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仙君只看準徒弟
大雨清洗過的小路上,落葉織成的毯子被踩入泥濘中,老樹被昨夜的雨水浸泡的松軟,時光精雕細琢的一道道皺紋里,藏著誰的故事?
頭頂的黑云低沉著臉,似乎下一秒就能滴落墨水來,連帶著村落的空氣中,都混合著腐敗的氣味。
兩位身穿鵝黃色錦衣的公子,是寂寂村落里唯一的顏色,區(qū)別于黑白灰的色彩,那樣醒目耀眼。
過路的風小心翼翼地吹過,害怕讓這顏色染了塵。
“村子里的男子呢?”玉七感受著屋內的動靜,里頭只有婦人和孩子。這一大早去了哪?
不知道是不是在村子里待久了,五感似乎沒有從前敏銳,站在屋外都聽不清屋內人的對話。
“在村外,還有天云宗的人。”憑借過人的耳力,玉蘅仙君聽見了外頭的爭吵。
“還真是!”玉七凝聚靈氣在眼睛上,向外看去,果然有兩群人。宗門派遣調查的人來了,但被村民擋在了外頭。
“我們快過去。”玉七大步向前走去,玉蘅緊跟其后。
兩人皆未注意到,他們方才停留的樹下,有一道黑氣沿著樹根貼著落葉,去往東邊的碧湖。
“小偷滾出碧湖村!”村民們依舊是怒氣沖沖,怒目圓睜。
“我沒有,不是我,我要你這銀兩珠釵作何?”身穿淡紫色衣衫的弟子,辯解道,微弱的聲音很快淹沒在眾人的怒罵中。
一身淡紫色衣裙的月五將小師弟護在身后,面對眾人激動的情緒,月五竟然格外冷靜,沉聲道:“諸位還請安靜!”與以往的膽怯大不相同。
見村民們仍舊自顧自的喊罵,不聽解釋,月五單手結印,村民們立即嘴巴緊閉,四肢動彈不得。
“我們修士用不著這些身外之物,雖不知這些銀兩珠釵為何會莫名其妙出現在我?guī)煹苌砩希渲斜赜姓`會。”月五道,還施展了一招幻術,將十兩銀子,變成了百兩。
村民們的心情立即從憤怒變成了害怕。
“我現在為諸位解開定身術,還請諸位莫要驚慌。”月五揮袖,三十幾位村民身上的術法解除。
為首的中年人面露難色,他身后的村民兩兩相視,眼神中有惶恐有懷疑。
“天云宗月峰行五,諸位可喚我月五。這是我?guī)煹茉戮拧⒃率弧N覀兇藖肀毯澹菫閿爻逯泄眵龋請諸位行個方便。”小師弟被誤會是小偷,月五對村民們的態(tài)度也強硬了起來。
“我是村長,我們碧湖村干干凈凈,何來鬼魅?休要誣陷我村!偷銀一事,我們全當沒發(fā)生過。姑娘請回,碧湖村不歡迎外來者。”村長直截了當地拒絕。
月五等人面色沉重,沒想到,碧湖村的人還是不信。
“諸位難道不想知道,那些銀子為何無緣無故跑到了別人身上?難不成銀子自己長腿了?”玉七帶著玉蘅從村子里走出。
對這位從前說話都要小心翼翼的月五師妹,又有了新的印象,態(tài)度強硬起來,頗有幾分她師父的風范。
“你們怎么還在村子?”村民們轉身看向那兩位衣冠楚楚的公子,一個個面色更加難看起來。
“昨夜雨下的那般大,你們走后,有一位老夫人好心收留我們避雨,就村子最南邊那家,有些破舊的小院子。”玉七說道,半真半假的話語,足以迷惑他們。
聽到這話的村民們,有些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同伴,有些不屑一顧,有些則是面如土色心驚膽戰(zhàn)。
村長額頭生了一層薄薄的汗珠,故作鎮(zhèn)定道:“村南荒廢的院子,早已無人居住,公子避雨就避雨,無須編這些話唬我們。”
“唉!我們一覺醒來,本想向老夫人道謝,可是老夫人卻讓我們快些離開,說是洛小桑要來了,讓我們快走,隨后老夫人也不見了。”玉七撓頭不解,小聲問道:
“老夫人口中的洛小桑是誰?諸位可知道?”
