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世間極好是什么
顧昭一聽,頓時覺得要是身后有尾巴,此刻都該興奮的舞動起來了。
“怎會不歡迎宋知兄。”說著回頭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覺得有些許無耐。
“不知宋知兄可否賞臉與我們一起吃個午膳?”
初春的暖陽照在面前這個笑得暖洋洋的少年身上,此刻的宋知突然覺得一梗。明明自己和這只小狐貍先認識,怎得憑白成了我與他們這個劃分。
莫名生出了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惱意,讓他想要開口拒絕。
卻突然想到方才在府門口聽見的,眼前這個少年做出那樣驚駭世俗的事情。從未有人,如他這般帶著力量的溫柔,將府里的下人當作親人。
鬼使神差的應了一聲好,便轉身先往街上走去。
一旁的甲一挑著眉,意料之中的跟上。第一次答應旁人一同食飯的宋知走了,又回頭望向還未跟上的眾人。
似是羞澀,又有些惱怒,“你們不去了?”
顧昭最先回過神來,怕宋知不高興似的,拄著拐快速跟上。
走的太快有些疼痛,少年姣好的容顏此刻不顧形象的齜牙咧嘴。宋知心中的不惱頓時一掃而空,走時微微放慢了步伐。
行至人多處,顧昭悄咪咪問向身后眾人,“你們為何一見到宋兄,就膽小的像只鵪鶉。”
推搡間還是派出了最能說清條理的鼎博文,“顧兄你癡傻之癥才好轉,”如此直白的揭穿,惹得其余幾個少年一人揪了他一下。
“博文兄但說無妨,我無礙的。”拄著拐杖認真走路的顧昭大度的甩了甩馬尾,以示這個話題繼續。
“宋兄的父親乃是當朝宰相,為人十分刻板嚴肅,逮著誰都能彈劾幾句。再加上宋兄此前,從未與我們搭過話。”說到一般,不免舔了舔唇,觀察宋知是否注意到身后有人在說他。
“朝中與我們年紀相仿的世家子弟,多的數不勝數,但誰也沒有成功和宋知搭上過話。”
說罷,向著顧昭束起了大拇指,“顧兄乃是第一個,真乃神人也。”
半大的少年們從不耐得住寂寞,紛紛詢問顧昭用了何方妙計。
誰知一直在前方走著的宋知突然停下,挑著眉望向笑得最為狡鮚的顧昭,緩緩開口:“妙計?”
“哈哈哈宋知兄聽錯了,”無辜背鍋的顧昭,擦了擦鼻尖因認真走路流出的汗珠。
“方才諸位兄臺說要吃上次吃過妙極了的松鼠桂花魚。”
感到日頭愈來愈大,宋知不經意的瞥向顧昭額間也滲出的幾滴汗水。又看了看身后裝聾作啞的少年們,第一次主動開口,選了路邊最近的酒樓。
“這家酒樓如何?”
眾人受寵若驚,連忙點頭稱好。
挑了間靠近街道的房間,少年們爭搶著點菜,勢必要狠狠的宰顧昭這頭深藏不漏的小肥羊。
顧昭照顧著宋知不愛與旁人相處,自告奮勇的將其隔開。隨即又搶過甲一的活計,將宋知要坐的地方擦得一塵不染。
如此一番舉動,自然遭到調笑,“顧兄怎得一遇到宋兄就像個老媽子,各位瞧瞧,這是也不是。”當事人顧昭怡然自得的將拐杖放在一邊,咧著大牙笑著接受。
“去去去,人宋知兄哪能像你們這糙漢子一樣。”
“顧兄此言差矣,我,裘兄與鼎兄,好歹也是沾了些文人風氣。你這話說齊三鳴,我們可沒意見。”沈慕說著笑著躲過齊三鳴扔來的筷子,三個不會武藝的少年立馬著手反擊。
顧昭笑盈盈的看著四人胡鬧,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偏頭望向宋知。
額前俏皮的發絲在光芒下熠熠生輝,“宋知兄是否覺得太過吵鬧。”
宋知看向那雙閃著期翼的眸子,這個人總是能夠完完全全的照顧到身邊每一個人。明明在這之前,沒有一個人能夠對她給予一絲一毫的善意。
第一次,他迫切的想要去了解,這樣的一個人,有著怎么純粹的靈魂。
“無妨。”如薄玉般的唇微張,清冷的眉目不自知的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春意,柔和的蕩開眸中的虛幻與拒人之外的冷淡感。
似乎察覺自己的態度,過于讓人難以相處。
略微有些赧然的轉頭看向窗外的枯樹,因春意而抽出的嫩芽,“他們這樣很好。”
很久未在人前表露自己真是想法的宋知,仍舊不太適應與窘迫。
他側著臉故意撇開顧昭的目光,竟讓顧昭覺得心里更加愉悅。
隨即湊得更近一些,兩只白嫩的手掌輕輕托在兩腮,軟軟的頰肉微微嘟起。“可是宋知兄這樣的,才是世間極好。”
宋知微微一驚,猝不及防的回頭就將這樣的顧昭收入眼底。
早已褪去厚衫的少年顯得格外挺拔,今日難得穿了一次寬袖白玉色長袍。
因著傷勢最外層的外袍松松垮垮的套著,整齊的領口上方是一節過于嬌柔的玉頸。再然后是一張過分精致的臉,五官濃艷的像活過來的畫中人。
注意到宋知打量的眼神,顧昭大大方方的揚起小臉,讓他看的更加清晰。
被美人欣賞向來是一件樂事,上一個世界的顧昭不僅長得美,也愛看美人。雖說整張臉都變了,好在依舊長得不俗,就是壞毛病也分毫不落的全部繼承。
很快便上齊了菜,滿滿一桌的盛宴讓顧昭不由自主的被引走的注意力。
宋知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松了一口氣再陰暗的事情都令他從容不迫。唯獨這樣明媚真誠的少年,讓他束手無策。
吞了吞自動分泌的口水,顧昭一筷子伸向那道皮白肉嫩,肥而不膩地鹽水鴨。
突地被橫空伸來地一雙筷子擋住,顧昭疑惑的回頭:“宋知兄?”
