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拍數
季節又往前推進了一步,時序剛剛過了秋分,就覺得突然增加了一些涼意。
三井宅廚房里的構造衫紀梓比他還要熟悉,拿出電磁爐和碗筷,從冰箱里拿出冷藏食物,檢查了都很新鮮。
“家里還有雞蛋嗎?”小梓問,“沒有的話我去買。”
“沒了吧。”三井壽在餐桌邊坐下,他已經不記得上一回跟父母坐在這里是什么時候的事情,“還是我去吧。”
很快回來的三井,衣服上還沾著空氣的寒冷和煙草味道。
兩個人圍在電磁爐邊上涮和牛,三井吃的比她快,吃完便點了支煙。
衫紀梓看了他一眼,本來想說少抽點,但最終還是開不了口。
她自覺收拾了碗筷,拿進廚房洗碗。
三井走進來,靠在她旁邊的廚臺邊。半晌,他忽然煩躁的‘嘖’了聲,而后捋起袖子將手伸進渾濁的水中。
“還是我來吧。”衫紀梓扯了扯他的袖子。
三井襯衣卷到手肘,額前的長發垂著,側臉利落流暢,嘴巴里咬著煙,煙灰續得有點長,說話時煙灰墜下,落在他的袖口上,又被抖了回去。
“六花餓了。”少年動作利索,拿起海綿抹凈盤底。
廚房內柔和的暖燈打在周身,讓這一切都產生一種溫馨的錯覺。
六花像是他們的孩子,正依偎著在她腿邊打轉。
她陪六花玩了一會,時間已經有些晚了,美穗還在家里等她。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衫紀梓微微抬起身,見六花仍舊枕在她的恥骨上,或許夢見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令人不忍心叫醒。
“嗯。”三井壽起身。
梓阻止道:“外面很冷的,坐兩站電車就到家了,你要好好休息…”
“太晚了。”還沒說完話就被他不咸不淡的聲音打斷,“一個人走夜路,我放不下心。”
雖然少年滿臉的疲憊憔悴,沒做遲疑就穿好了外套。
回到日本之后,經歷了那么多事情。衫紀梓對三井壽的轉變也有了新的看法,不像以前那般害怕他了。
聞言,她彎了彎眼,“有壽君在可真好啊。”
三井扯了扯嘴角,笑了聲。
衫紀梓裹緊圍巾,跟三井一道走在冬夜的寒風里。夜晚的住宅區是寂靜無人,連鞋子踩過落葉的聲音都顯得格外刺耳。
小梓避著落葉走。
三井壽一只手推開煙盒抽出一根咬進嘴里,又摸出打火機,火舌卻沒舔上煙絲。
衫紀梓看著他抽煙時凹陷的側臉,淡聲說:“壽君最近又開始抽煙了。”
他垂眼:“熏到你了嗎?”
梓輕輕搖了搖頭,說得認真:“我以為你之后徹底戒掉了。”
三井視線斜著掃下來,漫不經心:“抽得少了。”將香煙按滅。
可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戒煙的狀態,黯淡的目光中失意而彷徨,了無生趣。
“那就好。”她仰頭看著三井,“這段時間我總是很擔心壽君…”似乎還想說什么,又覺得不合時宜。
“怎么了?”他沉沉地輕笑,嘴角提著但卻沒太多笑意,眼底黑沉。
衫紀梓不知道該怎么勸,該怎么安慰。
三井的創傷源自太久遠之前的傷口,膝傷手術只是外部,又始終過不去心靈那道關卡。
即便是梓能窺見一角,但這個傷疤就像刮骨療毒,沒那么容易治愈。
“只是不想看到壽君不開心。”她頓了頓,“還有陷入麻煩…”
“想哄我?”
梓一本正經的點點頭。
三井揚眉,勾著唇惡劣道:“其實倒也不難。”
衫紀梓抬眸,三井的瞳孔在路燈下黑漆漆的,他散漫地輕笑,語氣心不在焉:“比如…”
三井抬手,環住梓的肩膀一用力將人帶進自己懷里,牢牢箍住她的脖子,迫使她抬起下巴。
她渾身一僵,面紅耳熱的別過臉去,他說起話來越來越囂張了,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你還真是過分!”
他就這么居高臨下地近距離看著她,挑了挑眉:“我可是你學長,口氣怎么越來越大了?”
衫紀梓臉越來越紅,別扭地掙扎:“抱歉,快到家了,我擔心被媽媽看到。”
三井周身帶來的壓迫感越來越重,小梓和他力氣相差太過懸殊,如果三井現在低頭吻她,也根本躲不開。
他輕笑一聲:“你還這么容易害羞。”語氣又輕佻道,“我們之間不就是就差一步沒有做到嗎?”
