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槿衣與顧叔
“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你可愿去兵部做個總旗?”
楚帝此言一出,大帳內的官員與知曉顧家事端的世家子皆有些震驚,饒是顧昭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大著膽子,忍著斷骨之痛叩謝圣恩:“臣愿意。”
再見那高高在上的楚帝,臉色衰敗,眼神卻定定的望著顧昭。
那眼里涌動的情緒太多,顧昭咽了咽口水。絲毫不懷疑剛剛皇帝眼里閃過的殺意,是真的在糾結要不要砍了自己。
畢竟一個經歷過滿門抄斬的孩子,無論再怎么表現的無害,都讓人難以信服,更何況是天生疑心重的皇帝。
然而楚帝不光忘記這么個人了,現如今想起來了。依舊任用了她,即便是軍部最為低下的總旗。
顧昭堅持到楚帝讓他們退下后,拄著拐杖艱難走出,一個踉蹌摔在槿衣身上。
失去意識的瞬間交代槿衣:“先帶我回府,再去請信得過的大夫入府。”
隨即深深緊鎖眉頭暈了過去,槿衣立馬向周圍問候的眾人道謝行禮,招呼著啞叔將煞白著小臉的顧昭攙扶進馬車。
一路上馬車駕駛的格外小心,明明是冬日,在外頭駕車的啞叔卻熱出了一身汗。
他不能言語,沒法詢問究竟發生了何事。顧昭為何會傷的那樣重,頭一次對自己的啞疾恨之入骨。
要找的醫館正好順路,啞叔匆匆忙忙的下了車。一把抓住整理藥材的張大夫,走時還不忘桌上的藥箱,一氣呵成般連人帶藥箱塞進馬車內。
惹得年旬五十的張大夫一陣痛罵,卻在槿衣帶著哭音卻快速的說完情況后,動作麻利的上前診治。
張大夫小心翼翼地拿下在狩獵場草率包扎的木棒,又交代槿衣遮住顧昭的腰部以上。
便開始擰著眉處理更加嚴重的傷勢,啞叔慢慢放下了揪著的心,更加賣力的將馬車駕駛的更為安穩。
再度醒來已是第二日上午,顧昭緩緩回過神來。
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會不會哪一天睜眼,又能夠回到另一個世界。
但事實并不如意,她是被又餓又疼的雙重折磨,折騰醒的。
還未掙扎起身,便被一雙帶著藥味的溫熱的手穩穩按下。
張大夫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端來一碗白粥,見著顧昭這般不顧身上的傷。氣的兩邊的胡子都顫了顫,倒是與她那個冥頑不靈的爹沒有兩樣。
“你昏迷了一日,先喝些白粥墊墊胃。”
顧昭伸手便要去那碗,又被張大夫狠狠打向手背。
剛醒來帶著迷茫的神色看向這個頭發花白的大夫,槿衣連忙端著煮好的藥汁前來解釋。
“阿昭,張大夫是顧侯爺的人,也是他一直醫治阿昭。”
話音未落,張大夫便氣的翹起胡子,“別別別,誰是那顧小子的人,莫要連累了老夫去。”
說罷瞪了瞪床上的顧昭:“不愧是顧小子的閨女,對自己身體也是個沒數的。”
囑咐了槿衣盯著顧昭喝藥后,便搖著頭惱怒的走掉。
留下目瞪口呆的顧昭:“他知曉我是女子??”
“奴婢自小便聽爹爹說過,張大夫從阿昭出生起便開始醫治。阿昭莫要擔心張大夫會泄密,侯爺年輕時救過張大夫。自侯府出事后,張大夫便在都城開了醫館。明面上招學徒傳授醫術,實際上一直隱在暗處替阿昭研究病情。”
槿衣頓了頓帶著欣喜的口吻繼續說道,“誰知還未研究出頭緒,阿昭便自己好了起來。”
聞言至此,顧昭一邊吞著白粥一邊想著自己的父親顧廷究竟是怎樣的人。
夢里那個頂天立地的少年將軍,和在親近之人描述中重情重義的顧廷。怎么會做出,不顧兄弟與手下的性命,公然抗旨的事呢。
因著顧昭的傷勢,楚帝倒也寬容了些,擬旨等到傷好完畢再去任職。
顧昭難得輕松的在府里躺了許久,每日被槿衣喂食,享受女孩子溫溫柔柔的按摩以及無微不至的照顧。當然,除了苦的差點沒把膽汁吐出來的湯藥。
僅僅過去短短十幾天,張大夫再來復診時,也驚訝于顧昭身體的恢復速度。
再挨了一頓罵后的顧昭終于被允許下地,自家的小丫頭哪里都好,就是想干的事一件不讓。顧昭軟硬皆施,也不曾讓小丫頭對自己想下床走動的事退讓半步。
樂呵的送走了罵罵咧咧的張大夫,還未來得及去院子里都走動走動。門外就傳來中氣十足的呼喚聲:“顧兄在家否。”
顧昭一挑眉,這些天倒是忘了齊三鳴這個人,連忙交代槿衣開門見客。
一群少年嘰嘰喳喳的一窩蜂涌了進來,正是那天在叢林里,擋在顧昭身前的幾人。
“顧兄當真勇猛非凡。”
“實再對不住顧兄,拖到現在才來探望。”
四五個少年像鴨子般在耳邊齊齊開口,顧昭無奈卻也好笑,轉頭等著齊三鳴介紹一番。
