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明夭一瞬不瞬地盯著人面獸的臉,唯恐錯過它一絲細微的表情。
它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再次露出惘然的表情。
正當它要開口時,濃稠夜色之中忽然撕裂開一道虛白的隙罅,宛如懸掛于壁上的水墨畫軸被利刃刺穿,露出了畫紙背后的斑駁墻皮,那個隙罅從拳頭般大小不斷膨脹,瞬間就變成了水井般大小。
一只手忽然從隙罅中伸了出來,迅速提起人面獸的脖頸,一把將它拎進了隙罅之中。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明夭尚未看清,那個隙罅就已經關閉,耳畔只余人面獸的尖叫聲:“救——”
它的下半句還未說完,身體就被隙罅吞噬。
姜岐然急亂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只觸到了人面獸的一縷發絲。
他滿臉愕然與惱怒。
弦虞:“剛剛那個隙罅,竟然憑空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奇門遁甲、空間陣法之類的虛空之術。”
姜岐然:“可惜幕后之人速度太快,我們連那只手都沒有看清。”
他眉眼流露出濃濃的擔憂:“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阿瀾恐怕真的出事了。”
弦虞看著姜岐然不斷在原地踱步,靈機一動:“不如我們去求助四方掮客?師尊說,如果我們想要知道一些人界的事情,就可以去求助于四方掮客。他們遍及六界各地,或許知道莫瀾所在的小隊去了什么地方歷練,這樣,我們就可以去那個地方探查一番。”
姜岐然頷首,目前只能這樣了。
假如那個人面獸真的是莫瀾,那個將她擄走的幕后者不知道究竟是敵是友,會不會對她構成性命威脅。
為今之計,是必須盡快向四方掮客打聽情況。
弦虞和姜岐然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明夭:“那我們現在就去聯系四方掮客……”
誰知,明夭正拿出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一陣搗鼓。
弦虞:“這是什么?”
明夭:“照相機,一種可以定格畫面的靈器,每次我們捉妖時,我害怕遺漏些什么,總是會先將照相機打開,并將其縮小藏在身上,以便捕捉一系列畫面。”
明夭將恢復正常大小的照相機遞給弦虞,弦虞透過水晶般的屏幕看見了一只手。
“剛剛,照相機把那只手拍下來了。”
姜岐然也湊了過來
那是一雙干凈修長的手,骨節較大,似乎是男子的手。
此外,手腕上環繞著一圈黑色物質,有些反光。
明夭拿出放大鏡:“似乎是手鏈。”
但是三人左看右看,也沒有發現有何特別之處。
弦虞道:“算了,還是先去找四方掮客吧。”
三人回到蘑菇小屋,走在后面的明夭忽然驚呼了一聲。
弦虞和姜岐然被她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環顧了四周一眼,氣虛地問道:“剛剛那個人面獸應該是低階妖物吧?”
弦虞蹙眉,似乎有些疑惑。
姜岐然則神色凝重。
他們安靜地注視著她。
明夭差點忍不住直接掉頭。
“血月出,必有大妖或兇煞出現,也就是說——除了人面獸,附近可能還有邪物。”明夭的雙手在顫抖,花容失色,“可是那只邪物一直沒有現身。我在想,既然虛空之術可以憑空伸出一只手,那么,是否也能憑空讓一個活生生的人消失。這時候,如果有邪物李代桃僵呢?”
下一刻,明夭拔腿就跑,同時拼命大喊:“弦虞,你看看旁邊的姜岐然,他根本就沒有影子!”
弦虞如遭雷擊,僵硬地轉頭,與姜岐然四目相對。
姜岐然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幽深的笑意。
弦虞視線下移,看到月光傾瀉在他身上,可是地面卻……沒有影子!
“啊!”弦虞連忙向明夭的方向跑去,“明夭你等等我!等等我!救命啊!”
明夭看到弦虞追趕過來,嚇得魄蕩魂飛,跑得飛快:“你別把邪物引到我這里!”
弦虞怒目圓瞪:“你太不講義氣了!”