宋知看著極度想吃卻沒有得逞,表現的可憐兮兮的顧昭。
頓時覺得方才落下的場子找了回來,挑了挑眉一本正經的與她對視。隨后又挑了筷純瘦的,色澤動人的鹽水鴨在顧昭眼巴巴的注視中,放入嘴里。
慢條斯理的咀嚼后吞下,隨即勾了勾嘴角,略微贊嘆了句。
誰知顧昭也是不惱,一絲不落的欣賞完美人吃東西,心里暗戳戳的記下:原來小宋知愛吃鹽水鴨。
一向自詡寬容大度的顧昭,沒心沒肺的向下一道色澤透亮的東坡肉。誰知又在半路被宋知截胡,其余打鬧著吃飯的少年也注意到這邊。
顧昭再也忍耐不住,嘆息的問道;“宋知兄這是何意?”隨即靈光一閃,“可是怕這菜里有人下毒。”
意識到可能是機密問題,將臉猛然湊近幾分。宋知才升起的捉弄感頓時有些消散,伸出手指點開那光潔的腦門。
嫌棄似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顧昭你莫不是忘了你還在養傷。”
眾人頓時感到了來自宰相之子的壓迫感,紛紛墻頭草般把想要倒給顧昭的酒水一飲而盡。
顧昭尷尬的摸了摸下巴,完全辦法對這樣的宋知生出火來。即使這個別扭的少年從不解釋著什么,但她看得出來這份藏得極深的好意。
“那便吃一些清淡的肉食?”說著抬起眼眸來祈求的問著,“這個鹽水鴨味道及其清淡的。”
宋知不說話,看了看那雙濕漉漉,像討食的小狗似的眼睛。
下一秒,店小二又上前端來一大份粥,“客官點的肉糜粥來了。”
雖然不能吃菜,但好歹粥里終于多了些肉。素了多日的顧昭不顧形象般大口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詢問:“宋知兄何時點的這粥。”
狼吞虎咽般的吃相著實引得宋知皺了皺眉,本來不想解釋,架不住顧昭眼巴巴的一直看著。“方才讓甲一去后廚加的。”
聞言顧昭心滿意足的在碗后撇了撇嘴,這小竹子精凈會拐彎抹角的在暗處做好事,還總愛死鴨子嘴硬,半分不肯開口。
雖吐槽著,但上揚的嘴角就沒落下來過,上一個世界的顧昭從來沒有被人照顧過的滋味。因而這一世,旁人對她輕微的好意,都能被她自己敏感的察覺出來。
一頓飯吃吃鬧鬧也已然是下午,少年人的精力總是無限好。一行人剛走出酒樓,顧昭便發現身邊的宋知有些細微的變化。“宋知兄怎么了?”
宋知杵在原地不動,轉頭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示意甲一。隨即甲一拱手告退,人多出隱去身影。“無事,今日有些晚了。”
顧昭看著他像是有事要做的樣子,熱情的擺了擺手道別:“宋知兄先去忙,下次見。”其余人也跟著道別,表情有些放松。
“宋兄可算是走了,可把我憋壞了。”
“是啊,一頓飯吃的我心驚膽戰。”
“齊兄你這話說的可不嚴謹,我可是看著你吃了三大碗呢。”
顧昭好笑似的回頭:“宋知兄可沒對你們做什么吧,你們怎得這么拘束。”
沈慕展開扇子神神秘秘的靠近顧昭,“顧兄你有所不知,除了今日所說的宋兄家世過于強硬。坊間還有許多宋兄的傳聞”
“若是因家世,那難免對宋知兄過于苛責。畢竟父親是宰相,分明是件值得驕傲的事。至于什么坊間傳聞,想必看諸兄表現,也不是什么好的傳聞。”
顧昭收起玩鬧的神情,定定的望向這幾日新交的朋友。
平日里玩鬧歸玩鬧,顧昭的底線卻是一直堅守。她單方面覺得宋知是她第一個朋友,自然不能放任別人詆毀。
“顧兄,你莫要這么嚴肅。咱們也沒有聽信那些傳聞,只是聽一聽罷了。”鼎博文立馬上前勸說。
沈慕也略顯抱歉,“顧兄實再抱歉,是我思慮不周,那些傳聞也說的十分逼真。”
就連幾人中最為正經的裘尚也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幾年前城中就有傳聞,宋家嫡長子狠毒陰戾,手段殘忍。打殺了院子里的一個丫鬟,甚至連都送去了太醫局驗尸。”
“是啊,顧兄你也莫氣。裘兄的父親正是太醫局的人,實在是這傳聞說的有鼻子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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