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幼崽
黑。
無邊無際的黑。
阿渝只覺得自己像是沉溺在黑暗的深海里,渾身都在隱隱作痛。她的眼皮沉重,腦子和身體的鏈接像是直接斷掉了,不論怎么腦子里如何想使勁身體就是動不了。
但昏昏沉沉之際,她能感覺到自己被人從后面揪住衣領,一下子提了起來。她被粗糙的衣領勒得有些呼吸困難,求生欲逼迫她忍著痛大口呼吸,但沉重的眼皮還是睜不開。
阿渝還是陷在黑暗里,但這時,她聽到耳邊響起奇奇怪怪的聲音。那聲音“喵喵喵”的,像是貓叫,不知道是哪國的奇葩語言。可奇怪的是,她分明又能理解那些“喵喵喵”是什么意思。一聽到那些陌生的語言,她的腦子就會把句子自動翻譯出來。阿渝覺得自己怕不是被車撞糊涂了,還在昏迷中。
“這妮子怕是不行了吧?燒了一整天了,丟出去算了吧,不然明天這邊的幾窩崽子都得燒起來,死那么多,那損失可就大了!”
似乎是提著她的“人”在說話。那“人”說著時手里用力,把她在空中像是一掛肉一樣晃來晃去,感覺下一秒就會以一個完美的弧度把她扔出去。
他喵喵的,哪國人這么見死不救!居然要把出車禍的愛心青年丟出去睡大街!
盡管心里已經怒火中燒了,但她只能在心底憤憤不平地吐槽。因為她實在是痛得使不上勁,連從喉嚨里蹦出一個音節都做不到。
這時,另一個“人”的聲音適時響起:“把她單獨丟在角落看看吧……”
那“人”接著沉吟道:“這只是四耳的,如果她自己能夠挺下來了,這一只賣出去頂你那一窩的價錢呢!就算實在挺不過,明天再仍也不遲嘛,你說是不是?”
“是啊!我怎么沒想到?”
最開始那“人”大笑道:“還是你他喵的聰明!”
阿渝越聽越糊涂了。這兩個“人”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畢竟如果是在說人的話,怎么會用“只”,還動不動就要扔出去呢?可她分明就是被提起來了,那聲音又近在咫尺。她想不明白。
那兩個“人”經過短暫的交談,就將意見達成了一致。于是,阿渝又被提了一陣,然后那股力量一松,她“啪唧“一聲就掉到了冰涼的地板上。
他喵喵的!居然還真的是在說自己!
阿渝最后在腦中歇斯底里。在和地板親密接觸后,她就直接痛得昏了過去。如果她此時能夠睜開眼睛,恰好就能看見兩只玳瑁色的肥貓扭著胖屁股、勾肩搭背地走遠,臉上還帶著奸猾的笑容。
阿渝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她感覺身體沒有那么痛了。但同時她又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和饑餓,像是三天沒吃飯然后光溜溜地站在西伯利亞上正面迎著寒流,她凍得忍不住躥了一個激靈。
這時,有只溫暖的手抱住她,另一只手端來什么容器往她嘴邊湊。阿渝聞到了食物的香氣,下意識地用嘴去咬。雖然不太順暢,但是溫熱的液體到底進了阿渝的胃,讓她好受多了。那只手溫柔地慣著她,慢慢地為她調整容器的斜度。
剛開始幾口,阿渝喝得又急又猛,根本沒嘗出味道。或許是那雙過于溫暖的手給了阿渝安慰,她放松了一些,用正常的速度去喝,順著下巴漏到領子上的少得多了。她這才砸吧出一些味道來,有很稀薄的甜味,還有一絲淡淡的奶腥味,有點像是牛奶兌水。
這種東西放在車禍前,阿渝是打死也不會喝的,但是她現在餓極了,顧不得那么多了。阿渝隱約想起來她不久前被兩個說奇葩語言的“人“給丟棄了,她如今難得遇到個好人,可不能再挑剔了。
喝光了,阿渝只覺得自己的肚皮要撐爆了。可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喝多少啊?
胃被滿足以后,她下意識地拱進那個溫暖的懷抱,不自覺地落入沉睡中。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自己被抱緊,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個聲音也說的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語言,略微像現代漢語的發音,但又有明顯的不同。然而邪門的是——她居然又聽懂了!
那明顯是個女人的聲音,她說:“好孩子……”
阿渝有滿腹的十萬個為什么,但是她抵抗不了生理上的困倦,最終還是沉沉睡去。
阿渝醒了。這是自那個該死的車禍之后她第三次意識清醒了。
可喜可賀的是——這次她終于能睜開眼了!
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阿渝花了十幾秒來適應周圍環境的黑暗。現在似乎是晚上,她只能看到不同的灰調子。仔細去辨認,她發現自己旁邊躺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那女人睡死過去了,一點都沒有察覺她的動靜。她們兩人身上都蓋著一張大但是破破爛爛的粗糙布料,身下就墊著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印著一些她看不清楚的圖案。
阿渝的神經高度緊張,她不自覺地往身后空曠的地方退了退。
這鬼地方她可從來沒來過,可別不是被拐賣了!
