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宴上各類人物云集，不乏業內大腕，也不乏資源方品牌方，老編劇老演員，很容易就遇到點機遇。

        導演專門提攜著周幼，聽說還專門給他查過，生辰八字也好，塔羅星云也好，都有點命中帶紫的意思，結合近些天的觀察，周幼極大可能會紅到發紫。

        炫目耀眼的燈光下，水晶燈高高懸掛，折射出繽紛多彩的棱光，愉悅的氣氛充盈酒場，每個人都笑意盈盈，熱枕和虛偽混為一談。

        林然一身定制工服，簡約又颯爽，游走在各桌之中，笑笑又忙碌，一路走來關注到周幼，靠近，查看他的情況。

        “還有燒嗎？”她伸手去摸他額頭。

        “有一點�！敝苡谆卮�，手在發冷。

        林然心覺不妙，這哪兒只是一點，很燙，她囑咐說：“你別喝酒了。”

        周幼笑笑，裹著外套：“好�！�

        周幼特意被安排到與副導演一桌，面前的菜繽紛多樣，五彩斑斕，到了他鼻腔里卻沒有一絲味道。他想吃點，毫無胃口，最后喝了一點白開水，又倒了一杯準備敬酒用的飲料。

        副導應和完來往的人群，給他一個眼神，周幼自覺跟上去。

        副導摸一下他后頸，見他臉色很差，好在有淺妝蓋住，不細看發現不了。

        “知道該怎么說話吧�！�

        周幼含糊點點頭，他應酬也不算少，有自己的心得。雖然迷糊，也不會淪落得太糟。

        林然在遠處見著副導演領著周幼來去敬酒，有些不放心，回想起莫名其妙的徐易明，最終止住前去的步伐。老道士算過他有富貴命，而且有貴人相助，說不定就是在場的某一個品牌方資源方，保他化險為夷，平步青云。

        轉眼，又是上前來同她洽談的，許多人對這座維格故宮酒店同樣抱有興趣，今日不見小徐總，反而換了一個林經理，林然足像是掌事話權的，非常有趣。

        “這個是周幼�！敝苡状蚱鹨稽c精神，聽到副導演向酒桌介紹他道。

        “多大啦？”金主之一扶扶眼鏡笑笑，“我好像認得，你是那個b什么l的，我女兒每天看，著了迷似的。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好，就是招人喜歡�！�

        周幼低低頭，少年的青澀應聲而出，不擅長處理這些人情世故，潦草兩句“對，就是bal，”“謝謝喜歡，”副導演就幫他接過話，最終看到金主滿面春風的，臉上紅暈不知是笑還是喝了酒。

        副導演一點都不意外，周幼是有些靈氣，但感覺不圓滑。無論如何，賣點始終在少年氣上，無數金主看中的也是這一點，倒也還好。

        前去下一桌的路上，副導演對他說：“嘴巴可以再利索一點。”

        這桌的金主一見周幼就瞇瞇眼笑，很是親昵，不打聽演戲靈氣，反而問起年齡身高，還有意攬住他的肩膀：“真是個好孩子，眼睛長得這么漂亮。”

        周幼雖然肩一沉，抬起臉笑笑，狀態不錯：“是嗎？”

        一迎一合，他有禮有貌地套話術，與剛才青澀少年全然不同，純熟程度讓身旁準備接話的副導演都吃了一驚。

        金主還在說著長篇大論，手往他身上各個地方摸：“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在圈里最重要是敢闖，放得開，知道嗎？這樣才能有前途，不然拘拘謹謹的，誰看啊是不是……”

        副導演分明見那只手不老實，周幼卻毫無反應，本想上前擋一擋，又止步，只是面帶笑容地吸引注意：“劉總啊……”

        “喝一杯�！�

        “喝一杯�！�

        “這酒真的香，真的好�！�

        金主爸爸是某烈性白酒，不僅放上片尾，還供應上今晚殺青宴。無論高不高興，一致灌酒，所謂劉總還特別關照這周幼，“試試，香不香�！�

        “未成年人，未成年人，不能飲酒。”副導演一聽到風聲，立馬上前推脫擋酒，滿面陪笑，把周幼擋在身后。

        劉總不吃這套：“就一小杯，才幾滴，試一點點沒關系�！�

        “不是，劉總，”副導演還想再擋一下，擋不住，半杯白酒已經遞到周幼面前，金主眼中是興奮的目光，嘴里咧咧道：“都十六十七的人了，還未成年，男孩總要喝酒的好吧，快試試，別聽這副導演亂說啊。”

        副導演一聽這話，臉一青一白，卻不敢在頂嘴。

        周幼已經燒得面紅耳赤，知道自己越推脫對方越得意，這位金主要看的就是看不會喝酒的人使勁喝，最好喝到頭昏腦漲，這樣他才高興。

        接過一小杯，喝了，辣得喉嚨疼。金主又倒一杯，他被迫喝了兩小杯，才勉強脫身。

        開了酒葷，接下去一溜煙也避免不了，他喉嚨已經燒得不行，時而嘴上還要甜言蜜語，又要假扮清純。副導演見這小孩有病在身，自己這番提攜著實不道德，勸說他：“回去坐著吧。”

