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笑顏離得最近，也是最后一個返校的。

        晚上七點，隨著任笑顏推門進來，414所有成員總算集體回歸。

        大家談論著寒假的趣事，默契地避開了每逢佳節胖三斤的話題。

        熄燈前一小時，陳婳收到于彬的消息，“下來，我在樓下等你。”

        于彬早就回到了學校，開啟了忙碌的生活。

        他先是三言兩語地表達了思念，而又著重講述了三亞的旅行，最后說道：“我下半年打算開始實習，所以這學期要修夠學分，課會比較多。”

        課多，見面的時間會更少，陳婳以為他是要表達這個意思。

        她猜錯了。

        于彬將自己所有的選修課時間表發給了陳婳，沒等她回復，接著說了一句：“你選課的時候盡量避開這些時間，可能需要你幫我代上幾節課。”

        陳婳默了半響，還是沒說出拒絕的話。

        “c樓102。”

        “b樓403。”

        “a樓204。”

        “d樓305。”

        ……

        這都是于彬選修課的教室。

        第一周，代課一次，第二周，代課兩次，第三周，代課三次，第四周代課四次。然后就以一周四次的頻率保持下去。

        兩個月，陳婳覺得自己好像跑遍了學校的四棟教學樓。

        兩個人仍一周見一次面。陳婳面無表情地聽著于彬抱怨。

        “學生會新來了一個學弟，特別笨，什么事兒都辦不好。”

        “社團里的活動越來越多，都挺無聊，但還得組織。”

        “家教的學生不聽話，小動作特別多。”

        ……

        最后一次約會，陳婳等了半個小時，于彬才發來消息，“我今天忙得走不開，去不了了！”

        陳婳積攢的怒氣一瞬間噴薄而出，她再三忍讓，可換來的是，于彬的變本加厲。

        怒極而悲，悲憤給人力量。陳婳驀地記起高歡歡提過的藍海酒吧，就在這附近。

        于是，當她遠遠望見霓虹燈閃爍的這幾個字時，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借酒消愁從來就不是男人的特權。

        琳瑯滿足的酒瓶鋪滿整張墻面，陳婳第一次進酒吧，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客人大多都是結伴而來，三三兩兩地坐在卡座談笑風生。

        陳婳孤身一人，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落座。

        一身黑色制服的調酒師見是個秀氣的小姑娘，問道：“小美女，喝點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看著辦吧。”

        見多識廣的調酒師看她一副怏怏的神情，瞬間了然。

        “那來杯威士忌？”

        “太烈了。我第一次喝酒。”

        調酒師思考片刻后，“百利甜，是用威士忌和奶油調配，加冰塊的話，口感更好。”

        “就它吧。”

        百利甜，心里苦，正好需要一點甜。

        和想象中不同的是，沒有酷炫的翻轉，炮制的調酒動作，只是混合了兩杯不一樣的原料，然后上下晃動兩下，出爐。

        濃郁的香草香和太妃糖香撲鼻而來，口感醇厚又順滑。

        沒想到看上去完全不搭邊的奶油和威士忌其實絕配。

        可能不是周末，吧臺這邊只坐了陳婳一個人。

        調酒師擦了兩次干凈發亮的桌面，可能實在沒事可做，挪到陳婳的位置，閑談起來。

        “你知道百利甜的愛情故事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見陳婳不作聲，調酒師顧自娓娓道來。

        調酒師和空姐有情人終成眷屬，百利甜被空姐帶上飛機，傳播到世界各地。

        結局太過美好，陳婳誤以為這只是人們杜撰出來的，用來表達對愛情的向往。

        畢竟，現實中的愛情更多的是苦澀。

        想到自己的處境，陳婳抬起眼皮，直視一臉興奮的調酒師，鼻酸發澀，而后眼淚簌簌地大顆滴落。

        調酒師慌了神，眉毛彎成弓，眼睛瞪得如銅鈴，露出大塊眼白，“你……怎么哭了？”