衫紀梓懷疑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誒?什么。”
三井看了她一眼,少女一雙圓鼓鼓的杏眼,錯愕又震驚,一點也不理解他那下流的想法。
怕是把人欺負怒了,三井抿了抿唇,輕笑出聲:“開玩笑的。”
禁錮在脖子上的手臂終于松開,衫紀梓連忙往旁邊走了兩步,整理一下衣領,捋順弄亂的頭發。
“壽君明天去學校嗎?”梓側頭問。
三井漫不經心地回答:“再說吧。”
“我和壽君其實可以一直堅守約定的…”衫紀梓低著頭,“我只是覺得,明明還有許多的時間可以往復重沓。”
“這意思是想表達什么呢?”
“不是…”小梓跟他保持著安全距離,輕聲說,“本就不該是這樣的。”
三井壽臉上剛剛散漫的笑意在聽到梓的話后,稍稍漸去透出冷峻之色,莫測高深。
衫紀梓眼睫垂了下,下頜收緊,“壽君不該被過去所困,而去走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終點的路。”
他沉聲不語,兩人繼續走在安靜院門有條的小路上。
快到她家門口,三井停下腳步,無所謂地笑出聲:“算了吧。”他嗓音有些啞,“就要到了。”
“我回去了。”梓和他道別,“晚安。”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回過頭。
三井還沒來得及反應,梓忽然朝他跑來。
少女柔軟的黑發跳躍,跑動時被微風描摹勾勒出來,她身上獨有的山茶花香味如席卷的浪頭撲面而來。
被梓撲進他懷里的那一瞬間,三井壽大腦一片空白,只來得及把剛夾在指尖的香煙離遠一點,怕燙到她。
不過三秒鐘,梓就松開他,后退一步。她低下頭,臉紅到了脖頸。
“壽君…”她沒敢抬頭看三井,始終偏過頭,“那個…你說的哄你,這樣算數嗎?”
三井壽愣了下,眼前的少女臉上笑意淡淡,長發柔軟地貼近白皙的脖頸,乖巧又堅韌。
他一而再,再而三,想履行約定不要再分開,先回到她身邊,卻沒意識到早就違背了承諾。
直到某天梓放棄他為止,自己還能對她說出多少次那句“喜歡”呢?
三井那顆心臟像是被六花的貓爪撓了一下,他揚眉,覺得喉嚨和心尖都在發癢,僵硬地揉了揉她的后腦勺。
直到一輛私家車駛過,緊擁的兩人才被迫松開。
衫紀梓再次道過晚安和他揮了揮手。
三井一只手放在褲兜口袋,沒拿出來,抬了抬下巴示意,目送她走進圍墻柵欄,又在原地多站了幾分鐘,才抬腳離開。
這天晚上,三井壽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爬坡,那是一塊起伏不平的丘陵,底下是碧波蕩漾的河流。
木暮,赤木以及曾經武石中的隊友們,他們每個人都拼了命的向上攀巖,一刻都沒有停息,若是停下來,就會掉落那條層層分明的河。
三井跟著如潮的人群奮力向上攀爬,但是體力支撐不住,無數的人將他越過,他被遠遠甩在后面。
三井停下腳步,靜靜地向下看著河流,水流緩慢,不同密度的河水混合在一起。
他雙眼緊閉,不斷向下沉的身體感受到窒息發出的冰冷訊息。
‘放棄吧,回不去了。’
他聽到一個讓他無法回避的聲音,輕輕地透支著他的意志。
就在這時,有人在水里握住他的手。
三井看不到她的臉,只感覺這雙手,小而溫暖,使出全身的力氣拼命把他拉上岸,可身體卻不由自主逐漸下沉。
在一瞬,這少女一點一點從眼前消失了。
我還活著嗎?
接下來我該去哪里呢?
理智告訴他不能就此別過,要快點游上岸,可他已經到了河底的盡頭,沒有力氣起身。
他看到身旁的海藻混雜著淤泥和碩石,如同蛛網將他纏繞起來,迅速蔓延到他受傷的膝蓋。
三井壽覺得渾身的力量在這一瞬間宣泄了。
‘結束了該多好啊。’
他仿佛被吸進這個聲音的漩渦,像溺水者一樣不停地急促呼吸。
三井夢魘了,夢里大汗淋漓,喘息著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掙扎。
電話鈴聲在這時響起。
他抬起頭,看到外面已經一片明亮,他爬起來下樓,到玄關接聽電話。
“……”
“壽君,你怎么了”是梓的聲音。
三井壽敷衍了一句,沒想到衫紀梓又問了一遍:“你沒來學校,不舒服嗎?”
“……不是。”
“你還好嗎?”
暈暈乎乎的腦袋里,浮現出一座丘陵的風景以及溺水的觸感。
“對不起。”三井本來想說自己沒事,話卻堵在喉嚨里沒有說出來。
“放學后我要去店里幫忙,不過我帶了給你的便當盒。”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放學會回學校。”
“好的,那我把它留在儲物間的隔層里…”衫紀梓屏住呼吸,好像想問什么,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拜托麻煩了。”隨后,三井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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