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家的小乞丐》

        第八章

        “哎呀，怎么哭鼻子了？”

        晉子瑞低垂著頭，眼淚盈滿眼眶，一顆一顆如小珍珠般砸下，帶著身體抽抽搭搭，小小的一個孩子縮在凳子上，看著好不可憐。

        宋晗卿笑著去摸他，晉子瑞撲在她懷里，頭埋在她的脖頸邊，眼淚無聲的在素白衣裳上一圈一圈暈開。

        宋晗卿半攬著他，手輕輕的拍著、輕順著他的背脊。

        晉子瑞平復好心情，從她懷里抬起頭來，小心的去看宋晗卿。正對上她含笑的眼眸，晉子瑞萬分確定，那雙眼眸中真的蘊含星辰！

        小孩兒好似害羞忸怩，看了她一看又低下頭去。宋晗卿摸摸他的腦袋：“乖，先吃飯。”

        晉子瑞乖巧的應了一聲，坐回凳子上，把頭埋在碗里，低著頭小口小口的扒飯。

        “來，吃菜。”宋晗卿夾了一筷子雞絲放在他碗里，“多吃點肉，看你瘦瘦的，風一刮你就被吹跑了，我還要派顧牛去找你在哪棵樹上！”

        晉子瑞破涕為笑，哪有這般夸張的，姐姐真是忽悠人。

        一頓飯吃的哭哭笑笑。

        天上近圓的月亮高高懸掛，夜空中繁星閃耀，園內暖黃的燭光點點，窗外三三兩兩的螢火蟲在花叢中飛舞，忽閃忽閃。

        夜幕降臨，這一天便悄然的落下帷幕。

        半夜里下過一場短暫的小雨，早晨的枝葉間帶著昨夜的露水，豆大的露珠在樹葉上輕輕滑動，風一吹便落入泥土里。

        顧牛端著提前做好的早膳從園外進來，衣擺上沾了不少水汽。

        顧牛卯時（5~7點）便去了廚房，這會兒進屋，晉子瑞正在收拾自己上學用的文房四寶。

        “少爺，早膳來了，您先吃著，東西我來收拾。”

        晉子瑞瞅他一眼，放下手上的東西，走到桌子邊，撩起袍子坐下。慢條斯理的吃著早膳。

        顧牛自從來到府上，少了些往日的莽撞和老土，多了些禮儀和講究。

        都是姐姐的功勞。

        “欸，少爺，這、這個怎么合上？這個盒子它關不了哇少爺！”顧牛捯飭著了書盒半響，急的滿頭大汗。

        晉子瑞咬著粉絲肉沫餡兒的大白包子，又瞅他一眼：傻牛。

        用過早膳，幾人坐著馬車便去了學堂。

        辰時（7~9點）的早鈴敲響，晉子瑞的學習生涯便正式開始了。

        丙班今日的教書夫子姓吳，長的儀表堂堂，是學堂今年新來的夫子，主要教授大家四書五經。

        由于識字不多，晉子瑞學的磕磕絆絆，有些吃力。于是每逢下課，晉子瑞便把自己實在不認識的字用毛筆圈好，再向吳夫子請教。

        下了學，晉子瑞又會多抄上幾遍今日的課業，直至深夜。

        如此廢寢忘食手不釋卷往復七天，他便能將四書五經背個通透。

        聽覓竹說起吳夫子夸贊晉子瑞聰慧好學，宋晗卿當即便讓他背誦四書五經中的《大學》篇。

        晉子瑞沉思回憶片刻，便信手拈來的背誦：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喧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

        不出所料，晉子瑞又得到了宋晗卿的摸頭獎勵。

        誠然，老天爺是公平的。

        也不是所有的學科晉子瑞都富有天賦能夠融會貫通，做到一日千里的進步。騎射課便是晉子瑞最大的死敵。

        每到騎射課，晉子瑞都要在丙班的座位上磨磨蹭蹭，不是假裝翻翻書，就是寫寫字。

        “少爺，再不走就要遲到啦！”

        顧牛趴在門邊，伸出一半的身體。

        晉子瑞假裝沒聽到。

        顧牛大步走進教室，他去扯晉子瑞的手臂沒扯動。

        顧牛低下頭一看，好嘛，少爺已經學會抱桌子腿兒啦。

        晉子瑞的手指被顧牛一根根掰開，最終離開桌子腿兒。

        顧牛一發力將他扛起。晉子瑞被迫趴在顧牛的肩膀上，上半身垂在顧牛的背上，臉上是倒過來的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馬場上武夫子的一聲哨響，丙班學子們一行排開。

        “正中紅心一支記為5分，二圈一支記為3分，三圈一支記為1分，脫靶沒上靶不記分。大家都仔細瞄準嘍，箭頭對準靶心，每人連射五支，準備——”

        聽到一聲令下，馬場上的丙班學子們手中各持弓箭向靶樁射去。

        咻咻咻——

        數箭齊出，直奔遠處的靶樁。

        待諸位學子射完，武夫子上前報數：

        “馮淼淼，紅心一支記5分、二圈三支記9分、三圈一支記1分，共計15分。”

        “劉全柳，紅心無、二圈四支記12分、三圈一支記1分，共計13分。”