        陳婳泣不成聲，只得擺手示意，不關你的事。

        即使傷感翻江倒海席卷而來，陳婳也不會歇斯底里地失聲痛哭，但流眼淚是止不住的。

        情緒稍稍平復，陳婳舉起酒杯，一口悶。

        酒精上頭，激活往日的點點滴滴，她和于乾在軍訓時曾那么甜蜜，就像這百利甜。

        可余生？陳婳仿佛預測到，在未來兩個人一南一北的殊途而行。

        “再來一杯。”

        一杯下肚，陳婳依舊清醒，這酒確實不醉人，多喝兩杯也無妨。

        斟滿后，調酒師可能怕再次失言，踩到她的淚點，便識趣地走了。

        他很優秀，太優秀了。

        圖書館努力學習，宿舍玩游戲放松，各種聚餐去交際。

        而她呢，只能排在這些事之后。

        他完全處于被動的狀態，一周一次的約會，是陳婳全權安排，去哪兒吃，吃什么，也總是她先到等他。

        陳婳也曾自我質疑，是不是自己太黏人了？是不是因為初遇太過美好，自己對他的要求太高了？是不是只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新鮮感褪去，心理產生落差，才會這樣？

        然后又一一否定。

        如果兩個人在交往僅三個月后，感情就變淡，那未來的漫長歲月，豈不寡然無味？

        陳婳突然目光篤定，仿佛一下子大徹大悟，隨后，盡數吞下酒杯里的液體。

        一眼便預見的余生，必須及時喊停。

        眼淚倒是會審時度勢，不再往外冒。

        “好喝，小哥，再來一杯。”

        見小美女雨轉晴，笑得春風和煦，調酒師感嘆，善變的女人啊。

        還不忘好心提醒，“再好的酒也不能貪杯。”

        “那就……”不要了。話還沒說完，調酒師已經手快地把杯子倒滿了。

        既然都倒了，不能浪費。

        又是一杯酒下肚。

        怎么頭有點疼，陳婳撫額，“小哥，你不說這酒不醉人嗎？”

        調酒師解釋，“百利甜度數低，后勁大，喝多了也會醉。你剛剛喝了三杯，應該……沒醉吧？”

        陳婳想了想，百利甜不醉人，確實是她自己猜的。如今看來，猜錯了。

        “要不……你叫人過來接你？”

        小美女長得漂亮，喝醉的話，不安全。

        陳婳覺得思維還是清楚的，伸出手，眼睛也能看清五指山，微醺沒醉。

        調酒師說，后勁大。

        盡快回宿舍。

        杜乾是這里的常客，位置也是他告訴高歡歡的。

        起初來這里是因為父母離婚。

        喝酒是一個不錯的發泄方式。

        他喝酒很少酩酊大醉，微醺也能讓他暫時忘卻煩惱。

        他會想到求而不得的陳婳，進而想起自己談過的兩段戀愛。

        那是在高中，分手都是他提的。

        第一任前女友，他覺著人家長得好看，就追了，然后就成了。分手原因很簡單，他發現，她也就長得好看，但戀愛談得沒意思。女生學韓劇劇情，拿水潑他一臉，痛斥“渣男”。他也拿水潑自己，自嘲“真渣”。

        第二任前女友，長得不好看，但總給他買豐富的早餐和五花八門的零食，他嘴饞，倆人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直到她的早餐變得單調，零食也沒有更多花樣，就分了。女生學臺灣偶像劇，呼了他一巴掌，“混蛋”。他呼得更響，“真混”。

        他覺著函數，立方體，機械能守恒都比談戀愛有意思，所以高三一整年，他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學習上。

        高考成績下來，他拿著700多分的成績單截圖給他爸媽看，他爸媽根本不信，親自輸入身份證號和密碼，反復確認三遍才相信這是真的，不是他p的。

        “可我連美國的學校都給你選好了。”

        “這成績去什么美國啊，報頭部211大學沒問題。再說美國不安全，發生了好幾起校園槍擊案。”

        杜爸杜媽大擺宴席慶祝，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給他買k牌越野摩托車的請求。

        只不過，車子是進口的，需要提前5個月預定。

        杜乾想過，也許是因為陳婳對他清冷的態度，激發了他的獵奇心，他才會關注她，并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產生一種異樣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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