結果就是,兩個人驚慌失措之下,竟然忘記了可以御劍飛行這回事,狼狽萬分地在森林賽跑。
“姜岐然”靜靜地佇立原地,似乎根本不擔心她們會逃之夭夭。
然而,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現在明夭的面前。
明夭連忙急剎車,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卻被那“姜岐然”直接劈暈了過去。
“姜岐然”又來到了弦虞的面前,用同樣的手法劈暈了她。
晨光熹微,芊芊細草上滑落凝露,儼然是個靜謐美好的早晨。
明夭緩緩睜開雙眼,本以為此命休矣,然而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一個傷口也沒有。
而周圍依舊是那片森林,曦光熠熠,似乎給每一片樹葉鍍上了一層金光。
弦虞也躺在樹下,睡容安然,看起來歲月靜好。
明夭正欲推醒她,卻發現她額間竟然出現了一個花鈿。
那是一朵十分小巧特別的花,恍若九瓣蓮花,呈現出淡淡的水墨色,為一襲紅裙看起來明艷綺麗的弦虞增添了清雅之感。
明夭疑惑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發現好像不是花鈿,像是從血肉里長出來的花。
她臉色大變,忽然想起了昨晚那個邪物。
她從此儲物袋拿出一面鏡子,果不其然,自己額間也出現了一朵花。
跟弦虞的水墨蓮花不同,自己額間出現的是紫色鳶尾花。
明夭本就清冷至極的容顏,似乎平添了一分妖異與魅惑。
弦虞在明夭的推搡下漸漸蘇醒,剛要發火,便看見明夭額間的花,吐槽道:“你的妝容與你氣質不符,還是換一個吧。”
明夭二話不說,將鏡子舉在了她面前。
弦虞目瞪口呆。
許久,兩人用同病相憐的眼神看著對方。
額間的花,一看就很邪門。
明夭收起蘑菇小屋,和弦虞來到了四方掮客的據點。
人流如織的大街上穿梭著形形色色的行人,他們搭起棚臺攤子,當街吆喝,所售之物包括小吃、燈籠、胭脂、首飾,還有一些雜耍賣藝的俳優,以及咿咿呀呀的伶人。
明夭和弦虞行走在大街上,容貌出類拔萃,引來不少行人注目,以往有姜岐然替她們擋著,但現在只有兩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少女,有些好色之徒直接上來搭訕。
弦虞只有在觸及她底線的問題時,比如睡覺和崔凌,才會變得脾氣火爆。當她被人不斷騷擾之后,又不能對手無寸鐵的凡人出手,只能咬著下唇,露出屈辱而羞澀的模樣,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
而明夭氣質清冷,看起來高不可攀,漸漸地,那些人都把主意打到了弦虞身上。
眼看弦虞又被人揩了一把油,難堪地躲避著行人,一只手忽然伸了出來,將弦虞扯到了自己身后,斜眼笑覷著行人:“這位兄臺,請自重!”
明夭舉目望去,便看見了一位濃顏系的頂尖大帥哥!
她聽到周圍人倒吸了一口氣,甚至有少女直接尖叫出聲。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現實之中竟然有如此絕世大美人!
弦虞也緩緩朝那人看過去。
墨色飄逸長發被一個血玉紅蓮的束發冠束在腦后,額間描繪著殘缺的蓮葉脈絡,比朱砂還要紅上三分的薄唇劃過似笑非笑的弧度,青色蔻丹的指甲妖艷張揚,血紅色大氅隨著風吹而颯颯作響,里面搭配著金絲纏邊黑色卷邊長袍,腰間還點綴了繁復精致的紅白青灰四色的流蘇,以及環佩叮當的美玉。
如果說,崔凌的軒朗,是蒼勁冷冽的冰雪之美;明念的雋秀,是落落穆穆的松竹之美;月歸的純澈,是妙年潔白的皎月之美;姜岐然的典雅,是春風駘蕩的暖玉之美。
那么他的瑰麗,則是流光溢彩的耀陽之美。
他與他周圍的景物構成一幅絢麗多彩的莫高窟壁畫,神圣與妖邪并存,引誘著人們在綺靡的盛世樂音中沉淪,在枯萎腐爛的花燼中墮落。
喧囂的街道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屏息凝望著這位美人。
明夭的視線卻在他額間的殘蓮葉脈和弦虞額間的水墨蓮花之間轉了轉——看起來怎么這么像情侶妝容,一人是蓮花,一人是蓮葉,簡直相得益彰。
再加上這驚世駭俗的美貌,不難猜出,這位便是書中的男二。
可是書中不是描寫女主在大街上看見有人欺凌弱小,路見不平挺身而出,結果吸引了男二的注意嗎?