        “馬能勇，紅心兩支記10分、二圈兩支記6分、三圈一支記1分，共計17分。”

        “晉子瑞，紅心無、二圈無、三圈無……”

        武夫子低下頭四下尋找脫靶的五支箭，找了一圈沒找到，他粗獷的臉上顯出幾分疑惑。

        射哪兒去了？咋找不到了？不會是……

        武夫子站定轉身回頭一看，好家伙，晉子瑞的四支箭好端端的在箭筒中待著，還有一支落在晉子瑞的腳邊。

        周圍的學子發出哄笑聲。

        武夫子嘆氣，學了這些天，怎么連弓都沒有學會拉開？

        “少爺！少爺等等我！”下了學，顧牛背著課業用具小跑的追上提前離開的晉子瑞。

        “少爺怎么走的這么快？”顧牛兩步一跨追上晉子瑞。

        “少爺、少爺別氣餒嘛，射箭很好學的！”顧牛旁聽了幾天，無師自通已經能連射五支箭，三支射中靶心了。

        晉子瑞愈發出氣不順。瞪他一眼，加快腳步往山下走。

        “射箭真的很簡單嘛……”顧牛嘟囔一句，他撓撓腦袋，明明就很簡單，少爺怎么學不會呢？

        回到府中，晉子瑞坐在窗前的書桌上寫著今日的課業。

        窗外顧牛同春懷說話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全班三十多個少爺小姐哇，最好的也只能射中兩箭紅心，我大鐵牛能射中三箭呢！”顧牛使勁吹噓。

        “哇，那牛大哥很厲害呢！”春懷聲音充滿欽佩。

        嘖，傻牛真聒噪。

        晉子瑞把頭埋進書里。

        “那少爺呢？”晉子瑞聽見春懷問。

        “少、少爺哇……”顧牛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

        “我們家子瑞成績如何？”宋晗卿聞聲踱步走出房門，也問顧牛。

        完了，晉子瑞吧頭埋得更低了。

        “少爺……少爺的箭沒射出去……”夫人問起，顧牛只能實話實說。

        話音剛落，便有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傳來。

        果不其然會被笑話。

        晉子瑞想，他直接鉆到桌子下面再不見人算了。

        今日用過晚膳，天色還尚早。宋晗卿領著晉子瑞去了庫房。

        顧府老宅的庫房在第二進院子里，是之前顧大將軍住的。庫房里面又被分割成四間，分別是：兵器庫、珍寶庫、文房庫和綢緞庫。

        顧大將軍升遷，臨走之時一家人帶走了不少珍奇珍貴的寶物，只留下不多的一部分，用于世家往來、打賞下人或日常使用的物品。

        宋晗卿帶晉子瑞來的便是兵器庫。

        宋晗卿同顧俊紹相處之時，耳濡目染了不少關于刀槍劍戟、排兵布陣的知識。晉子瑞騎射科太差，射不出箭來，要么是沒有掌握要領，要么便是弓箭太重，晉子瑞舉不動自然也拉不開。

        但晉子瑞聰慧，理論知識他早就爛熟于心，那么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晉子瑞的弓太重了。

        可是同樣的弓箭，為何其他學子能正常射出，晉子瑞的卻不行呢？力氣再小，也不至于差旁人太多。

        宋晗卿想，莫不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腳？明日得派人探查一番才好。

        顧大將軍不愛美人、不愛金銀、不愛字畫，唯獨愛收集兵器，因此這兵器庫里各種各樣的十八般兵器樣樣齊全。

        宋晗卿帶著晉子瑞穿梭在一列列兵器前，一會兒摸摸這把金絲大環刀，一會兒敲敲那根直上青云戟。

        宋晗卿搖搖頭，突然看到前方掛著一把體量偏小的玄色弓箭，她叫李管家取下，拿在手里試了試：不錯，很輕巧。

        “諾，試試這邊弓箭。”

        晉子瑞雙手接過，拿在手里顛了顛，咦？怎么這般輕？

        “拉開試試？”

        晉子瑞便雙手持弓，擺好架勢，拉開弓箭。

        咦？他能夠拉開了？

        宋晗卿見此，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李管家笑呵呵道：“這把弓箭還是三少爺小時候用過的呢。”

        “俊紹小時候的？”宋晗卿樂了，眾多兵器中她挑中了丈夫用過的，也算是心有靈犀的欣喜。

        晉子瑞放下弓箭，心里有點悶悶的。

        “是呀，那時候三少爺剛滿月，老將軍給三少爺舉辦了百歲宴，這把弓箭是老將軍的同僚送的，老將軍一眼就相中了。三少爺那時候還那么小，抱著這把弓箭不松手。

        老奴還記得，那時候老將軍忍痛割愛的說’子承父業，這邊弓箭你爹不跟你搶’。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老奴還覺得就在昨日。這一轉眼的，唉，老奴也老了。”

        說起往事，李管家懷念而感嘆。

        宋晗卿問：“李管家為何不一同去京都呢？俊紹他常常提起你。”

        李管家嘆口氣：“欸，老奴要替老將軍看著家哇，我若跟隨老將軍前往京都，那這顧府老宅還有什么能夠信任的人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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