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知道的，關于布雷維爾先生是蘭陵的心理學教授這一點，那班回城的馬車大多載的是伽萊茵的亡命之徒，這樣的車停站是有規矩的，被停的站要求有至少三個人預約在此處下車，那些沒有足夠同伙的人，只能挑預約名單上最近的預約到了的站臺下車

        我記得很清楚，那車停在了蘭陵，我還為此省掉了轉車的錢

        安德魯，杜伊德布雷維爾，嘉里克西。剛好三人不是嗎

        布雷維爾先生的身高不像是個學生，大半個蘭陵的老師都對我這個極少上課的學生甚有記憶，而今年也只有一個教授轉來蘭陵

        在我想清楚這一點時，是我第二次跟布雷維爾先生相遇時，我再一次撞上了他灰藍色的眸子，他好像沒有一點吃驚，反而微笑著叫我上臺分發教材

        “抱歉，安德魯先生，我的助教今天身體出了一點問題，我在這群學生中也沒幾個認識的，能麻煩一下你嗎，這個播放器壞了，我現在抽不開身”

        “樂意效勞，布雷維爾先生”這是他第二次叫我安德魯先生，也是他欠我的第二個人情，準確來說，這個人情不止包括我幫他分發教材這點，而是在于，跟艾倫一樣對布雷維爾先生有所耳聞的學生奇少到現在座位區的學生們吵雜的聲音依舊沒停，我的出面倒解了他的尷尬

        雖然這沒有什么值得尷尬的，一個跳槽來的心理醫生，不服眾是正常的

        “嗨！安德魯！”

        “你當助教了那正好，幫我登記到場名單，我可不想上這無聊的課堂”

        蘭陵不是好學生們的集聚地，相反，它甚至可以開個賬號，叫做貴公子們的快樂天堂，否則我也不會缺那么多課還能活到現在了，這里的學生大部分都是些不務正業且不好惹的公子哥，蘭陵甚至把血統作為自己錄取學生的標準

        “你想多了，小皮爾森，我只是個苦力”

        “等等，你認識那個新來的？”說話的是小皮爾森的跟班，我暫時想不起來名字

        “有新來的學生嗎？”嘉里似乎并沒有提過，他外號萬事通

        “黑板上那個，我天，他看過來了，快擋著”

        “你剛才不還囂張著嗎，說什么要讓他哭”

        “安靜會兒，小皮爾森，管好你的跟班，也收好你的齷齪心思，要是你父親知道你對自己的教授有那種想法，他會讓你轉學的，到時候你存在金麗娜銀行的歐麗們就拿不出來了，我會收回它們的”我當然知道皮爾森嘴里的哭是什么意思，只是寫出來估計過不了審

        這是小皮爾森唯一的弱點，錢，事實上，他們家不僅不窮，甚至可以說十分富有，即使在遭受了全球金融危機也沒有對他們雷打不動的房地產事業造成一點影響，這場危機像是來解決皮爾森家族所有對手的，我甚至懷疑這場危機可以威脅到馬德里加科技城這一事實背后有他們家的些功勞。

        但皮爾森從不給小皮爾森一點錢，因為他的兒子太混蛋。

        “你敢”

        “我說過了，別動布雷維爾，我還沒有不敢的事情”這句話是真的，我不是不列顛人，自然不怕不列顛的一切，現在這個政局，連往日神氣地氣人的海關屬長克利切都不敢輕舉妄動，大批伽萊茵和諾曼底戰俘非法入境不列顛，海關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敢打賭，不出三個月，克利切就要下崗。

        現在在不列顛最吃香的是外國人，鷸蚌相爭，他們是漁翁，得了不少利益，更何況，我來自遙遠的亞太，但z國的教養始終拴著我，以至于我后面沒有為事工會而死

        “我真是傻了，跟你在這里僵持，總之，記著我的話，諾，你的書，兩人一本”

        “我會的”小皮爾森臉色很不好看，被我氣得

        我并沒有多少能耐能讓資本家的兒子乖乖聽我的話，但按他們說的，我是個瘋子，事工會的活都敢接的瘋子。別說是資本家，就是再擅長講理的談判家也不會和瘋子講理的，瘋子不講理

        解決完皮爾森一伙人之后，整個教室安靜了大半，其他交流的人察覺氣氛不對，也紛紛安靜了下來

        “非常感謝，你是一個合格的助教，安德魯”

        “不，布雷維爾先生，我只是幫忙”