阿渝坐在紙上,警惕地四下張望,但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一些讓人心慌慌的塊狀陰影。耳邊傳來不同的鼾聲,阿渝仔細數了數,她至少能辨認出五六種鼾聲。
這個鬼地方到底睡了多少個人
想起從前看過的新聞,什么“女大學生被拐偏遠山村充當生育機器,多年后被找到早已精神失常”……身為當代女大學生,阿渝只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冷汗一顆顆的像是昆蟲破卵一樣冒出來,密密麻麻地浸濕了她的后背。冷風那么一吹,阿渝一個噴嚏就要打出來——
“啊嚏——”
阿渝腎上腺素飆升,趕緊趴倒,把整張臉深埋在了被子上!這個噴嚏打得頭重腳輕,尾聲直接被摁斷在了被子里。生怕被發現,阿渝趕緊把自己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里。她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兩只耳朵支著聽動靜。好在只是安靜了幾秒鐘,那些鼾聲暫停了一會兒就又響了起來。并沒有人被驚醒,她暫時安全了。
阿渝無聲地松了一口氣,保持剛才的姿勢沒有動。她這會兒才發現自己是緊挨著那個孕婦躺著的。而那個孕婦睡得不太安穩,頭輕微地動了動,手向著她伸過來!
阿渝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那只手離她越來越近,她縮緊身體,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上帝如來!馬列毛鄧!嗚嗚嗚……媽媽救我!
然而那只給她帶來無限恐懼的手,最終只是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察覺到了那個女人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阿渝的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她把帶著淚花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去覷那個孕婦,發現人家又睡死了。阿渝這才從恐懼狀態中回過神來,渾身黏糊糊的,四肢軟乎乎地使不上勁,都是嚇的。
阿渝癱在原地,默默地在黑暗中辨認孕婦的面容。現在應該是破曉前,天亮了一些,有一點光散落進來,好讓阿渝看清一些。
她們離得很近,阿渝能夠聞得到她身上混雜著淡淡奶香味的氣息。因為這熟悉的氣息,阿渝認出了她,這是給她端奶喝的那個女人。
這個人……說不定是個好人?
這個女人看起來二十多歲,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整個人卻顯得特別憔悴。她的臉本來就小,臉頰兩側還凹了進去。干枯雜亂得像稻草的頭發一撮一撮地散落在她的臉頰旁邊。就連夜色也遮掩不住她的營養不良。可再向下看去,在抹布被子的半遮半掩下,她干瘦如柴的身體卻孕育著一個碩大的孕肚,幾乎就要頂到阿渝的手臂。
阿渝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可怖孕肚,小心翼翼地把手輕輕貼在肚皮上。突然,那肚皮鼓起來一點,阿渝覺得自己的手被隔著肚皮踹了一下!
阿渝嚇得趕緊縮手縮腳地躲起來,再也不敢觸碰那個奇異的孕肚了。
阿渝仰躺著,看著一團黑暗的混沌發呆。
她完全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狀況。身為一個資深的吸貓學生黨,她像往常一樣在路上喂自己遇上的流浪貓。她遇到了一只新來的大橘,很開心地上手擼了兩把。大橘的皮毛油光水滑的,一點也不像流浪貓,只是右后腿上一塊疤。那只大橘就粘著她,不讓她走,可阿渝必須得去參加社團活動了。拉拉扯扯之間,大橘從路邊滾到了斑馬線上。那地段車流密集得很,阿渝趕緊去撈那傻貓,不料這時一輛騷橘色的蘭博基尼呼嘯而來——
然后……然后阿渝就遇到了開頭以來的奇葩事情。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奇怪,比如老是使不上勁,還特別容易犯困,以及突然懂得了兩種奇葩語言……
她掐了自己肉嘟嘟的臉一把。
嘖,確實很痛。這喵喵的不是在做夢。
阿渝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她就這么干躺著,腦子里面一億個猜想在交戰。生理的困倦翻涌上來,瞌睡蟲趁機侵入,她又昏沉地睡了過去。
天光大亮的時候,阿渝第四次醒來。
耳邊是嘈雜的類中語言——就是那個孕婦說的語言,因為有些像中文,阿渝稱它為類中語言。至于最開始聽到的“喵喵喵”的聲音,阿渝決定叫它類貓語言。
阿渝從地上坐起來,地板硌得她后背酸疼。
她低頭,看到了自己現在胖乎乎的小手小腳。她打賭,自己現在絕對不超過三歲。
她怕不是穿越了,還特別背地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
她抬頭放眼望去,現實并沒有給她緩口氣的時間,驚懼再次占領了她的大腦!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擠在房間的一邊,那密度跟春運有得一拼。每個人手上都拿著臟兮兮的碗,圍著一個盛滿白色液體的巨型盤子大打出手。一旁有一只碩大的、幾乎是三人高的鐵皮大桶正散發著熱氣,而有一只黃黑雜色的巨型貓咪站在那只大桶旁邊,它的爪子正捏著一個大湯勺在桶里攪過來攪過去!
為什么有這么大的貓!
那貓站起來幾乎有兩個大鐵皮桶那么高,約等于把六個人壘在一起的高度。這個詭異的比例讓阿渝有些錯亂,這可跟現實世界完全不一樣!
她順著房間角落的豎線向上望去。這里的天花板高得嚇人,大概是一只半站起來的貓那么高,約等于九個人的高度。
好家伙,現在“人”已經成長度單位了。
阿渝繼續往上看,視野里突然闖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雙檸檬黃色的大貓眼正盯著她!
恐懼,無邊無際的恐懼。阿渝發覺自己整個人大腦掛機,身體又不能動彈了。
脖子上傳來了熟悉的勒緊感,她又被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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