男二性格變態陰郁,而女主愛憎分明嫉惡如仇,讓男二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于是他找了個機會接近女主,妄圖將她變成跟自己一樣的人,以此證明“天道不公,懲善揚惡,邪將勝正”。
他后來不僅沒有賭成功,反而搭上了自己的心。
然而,眼前的場景,怎么都不像是書中描寫的那樣。
恨不得毀滅全世界的男二竟然會好心地英雄救美,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夭看見弦虞的耳根肉眼可見地變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對男二說道:“多謝公子~”
明夭:崔凌你這個只知道養寵物的死宅男,竟然不陪著女主出來歷練,你的頭頂上快要變成青青草原了。
弦虞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明明自己只心儀師尊一個人,可是此刻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心跳卻不可控制地加速。
她和明夭當然沒有注意到,在她與男二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她額間的水墨蓮花迅速染上了一抹紅色,但很快恢復如常。
據說,神族未曾覆滅時,因為是站在六界頂端的至強造物主,能夠利用命軌盤操縱下界之人的情感與意志,而掌管命軌盤之人被稱之為司命之神。
后來魔族仿造命軌盤,創造了“十二讖咒花”,同樣能夠操縱他人。這是一種強行施加在他人身上的誓咒,施咒者對著讖咒花說出某人身上會發生的未來之事,然后將花種到那人身上,那人就會在冥冥之中完成這件事。
每一種花,都代表著不同的感情色彩。十二讖咒花之中,水墨蓮花代表色與欲,而紫色鳶尾花代表仇恨。
弦虞與男二無言凝視著對方,氣氛一時無比曖昧。
然而明夭卻忽然看見,一道緋紅色的妖體從桓玠體內鉆了出來。
那道妖體的下半身像是一陣縹緲的輕煙,但俊美的五官輪廓卻無比清晰。
男二的凡軀依然保存著殘余的意識,對弦虞客客氣氣地一笑:“無妨,不過是舉手之勞。”
而他的妖體則圍著弦虞緩緩踱步,從容不迫地咧開一個變態的笑容,嘴唇猩紅如染血。
“好香~不知道哪個部位吃起來比較美味~”他的手掌虛虛地放在弦虞的頸后,似乎要擰斷她的脖子,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手,“罷了,等時機成熟再動手吧。”
他露出惋惜的表情,頗有些望梅止渴的意味,不知從哪里掏出一片蓮葉,蓮葉上白花花一片,都是一些肉類,而且似乎是生肉。
他慢條斯理地拈起一根手指,咔嚓咔嚓地嚼著,進食的樣子專注而愜意,充滿誘惑感。
從明夭的角度,還能看到那根手指上殘留的血漬。
明夭感到無比震驚,似乎只有她看見了男二的妖體。
周圍的人視若無睹,當事人弦虞更是被男二傾城絕色的笑容迷得神魂顛倒,正與男二的凡軀你來我往地打交道。
許是明夭的視線過于炙熱,男二的目光忽地掃了過來。
明夭瞬間心如擂鼓,假裝看向一旁的攤販。
男二瞇了瞇眼,慢騰騰地走了過來。
如煙似霧的緋紅色身影逐漸接近,氣壓明顯降低,明夭將手心攥出冷汗,緊張得差點就要奪路而逃。
那邊,男二的凡軀正在和弦虞交談。
這邊,男二的妖體在她耳畔輕輕吹了一口氣,用充滿死亡氣息的語氣近乎呢喃地問:“你能看見本座?”
明夭依舊緊盯著攤販,看他嘴巴一張一合地吆喝行人,看他有條不紊地取出打包好的甜糕交給客人。
頭頂傳來胸腔振動時發出的笑聲,低沉磁性,仿佛能夠在心底引起共鳴,尾音上揚,旖旎卻寒峭。
明夭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血淋淋的人/皮,人/皮上的紋理甚至黑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手指甲瞬間刺入了血肉之中,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拎著人皮在她眼前晃動的男二露出預料之中的表情:“你果然可以看見本座。”
明夭慢悠悠將手掌擋在眼前,緩緩睜開雙眼,欲蓋彌彰道:“今天的陽光真是刺眼。”
那邊,弦虞已經和男二表示,她有事情要忙,兩人有緣再見。
男二只能回到自己的凡軀,臨走前向明夭投以瘆人的一瞥:“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的妖體回歸,又恢復了那種寧靜平和的模樣,風度翩翩地朝著她們道別。
明夭松了口氣。
小說里那個殘忍嗜血的男二果然是真實存在的。
她似乎明白男二為什么要使用離體術。
像男二這種殘暴跋扈的強者,一般都不擅于偽裝。
所以給自己的凡軀下達命令后,自己的妖體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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