卻見他用著極為發亮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帶著崇拜的語氣開始贊嘆。
“不愧是顧兄,傷的重,好的還快。這恢復速度比我見過的,最強健的馬兒都快。”
不愧是話題終結者,顧昭被尬著尬著倒也習慣了許多。
“齊兄你這話可不能這樣說,怎能拿你照看的那些馬與顧兄相比。”
說話之人便是那天穿著白衫的少年,雖在初春,也仍舊涼颼颼的。
顧昭看他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手中還不停的揮著扇子,頓時能夠明白這幾人究竟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心思單純又有活力的少年處在一塊,很快就能活躍起氣氛。
顧昭也了解到了這幾個少年的家世,總愛穿白衫,一邊發抖一邊顯擺的扇扇子的是翰林院編修沈大人之子,沈慕。
還有太醫院御醫之子,裘尚。
國子監博士之子,鼎博文。
院落里太久沒有這般熱鬧,太陽照的人懶懶散散的,連啞叔也被氣氛感染。
在一旁面色極為柔和的待著,顧昭看著啞叔有些瑟然的比劃著:侯爺和夫人在時,也經常這么熱鬧過。
啞叔在這刻透漏出的悲傷,讓顧昭覺得手里的熱茶不香了。
她略微思索一番,微微瞇眼笑道。“諸兄可還愿認識一下顧某的兩個家人。”
按照沈慕的話來說,大家都是經過猛虎事件的人,過命的交情,這有何不可。
眾人調笑著隨著顧昭起身,“顧兄這就太不厚道了些,家人竟不早些告知我們一二。”鼎博文書生氣質濃厚,此時也有些面帶羞澀。
齊三鳴立馬接道,“顧兄,你看我們這來的倉促,也為帶禮。”
“多有得罪。”
“是啊,顧兄好不厚道。”
少年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調笑著,都是朝中當官家的孩子。
豈會不知顧昭還有甚么家人,這也是顧昭第一次重新認識這個時代的少年,他們試圖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溫暖失去所有的顧昭。
“是我顧昭的不適,今日便請諸兄一塊吃個午飯,可還賞臉。”少年們連聲應下,生怕顧昭反悔似的。
招來槿衣和啞叔,在二人面露困惑時,顧昭第一次行著君子待客之禮。
“這位十二歲的小姑娘,名喚槿衣,不是卻勝似我的妹妹。”說著還調皮的向呆住的槿衣俏皮的眨了眨眼,“目前是這顧府的小管家,厲害著呢。”
說罷眾人給面子的夸贊一番,惹得小丫頭目露淚光,臉爆紅一片。
“這位是年長我們許多的”顧昭狡鮚的看了看站立不安的啞叔,停頓片刻繼續說道。
“顧叔,待我與槿衣,似叔叔一般照顧有加。目前呢,我們顧叔寶刀未老,一個人扛起整個顧府的力氣活,同時還是會武的侍衛。”
知禮的少年們挨個對槿衣啞叔行了禮,嚇壞了二人,齊齊側著身子避開了些。顧昭爽朗的笑著,又一個一個替他們還了禮去。
“事不宜遲,大家便去酒樓食飯吧。”擔心小丫頭當場哭出來,還是早早的轉移了話題。
“顧兄你這腿走著可還行?”齊三鳴有些擔憂的扶住略顯興奮的顧昭。
“齊兄,說別人不行,實非君子所為啊。”
調笑間眾人圍著攙著拐杖的顧昭走向門邊,齊三鳴在一旁迷弟似的開口,“顧兄當真是人間龍鳳,使拐杖都這樣出色。”
心情好的顧昭倒也給面子的接上話,“謬贊謬贊。”
剛邁出包成粽子的那只傷腳,臉上的笑意還未消散便徹底凝固。
“宋宋宋知兄。”少年們立馬嚴肅的行禮,像鵪鶉一般躲在顧昭這個傷員背后。
“宋知兄今日怎得來了。”顧昭飛速緩解了方才受到的驚嚇,忙拄著拐杖上前招待。
分明宋知未說一言,表情也是那個冷若冰霜的表情。
無端的,顧昭卻福至心靈的從他的眼睛里看見了明晃晃的幾個大字:怎得他們能來,我就不能來。
甲一在一旁習慣性的開口代勞,“公子憂心顧小侯爺的傷勢,再加上想要對小侯爺道謝,覺著今日尚是個好天氣,便想著登門。”
臨了又怕時隔太遠,顧昭忘記自家公子道什么謝,便又補上一句。“謝小侯爺之前制服驚馬一事。”
一口氣說完,有些微微提不上來氣。想他做侍衛這么多年,什么時候遭過這種說話的罪。
剛想低下頭將主場讓給兩位主子,便察覺身邊的公子冷冷的掃了自己一眼。
甲一不免心里泛著嘀咕,剛剛哪個字也沒說錯啊。公子您可不就是憂心顧小侯爺么,這么多天,多少次欲言又止的想要詢問人家顧昭的情況。
幸好屬下聰慧,打掃院子翻出來那只被凍的看不出來是糖葫蘆的糖葫蘆,這才給了您想要道謝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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