村民們低頭不敢同玉七對視,唯有村長擦了擦額頭的汗,面色慘白。
看樣子,有些村民知道洛小桑。眼神中不是直白的恐懼,先是心虛再是害怕,說明他們沒有見過洛小桑的鬼魂,只是猜測。
“碧湖村沒有姓洛的。”村長說道,聲音飄虛,沒了強硬的氣勢。
“既然老夫人,哦應該叫梁母,既然梁母讓我們快些離開,我們還是聽她的話,快走吧。”玉七拉著玉蘅路過那群村民,又沖著月五大聲道:
“梁母一個厲鬼都害怕洛小桑,可見洛小桑有多厲害,還是保命最重要,你們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
梁母和洛小桑,這兩個名字同時出現在那個外鄉(xiāng)人口中,這說明當年的事情,他知道一些。
玉七帶著宗門的人緩緩離開,村長望著外鄉(xiāng)人遠去的背影,雙手握拳,帶著村民們回到村子中。
“那小子第一次來村里,怎會知道這些?昨夜大家可有討論過什么?”年近五十八歲的村長問向眾人。
這五十年來,村子里鬧的雞飛狗跳,人心惶惶,一切都是從洛小桑的死亡開始。
“沒有,這事發(fā)生已久,我們其他人都未曾經歷過,甚至連全名都不知道。”
“村長,剛剛那小子好像知道什么,會不會真是洛小桑的鬼魂又回來了?還有梁母,梁母當年死時的慘況,你可都看見了。”
“聽說就死在村南的院子里,死時七竅流血,血液匯聚成了一個大大的‘洛’字。”
“是啊村長,我從前就說村南的院子里也有鬼,你們還不信,大火都燒不著的院子,多邪乎。”
“這么一說,我家孩子也曾說過,村南的院子里有位老奶奶,恐怕那真的是梁母。”
“洛家鬼已被鎮(zhèn)壓住,我們只要按照仙人所說,不讓外人入內,不靠近碧湖,日夜將平安符掛在床頭即可。”村長說道,滿臉疲憊。
“是啊,你看這幾年村子里都沒人離奇去世,說明仙人的法子有用,按照仙人說的就行。至于梁母,只要不去那院子,想必也不會有事。”村民們附和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母的事情,就當做不知道。”
“而且,那些人一聽說厲鬼就跑了,可見多不靠譜。當年鎮(zhèn)壓洛小桑時,洛小桑可是鬼將,比厲鬼可厲害太多了。”
村外,村民們的聲音清楚傳來,聽得人著急上火,只想撓頭。
玉蘅仙君眼疾手快地抓住玉七那只放在后腦勺上的手,“撓禿了。”
“你說,這村子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洛小桑被鎮(zhèn)壓在碧湖?我怎么不信呢。”玉七問道,按照村民的對話來說,事情的經過如下:
洛小桑死后,村子中有人離奇去世,更有梁母慘死。所以村民請了仙人來鎮(zhèn)壓,仙人走時留下:不準外人入內,不準靠近碧湖的指示。
“他們說洛小桑被鎮(zhèn)壓時,已是鬼將。”玉蘅仙君并未懷疑村民們的談論,洛小桑成為鬼將已久。
“洛小桑被鎮(zhèn)壓,所以村子里的陰氣沒那么重,也能解釋洛小桑為何不對眾人出手。那梁母的魂魄又去了哪?”
洛小桑又是如何成為鬼將的?以碧湖村原本的條件,在無外力的幫助下,洛小桑最多成為厲鬼。
“等等,碧湖村排斥外來者,是從何時開始的?”玉七忽然想起,時間對不上,按照村民的說法,洛小桑是這幾年才被鎮(zhèn)壓的,那為什么至少從三十年前開始,碧湖村就開始排斥外來者?