        周幼搖搖頭：“謝謝副導，繼續。”

        機會就在眼前，而且不止一個。副導演覺得自己小看了這個周幼，在圈里混的，哪來那么清純，他還是會做人，比自己想的要圓滑得多。

        斷斷續續，終于見完所有金主，過去近乎兩個小時，周幼感覺身體像一塊石頭，又隨時散架。

        副導演看一眼時間，又看他一眼，在殘局之中對他說：“你以后肯定火�！�

        他在意不了火不火了，很容易就一頭栽下去，摸索著路回自己桌，桌上沒有一人，大多離開。他看滿席剩菜，感覺到胃里燒得火辣，舀了一碗海鮮粥，勉強吃兩口，才好受一些。

        林然招呼著陸續離開的客人，這場殺青宴上只剩凌亂的座椅，半開不開的酒瓶，各色只吃一半的剩菜，還有零碎的劇組苦力。

        金主和明星趁著夜色正濃，去趕下一場，林然目送，感覺貴圈真亂�；仡^看見周幼伏在餐桌上，有些不省人事的意思。

        走過去，摸他后頸，見他兩耳紅暈。

        “喝酒了？”

        周幼沒吱聲。

        酒性烈，嗓子啞，高燒。他昏昏沉沉，幾乎不說話，搞不清是發燒到迷糊還是醉了。

        林然想把他送回公寓是不可能了，這狀態別說是走路，連坐車都未必能行。周幼略微有了意識，反應，說：“姐，叫車，我回家。”

        林然無言以對：“救護車？別回去了，在這住一晚吧。”

        要開房很容易，鑰匙在林然腰上管著。她把椅子拉開，上前把他扶到房間里去。

        周幼勉強能走動，扶著比她背著要重一點。進了電梯，空間密閉，林然不自覺地就想到他哪次湊身靠近，耳邊回蕩“姐姐我可以嗎？”扶著走廊，他的身體一沉一沉，她不得已要用肩膀扛住一半手臂，現在兩人緊緊靠著，林然咽一口不安的唾沫，腦海不斷聯想那日場景，聞到他身上的些許酒氣，又覺得自己過于齷齪。

        開了房門，是單間，收拾整潔。她將他扶到床上，他幾乎是倒下去的，悶然一聲。

        和她腦海中的場景不同，他在床邊先是停頓一陣，然后原地蜷縮起身體，變為小小一團。

        他本身骨架小，像只初到的小貓，試探周圍的環境，又精疲力盡。

        林然摸摸他臉頰，發燙，快把手背燙熟。他感覺到手背冰涼，把臉往身子里埋，撲紅一片，呼吸很輕，很淺。

        林然尊卑給他去拿冰袋，剛走兩步，進入玄關，是個視線盲區，忽地聽到砰然砸地一聲，很響。她回看，只見周幼已經從床邊滾落下地，縮在與墻壁的那條縫里，手里還緊緊地抓著一角被子。

        一片從床上拖到地沿的白，林然盯著，非得扯著被子滾地上，即便是意識不清，也不至于吧。

        在她剛想上前扶起，只見周幼自己無力地一只手扒拉墻壁，靠著，坐起來，開始無緣無故解上衣紐扣。

        周幼今日穿的是外套，脫下外套，里面是紐扣式的襯衫，他眼前視線模糊，仰起頭來。

        林然走近，他忽地就停下手，不動。

        “周幼，”她喊一聲。

        她蹭到他面前，再度摸摸他臉頰，手心更加貼切地感覺到那過高的溫度。

        周幼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濕漉漉的，抹得一手黏糊。他的氣息夾雜著燥熱，直直地往衣領里鉆。他好不容易清醒一會，喊道：“姐�！�

        林然知道他燒得難受，連嗓子都顯而易見地啞了，呼吸稍微一用力，急促一上一下地涌現。她問他：“要幫你叫個醫生嗎？”

        “不用……”周幼的聲音幾乎沒有力氣。

        林然半開口盯著他許久，濕了濕舌，無奈啞笑道：“那你自己睡？”

        他昏昏沉沉：“嗯。”

        她把他再次扶到床上，給他敷了條熱毛巾，準備出門，到玄關處停下步子。回頭一眼，見他又坐起來，把額上的毛拿下來，在手上繞了好幾圈，反復幾次，直至兩只手都被纏住解不開。

        她心里咯噔一下。

        “姐姐，”

        “姐姐，”

        他一遍遍地呼喊，氣息微弱。

        林然毅然轉身，一步兩步跨到床上，伸手攬住他，兩個人一齊側倒在床上，林然捧著他的臉，盯著他許久，張口：

        “你不是在叫我是吧�！�

        他并沒有因為被迫的對視而停下，而是目光渙散地往四處飄，口中仍斷斷續續地發出“姐姐”的音節，稱得上是胡言亂語。

        林然的手從他臉頰和后頸離起，起身，臉色立馬變得嚴肅起來。她迅速地撥打起床頭柜的電話：

        “立馬送冰袋，毛巾上來，給徐總的私人醫生打個電話，讓他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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