        “當然，安德魯，不會有人比你更好了，我已經決定了，讓你做我這門課的助教，我相信你可以做好，就像現在這樣”

        “不，布雷維爾先生，我無法勝任，您是縝密的人，這太不縝密了”

        “我需要的是得力的助手，安德魯。你可以勝任的對嗎？”他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這又讓我想起我們相距半個腦袋的身高差，不知怎么得，我突然覺得這句話帶了些威脅的意味

        “既然先生相信我，我一定會努力勝任的”既然都威脅了，總不能繼續推脫

        我對布雷維爾不算仰慕，只是單純的好奇，好奇這個男人，究竟是怎樣讓自己有了沖動的

        現在戰局也亂，我雖然暫時立了不列顛的立場，但若它陷落了，我總不能隨它去死，不論如何，找個順手的能讓我扶穩的石頭都是當務之急

        布雷維爾擁有不錯的社會影響力，聰明的頭腦，和一張漂亮的臉蛋，讓他做這塊石頭簡直再稱心不過了，雖然對他的了解還是太少，但只是暫時倚靠下，大概率不會出事，況且，這深不可測的為止洞穴，倒是讓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看看他到底有著怎么樣的一面

        對于未來，我擁有非常準確的判斷力，和極細的打算，戰爭無可避免，我要做的，只是靠對正確的組織或者讓我依靠的組織勝利，這不是為誰，若非要說出個為誰來，那大概是為了生存，為了自己

        當然，如果可以做到，我也想把戰火摁死在歐美，絕不允許它燒到亞太去

        “布雷維爾先生，你在嗎”我敲響了他的辦公室

        “請進”

        “抱歉打擾了，我來拿考勤表”

        “左手第三個柜子，那一塌文件，你都抱過去吧”

        “唉先生，您是要騰出空間嗎，我那里有點擠，全部抱過去保存恐怕有點難”什么時候拿完都一樣，只是他這話，頗有一種要劃清界限的感覺，但后面那句話是對的，我的房間幾乎擠滿了草紙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你能方便點”布雷維爾先生依舊十分紳士地向我解釋

        “你不住在學校嗎？”他走了過來，幫我找考勤表，突然這么說到“當然我只是想問問，宿舍環境怎么樣”

        “宿舍是挺大，但我東西有點多，布雷維爾先生住的話應該夠的”這句話是真的，偌大的辦公室，他居然只擺了些基礎辦公設備

        “啊，冒昧了，如果你需要幫忙換臥室，我可以幫你”

        “謝謝布雷維爾先生”

        “我在想，你很喜歡這個稱呼嗎？”

        “什么”好像是演得有點過頭了，誰三句話不離對方姓氏

        “沒有，先生，我只是……羨慕，我沒有家族，布雷維爾是非常高貴的姓氏”

        “只是這樣”看來要打消他的疑慮，需要轉換一下人設

        “好吧……先生，我是亞太人，來到不列顛就要習慣被人叫做安德魯了，我只是覺得……沒有自我的感覺”

        “為什么”

        “我沒有父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養父母把我接走后，給了我個新名字，我很喜歡，可來這里之后就沒人喊了，我覺得有個姓氏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至少能讓我記著，我還有個家”是啊，我還有個家，所以做事不能太過火了

        “我覺得先生……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我才跟先生說這些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

        “沒關系……見到先生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先生是太陽一樣可以照耀人的人呢”不得不說，我差點都信了

        “你的新名字，我方便知道嗎”

        “唉”要演出這種傻白甜被關心之后驚訝的表情對我來說是件難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來

        “我叫池殃，就……嗯，我給你寫出來吧”跟諾曼底人說中文是個不太聰明的選擇，所以我選擇寫

        “有什么特別的寓意嗎？”

        理智來說，我應該編出一個寓意來的，但我又覺得我應該盡快斷掉這段對話，否則可能要露餡

        “應該……沒有，他們不是有文化的人”

        “抱歉”“對了，今天你發書時跟那群人交談，他們叫什么，我該扣他們學分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領頭的叫皮爾森，我跟他們不熟”

        今天這通交流幾乎廢完了我的演技，希望他不要有所察覺吧，我的獵物先生

        我又回到了宿舍，將考勤表放在了抽屜里，又從另一個帶指紋鎖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串金屬鑰匙，用它打開了另一個保險箱，從里面拿出了事工會給我的，有關于布雷維爾先生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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