年僅半百的老人說碧湖村排斥外來者,僅有的幾位去碧湖村時已是弱冠之年。
月五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玉七和玉蘅公子在說什么。
“走,我們先去附近的小鎮(zhèn)里,休息休息,再好好打探消息。”玉七帶著眾人來到小鎮(zhèn)里。
“玉七師兄的傷恢復了?”月五問道,碧湖村一事交給了月峰和玉峰,沒想到玉峰派來的人是玉七師兄。
聽說玉七師兄憑一己之力擊殺了地火領域守衛(wèi),重傷倒地,看他這副精神奕奕的樣子,應當無事了。
反倒是玉蘅公子,左手竟然受傷了。
“好了已經,有他照顧我,好的賊快!”玉七又一次華麗麗地將胳膊肘放在玉蘅肩上,玉蘅很給面子的,沒有躲過。
“如此,先恭喜師兄喜得地火。”月五抱拳恭喜。
“僥幸僥幸,哦對,月十一是吧,方才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村民口中的仙人,應當教他們不少手段,打擊外鄉(xiāng)人的手段,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玉七看向剛剛那位被誣陷的師弟。
被點名的月十一,抬起低落的腦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方才村民們不分青紅皂白罵人的畫面,已經深深扎根腦海。
“多謝師兄師姐信任我,為我解圍。”
“碧湖村不簡單,先不想這些。我知道一家面館,面賊好吃,走,師兄請客!”玉七大手一揮,帶著眾人下館子。
隨后一摸荷包,還剩十個銅板,也就只夠請這頓。
五人拼桌坐下,面館老板一眼就認出了玉七,還貼心地問道:“送完信了?”
“沒有,他們說村子里沒有我要找的人。”玉七搖頭嘆息,村長說村中沒有姓洛的,“可能托我的人,記錯了姓名,我再回去問問。”
“看幾位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敢問幾位可是……”老板目光停留在他們的劍上,上一次只有黃衣公子腰間的劍寫著“天云”二字,這一次另外三位腰間的劍也寫著“天云”二字。
“我們受長輩之托,方才下山來此,沒想到時隔已久,碧湖村已經沒有姓洛的人家了。”玉七坦言道,如果早知道碧湖村已有“仙人”去過,就該假裝仙人的弟子進去。
他們口中的“仙人”,是誰?有沒有可能,并非修士,而是鬼?那目的是——吸收洛小桑的力量。
所以才不許外人打擾,不殺人,不引起修士的注意。這個猜測極有可能。
“姓洛的?”老板努力回憶,想起一樁往事,道:“住在后面的老爺子,從前去過碧湖村,還不小心落水,救他的那位似乎姓洛,再多的我也不知。”
“多謝老板告知。”玉七回以一禮,打算吃完飯再去拜訪。
五碗面端上來,其中一碗沒有蔥花,想來是上次玉蘅挑蔥花的動作都被老板記下了。
玉七接過那碗沒有蔥花的面,道了聲謝。扭頭卻見玉蘅又在挑蔥花,難道挑蔥花會上癮?
一碗熱湯面下肚,心情舒暢了不少。
“怎么不吃?”玉七看著玉蘅那碗一顆蔥花都沒有的面,問道。
“你吃。”玉蘅仙君將碗推到玉七面前,比起自己吃,還是更喜歡看景安吃。
“那我不客氣啦。”玉七接過面,大口吃了起來。微紅的臉頰透露出玉七此刻的心情,頂著四道目光干飯,還是有些壓力的。
要怎么解釋,他們才能明白,我不是飯桶!不是誰給的面我都吃!
月十一和月九倆人已經低著頭在小聲議論,玉七師兄和玉蘅公子的關系,大概是誰對誰更好一些。
月五也是一臉好奇地看著玉七和玉蘅兩人,一段時間不見,這兩人的關系似乎好了不少,甚至有些曖昧的氣氛……
月五慌忙轉過頭,這感覺,還有些小興奮是為什么?話本子里的人物,瞬間有了臉!
