而哈哈大笑，“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啊？”

        “扔在地上就是沒人要的。”

        “大家快把地上的榆錢都拾起來。”

        寧小夏見他們真都蹲下拾起了榆錢，急紅了眼，那畢竟是大姐冒著危險上樹摘的，忽然腦子一熱，撲了過去，“這是我大姐摘的，你們不能搶！”

        “臥槽！我看誰敢搶我的榆錢！”寧小春坐在樹上一聲大喝，她現在位置高，聲音從上兜頭罩下，這一嗓子，還真顯得有點氣勢。

        “呸！這榆錢寫你名了？”孩子中，站出一個瘦高個，貌似是眾人領頭，他一張口，其他孩子都跟著聲聲附和。

        說話那小子仰起頭看著樹上，想了想，又一臉困惑看向其他小伙伴，“這丫頭怎如此眼生？”

        原先的寧小春少在村中露面，怪不得有人一時認不出她。

        底下的小子齊齊抬頭看著，終于有人通過小夏猜出了她們三人身份，“我認得底下這個，她是寧家的二丫頭。”

        “噢！”

        “寧家在村東頭，怎么往這邊擼榆錢來了？”

        “你還不知道吧？我娘說寧家那大兒子，把他媳婦休了，連三個丫頭都一塊趕了出來。”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如今都住回李家了，不就在后頭呢？”

        “原來是爹不要娘不疼的野丫頭，怪不得要自己上樹摘榆錢。”孩子中，一個有些面熟的男孩忽然開口，說的眾人都是一愣，連那最囂張的瘦高個，都錯愕地看過去。

        被人戳到痛處，小夏和小秋臉色慘白，淚珠子撲簌簌滾落。

        寧小春氣得牙根癢癢。

        “王八羔子，你們給我等著！”說罷，伏下身子就要往下滑。

        “哼，你才王八羔子！”那個有些面熟的男孩抬起腳照著樹干使勁一踹。

        榆樹劇烈晃動，寧小春差點栽下去，嚇得她趕忙抱緊樹杈，“狗日的，等我下來弄死你！”

        那瘦高個小子聽她罵的難聽，原本剛生出些惻隱之心，這會也煙消云散，當即沖到樹邊，抬腿也是一踹，“臭丫頭，你下來能怎么地？”

        整個樹立刻簌簌晃了起來，尤其寧小春身處的上面，枝椏細，搖得更顯劇烈，仿佛隨時會掉下去似的，饒是她也不禁臉色發白，忙伏低身子，牢牢摟住樹枝。

        其他孩子見寧小春風中落葉一般發抖，反而大笑著起哄。

        “讓你這丫頭牙尖嘴利！”瘦高個小子一臉耀武揚威。

        小夏和小秋見了，眼都紅了，炮彈似的撞上那小子，將他撞得一個踉蹌，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不許你欺負我大姐！”

        “嗚嗚，王八羔子！”小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嘴里學著寧小春剛才罵人的話。

        瘦高個被撞得身形一晃，心中不爽，想也沒想就揮舞著雙臂，寧小夏力氣不小，又卯足了勁，只往后仰了仰，很快又纏上來，死死抓住對方的手不放，唯恐他真將大姐搖下來，可憐小秋年紀小，一推就倒了，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愣了愣，接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寧小春往下看，正好看見這一幕，登時火氣撞到腦頂，“狗日的，你欺負一個不到六歲的丫頭，算什么男人？你有本事等我下去！”

        瘦高個這會也意識，自己推到的是個小女孩，一時頗覺丟臉，僵在原地，任寧小夏張牙舞爪給他往后推，也不反抗了，只顧著給自己辯解，“是她自個往我手里撞。”

        其他小子，自然跟瘦高個一個鼻孔出氣，這會見寧小春要下來，并不是懼怕，反而圍了上來，抱著樹搖晃，七嘴八舌壞笑著，“你下來能怎么樣？”

        幸好寧小春搶了幾秒先機，剛剛已找好了方便的姿勢，抱著主樹干，一邊往下滑，一邊腳下快速借力，噔噔噔幾下，便滑了下來，落在地上。

        那些小子見她下來了，圍了上來，嘴里還嘻嘻哈哈笑著，“小丫頭，你能怎么樣？”

        寧小春不耐煩拔開他們，俗話說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呸，這臭小子算什么王？王八還差不多！不過這臭小子貌似的眾人領頭，一直逼逼叨個沒完，也是他給小秋推了個跟頭，寧小春一個助跑，照著對方小腿連踹兩腳。

        眾人不防她二話不說直接動手，瘦高個被踹了膝窩，腳下一個趔趄，哎呦一聲，摔在地上。

        寧小春將人掀翻在地，接著停也不停，又照著對方屁股連踹了幾腳。

        其他孩子見狀，都嚇傻了，眨眼間回過神來，紛紛上來拉扯著寧小春，也有的急了，忍不住捶了幾下，他們那會都忘了，手底下這人是個姑娘。

        “你干什么？”

        “你快放開他！”

        “你知道他是誰嗎？”

        幾個小子力氣不小，縱使不是卯足勁打，也夠疼的，但寧小春一概不管不顧，忍著身上雨點般落下的拳頭，就認準了底下的瘦高個，身上越疼，她手下越使勁。

        操他媽，誰怕誰啊？

        寧小夏剛才去拉扯那小子已經是她膽子的極限了，這會見眾人打成一團，徹底傻了，愣了片刻，接著扯開嗓子尖叫，“來人啊，打人了。”

        眾人擠成一團，寧小春被推倒，直直壓在那臭小子身上，后者發出一聲痛呼。

        寧小春雙腳被絆住，便提起拳頭照著身下人猛捶。

        瘦高個力氣本來不小，能當上孩子中頭頭，也不是省油的燈，但他此時就是有心反抗，這會身上壓了好幾個人，胳膊都被壓住了，動彈不得，于是只能臉色漲的通紅，氣急敗壞大喊，“壓死我了，都起來，都起來！”

        他聲音一層層傳出來，聽起來悶悶的，來幫忙的孩子慌亂之下，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一個接一個的起來，也有的不忘拉扯著寧小春衣服。

        瘦高個重新呼吸順暢，深喘了一口大氣，然后看著身上還揮拳不停的丫頭，氣得大吼一聲，牛犢一樣猛地向上一頂，只一下，就將寧小春掀翻在地。

        寧小春只覺天旋地轉，后腦勺重重砸在地上，她此時氣紅了眼，恨不得跟對方拼命，揮舞著胳膊就要去抓對方，就在這時，一道沙啞厲聲，從不遠處橫插進來，“怎么回事？都住手！”

        寧小春余光一掃，見來了幾個扛農具的成年男人，知道這是小夏、小秋呼救引來的村民，她逐漸冷靜下來，再次瞥了瞥周遭的大人，心里反復默念“識時務者為俊杰”，念了四五遍，她深吸一口氣，兩腿一蹬，直接躺平。

        “他們搶我摘的榆錢，還打我兩個妹妹，我讓他們別搶了，他們……他們連我也一塊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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