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不出所料，柳湘蓮剛一離開，就看到水坤熙坐在蒲團上，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像，真像！」

        水坤熙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當年你父親，文武雙全，我見到他時，他也同你如今一樣，鋒芒不露，溝壑內斂！但是你們和水徵都是一路人，所以在朕面前不必裝著。」

        柳湘蓮淡淡一笑。

        「看來你并不相信老夫！」

        水坤熙爽朗的笑道：「也罷！我之用人，從不以德服人！如今我既知你，自然要用你！」

        「陛下豁達！」

        柳湘蓮贊道。

        他能說什么？

        他現在什么也說不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即使是兩輩子加起來，他也不敢說他就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柳湘蓮從來不認為，現代人的智商能夠碾壓古人，更何況是這種大權在握，善于王霸之道的皇帝。

        「知道為什么我自稱朕嗎？」

        「草民不知！」

        這是你的家事，我知道干嘛。

        柳湘蓮心中的吐槽阻止不了水坤熙想要給別人分享的情緒：「那是因為朕才是真正的皇帝，水徵他得位不正！」

        柳湘蓮苦笑道：「陛下，草民只是一棵野草，您要草民做什么，草民做便是了，這些隱秘草民之父聽得都無用處，草民聽了又有何用？」

        水坤熙一愣，接著哈哈大笑：「好好好，你倒是比你爹更聰明些！你說的不錯，當年我們謀劃，你爹聽了舉兵來打，同朕義弟白安起一同起兵也兵敗。

        放心，朕不會再做此不智之舉。」

        柳湘蓮雙手垂拱，靜靜的聽著。

        「唉！」

        水坤熙重重一嘆：「朕老了，又沒有武者的壽數，沒有多少時間了。」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水坤熙捋著胡須笑道：「朕早看開了，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天下也經不起什么波折了。朕將你的女人拘來皇宮，心中可有怨恨？」

        「回陛下，未有怨恨，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算你還明事理，人是我拘來的，朕要你做的事情是有數的，要是水徵拘走，那你將來想要人，就會顧此失彼，如同此回一般！」

        「多謝陛下指教！」

        水坤熙說的不錯，他快死了，天下也不是他的，他現在固守在一畝三分地之中，能夠要自己做的事情自然是有數的。

        「不知陛下想要草民做何事？」

        「你擅長什么啊？」

        「草民一擅長斂財，二擅長繪畫，三擅長墨家機關，不知道陛下需要草民做何！」

        水坤熙好奇道：「擅長，如何個擅長法？斂財已經不用證明，其余兩術，一一驗證再說！不知道，是否需要準備？」

        「草民繪畫之藝，學自畫圣張僧繇親傳，墨家機關術，也得自匠神魯班親傳，陛下今日要看，草民也只有獻丑了！」

        水坤熙雙目一瞪：「好，今日若能令寡人滿意，明日你身上沉疴必除！來人，柳湘蓮剛剛所說可聽到了，準備過來！」

        「喏！」

        沒看見人影，但是應喏的聲音卻傳了出來。

        沒一會兒，十數名太監久捧著筆墨紙硯，斧鑿鋸刨還有木材來到了宮殿的前面空地。

        「柳湘蓮，走吧！」

        「遵命！」

        水坤熙在前，柳湘蓮在后。

        出了宮殿，耀眼的太陽似乎令他非常不適！

        「云起！」

        陰影之

        處，還是之前的聲音想起，皇宮之中，此處之上突然飄來了一朵黑云，將陽光擋下。

        紫星殿之中的水徵，看著這樣的情景眼皮子直跳：「宗遠春！」

        此人就是壓在他心中的一座大山啊！

        柳湘蓮同樣眼角直抽抽，您老人家有這樣的大神，為什么還要揪住自己這個小菜菜不放啊？

        柳湘蓮苦笑，自己只想進入一個戀愛本，對什么權力啊爭霸啊根本一丁點都沒有興趣。

        水坤熙很滿意！

        「退下！」

        「遵旨！」

        眾太監放下東西，就開始魚貫而出，方圓數百步，遠遠的守著。

        「小子，你可知道，這是朕八年來第一次出冷宮。」

        「冷宮？」

        「哈哈哈哈，不錯，朕住的就是冷宮！天下雖然為水徵所奪，但是朕要告訴他朕的心很冷，心冷就會殺人！所以，這些年他才會和朕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為你來見朕，可見他是真的很惜才啊！

        如果是我，恐怕你已經死了!」

        柳湘蓮知道，水坤熙說的很對，一個有可能為對手所用的人才，越是厲害，越是要除掉。

        「恐怕，是因為小陛下他也是一個好皇帝吧。」

        水坤熙好心情瞬間消散大半，他知道水徵是好皇帝，但是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啊！

        其實這也沒有什么，不是就不是吧，反正也是自己自幼就養在身邊的，和親兒子也沒有什么分別，又如此賢良，自己未必不會把皇位傳給他。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為了上位，暗中害死自己所有新生的孩子。