飯后,月五等三人去其他地方打探消息。由玉七玉蘅兩人登門拜訪老板口中的老爺子,院門打開,開門的是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
“前輩您好,我受家中長輩之托去碧湖村送信,卻被村長告知碧湖村沒有姓洛的人家,聽說老爺子曾去過碧湖村,被一位姓洛的人救下,特來拜訪老爺子。”玉七恭謹地說道。
“哦,進來吧。再晚些,我爹就要休息了。”
兩人進入院子,那老爺子正坐在木椅中,瞇著眼曬太陽。
“爹,有兩個人想問你,碧湖村洛大夫的事情。”中年人在老爺子耳邊大聲喊到,隨后向兩人道:“我爹七十四歲,身體健康,就耳朵有些聾。”
“啊!”老爺子睜開眼睛,看向那兩位陌生人,眼底光彩依舊。
中年人又重復了一遍,老爺子才緩緩說道:“我落水的時候,大冬天,在洛大夫家住了一晚。洛大夫有個閨女,還有個兒子,多好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
“洛大夫不在了?”
“去世四十多年了,我小時候還去過幾次,掃墓。后來碧湖村不許外人入內,就沒再去過。”中年人說道。
“洛大夫的閨女是不是叫洛小桑?”
“啊!小桑,對,是這個名字,可惜啊!多好的閨女,被悔婚,被冤枉成啥樣,還被沉湖。依我看,碧湖村沒一個好人!”老爺子言語間有些激動。
“洛大夫的兒子?”
“不是親生的,是外鄉(xiāng)人,聽說鬧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和洛小桑一起沒了。”中年人說道,老爺子因為洛大夫的去世,一直不看好碧湖村的其他人。
“碧湖村為何不讓外人進入?”
“聽說是因為村子經常丟失財物。原本碧湖村有個梁家,最是富裕,沒過幾年就落敗了。”中年人回憶道。
“丟失財物?是不是只要有外鄉(xiāng)人進入村子,村子里就會有人丟失財物,而財物一定是在外鄉(xiāng)人身上?”玉七問道,看來月十一身上的銀兩,不是那些村民們栽張嫁禍的。
月十一是筑基期的修士,那些人是通過怎樣的手段,將銀兩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到了他身上?
“哦,好像是這樣,反正,碧湖村邪乎的很。”中年人說道。
“多謝兩位前輩,沒想到洛大夫已不在了。”玉七起身告辭。
出了院子,玉七望著頭頂的太陽,有些發(fā)懵,丟失財物的事情竟然是從洛小桑死后就有的。
在背后幫助洛小桑成為鬼將的人是誰?鎮(zhèn)壓了洛小桑的人又是誰?黑衣男子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葉莫,你說,會不會有人故意要讓洛小桑成為鬼將,然后鎮(zhèn)壓她,吸收她的力量?”
就像之前荒村遇到的鬼將,養(yǎng)那些怨鬼當做口糧一樣。有比鬼將更加厲害的東西,在飼養(yǎng)鬼將當做口糧。
“不知道。”玉蘅仙君給出自己的答案。
能憑一己之力飼養(yǎng)鬼將的,只有鬼王。可是鬼王飼養(yǎng)鬼將干什么?吸收力量?冥界那幾位鬼王,一位比一位懶散,因為鬼王是普通鬼族修煉的盡頭。
“碧湖村財物丟失的事情,想簡單點,一開始是洛小桑的鬼魂故意為之,要散盡梁家和碧湖村人的家財。
隨著洛小桑逐漸變強,開始殺人,直到殺了梁母留下明顯的‘洛’字,村中人知道是洛小桑作祟,請仙人來鎮(zhèn)壓。
洛小桑被鎮(zhèn)壓后,村民們模仿之前洛小桑的做法,以此趕走所有外鄉(xiāng)人。昨天應當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下雨了。”
玉七如是道來,“你覺得這個解釋如何?”
“嗯,景安最聰明。”玉蘅仙君夸贊道。
“走,我們先找個地方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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