        到最后，甚至哪個妃子有喜之后，沒多久要不小產要不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

        一開始也就罷了，到最后自己明明已經發現了內情，甚至警告過他，他依然屢教不改，肆無忌憚，橫行無忌!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是一個好皇帝！

        他水徵知道朕知道他是一個好皇帝，為了這大周的天下百姓，他在賭自己不敢殺他！

        很可惜，那個時候，自己的功能也喪失了，只勉強送出宮一個女兒，所以自己還真就沒有敢殺他！

        甚至宗遠春要殺他，還是他大周皇帝水坤熙親自阻止，才避免了如此慘劇。

        如今聽到外人說水徵是一個好皇帝，水坤熙一時還真是百感交集。

        「小子，炫技吧！」

        柳湘蓮：「……遵旨！」

        柳湘蓮手握手臂般粗大的筆桿，一股氣勢油然而生：「陛下，草民該畫什么？」

        「隨便！」

        水坤熙有些意興闌珊。

        柳湘蓮心思一動，看了看畫紙，上好的洛陽紙，造價不菲，質地柔韌，畫在這種紙上的作品即使過個百年，那也不會褪色！

        百年！

        「陛下，那小子獻丑了！」

        一筆揮就，兩條長龍從頭到尾，一筆喝成，再動手天下山川九州盡在其上。

        墨空一點，星星點點的水墨化成了無盡的人間煙火，比之《清明上河圖》更加壯觀的《山河社稷圖》出現在了水坤熙面前。

        「陛下請看！」

        「這……這……！」

        水坤熙不是不懂畫，相反自身的畫藝也非常不俗。

        越是懂，越是覺得可怕。

        這樣的一幅畫，即使是宮廷之中最好的畫師想要完成，那也是最少需要三個月，而且，經歷如此長時間的畫，那肯定沒有如此一筆揮就的連貫性！

        神作！

        這是神作啊！

        「陛下，請落款

        ！」

        「朕？」

        「不錯！就是陛下您草民對陛下的佩服之情，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停！」..

        水坤熙終于露出了笑容，這樣的一幅畫，未來可定會成為傳世之寶，自己落款，那將來肯定能夠名傳千古啊！

        人嘛，沒有了物質追求之后，那就需要一些精神追求。

        青史留名，那幾乎就是所有人不管好壞的終極渴望！

        尋常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皇帝，歷史上留不下名姓的也大有人在，留下好名聲的皇帝也屈指可數。

        「小子，你說你對朕的佩服之情猶如黃河之水，那我問你你佩服朕什么？朕退出朝堂之時，你恐怕還是襁褓之中的嬰孩，還未記事的時候你家又被抄了家，如何知道我？」

        「陛下，草民去過金陵，見到過末代王爺，朱大爺，所以聽說了您的事跡，今日又見了陛下的力量，故而萬分佩服！」

        「哦？」

        水坤熙一愣：「仔細說說!」

        水坤熙一輩子最遺憾的就是自己的謀算自己的付出沒有人知道，而他的性格又不允許自己到處去宣傳。

        那樣顯得十分大的好大喜功，虛偽。

        柳湘蓮還真不是隨口瞎說。

        「陛下，自三皇五帝以來，朝代更迭無不充滿著流血，唯有陛下同前朝最后的皇帝和平轉移了王權，如今陛下擁有顛覆天下強勢掃平一切的力量，卻心甘情愿的將力量關在牢籠之中，不使其傷人！」

        「哦？何以見得？你如何知道朕有這般力量？」

        柳湘蓮笑道：「陛下，如今還能以陛下自稱，這中華上下五千年，天無二日是常例，如今到了陛下這如此，草民猜想不是當今皇帝氣量大，而是陛下您氣量更大些！」

        「你這畫我很滿意！跟我進來吧。」

        水坤熙看不出喜怒，柳湘蓮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是不是正確。

        但是，他必須盡量的顯示自己的才能，如此也許才能在兩個皇帝之間的權利傾軋之中，尋求到那一絲生機！

        如今的自己就像是一個能夠威脅對方的武器，被擺在了明面上。

        雙方你來我往，都用一下，當一方倒下的時候，也就是自己被銷毀的時候。

        所以現在自己必須將自己這款武器的功能最大化的表現出來，也許他們用著用著就丟了呢？

        回到幽暗的宮殿，水徵拿出自己私人的大印示意柳湘蓮將畫給他，按上大印落款之后，水坤熙才道：「柳湘蓮，你很聰明，但是也很蠢！柳安西當初是我手下第一流的猛將，如今我不愿意重蹈覆轍，我和水徵之間的事情，以后，你多做少說！

        如今你用心做事，將來就算寡人就算真的歸西，也會保你和你的情人一世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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