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醫院
朱彥醫生放下聽診器,手抹了抹衣角,擦拭去沾上的冷汗。
“他心率很快。”林然在一旁看著,認真地說,“我一開始還以為……”
“你是對的,”朱醫生打斷,”真不錯,改天找個精神科醫生。”
“哦,當然,”他又補充,“也不排除神經科。”
林然沒對這不合時宜的段子感到別扭,看著床上的那個小屁孩,繼續說道:“哪天我請你和他聊聊?”
朱醫生笑道:“我很貴的,一般不接小明星的活,多掉價呀。”
他把工具收回出診箱,修長的手指碰撞著冰涼的金屬,林然見周幼安定,睡熟了,她才尋些日常來聊:“最近又出國?”
“能不能把留學兩個字加上?”朱彥笑罵她,“出國出國多難聽,我出去是學習好吧。”
這位自小的玩伴素與她道合而路不同,在所有人都以為朱彥以后會搞研究的時候,朱彥跑去當醫生了,在所有人都以為林然會像他哥一樣出國學習的時候,她留在國內鉆研了。
林然把朱彥打發走,關上門,物理降溫的方法稍有成效,林然坐在一邊玩手機。
周幼睡得昏昏沉沉,意識深處還殘留一些余溫,她看到他手指動動,又抓住被子一角,似乎這是某樣離不得身的重要物什。
“……”
他淺淺地哼唧一句。
周幼雙睫合攏,輕飄飄地覆在其上,形成黑密的睫簾。被冷汗浸透的皮膚露出病白,又如鮮乳和牛奶。林然其實喜歡小麥膚色,此時卻像是被勾了魂似的,略微挪不開眼,軟綿綿的像是有魔力,一稍不留神就陷下去。
手機里是近來的舞臺,不知為什么,老是自動給她推薦。林然本無心看,卻沒忍住點開,幾乎都是炒冷飯,真正精彩的是評論區,簡直是人生百態。
【我是純路人,但講真心話,我覺得中間那個小哥唱跳不錯,其他也就那樣。】
【各位“純路人”們可以消停一下了嗎?出來裝能再專業一點嗎,點開頭像看收藏,是哪家的粉都明明白白呢。】
林然跟著指引點開頭像,發現是一個喻隊長的粉絲,又點了點自己的,發現全是周幼的視頻。
【不會吧,內娛就這?少年團,怎么沒有一點少年感,完蛋預警sosjpg】
【也就唱歌那個還行,叫什么,徐一糖?我看彈幕是這樣說。對了我是純路人。】
【純路人大哥,那是周幼!!】
林然覺得莫名滑稽,又往下翻。
【彈幕里的那些可以沒,我們家小幼哪里得罪你們了?欺負六家人少是吧,七家居心何在,想要壓番是吧?】
【克死爹媽的zy,居然有粉,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吧!?】
林然看著一皺眉,點進去,評論顯示已被刪除。
她記得,周幼好像是單親。沒記錯的話,他母親在英國。
正想上網翻找,忽地,她停住手——不應該這樣!
對這些事情,沒必要好奇,更沒必要特意挖開來看,滿足自己的毫無用處的私欲。
周幼動了一動,林然起身關燈,閉上門,非常安靜。
-
周幼醒來,發覺自己在一間陌生房間里。
裹上被子,半身衣服已經被冷汗濡濕完畢,頭很疼,是久睡的那種疼。他一閉眼,手磕額頭,拎起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一眼時間。
距離記憶,已經是隔日的下午三點。
他不意外,依稀記得昨日一些細節,殺青宴后,林然說在這睡,然后,然后……是……他回頭看自己手里緊抓的那角被子,雪白的被套已經抓出印子,周幼沉默。
他緩緩下床,想要換一套衣服,然而自己并沒有準備,只有一件外套仍是干凈。
他進浴室,沐浴,用的是滾燙的熱水,起碼有五十度,灑在身上卻如大汗淋漓。水珠觸摸肌膚,如同水晶碰撞羊毛,他抹干凈,套上舊衣服和外套。
無地自容倒算不上,只是再見林然時無言可語。他昨晚確確實實出丑了,還是難以啟齒的那種。
因為身上仍有些冷,他躲在浴室吹頭,不留一點水分,聒噪的聲音填滿耳腔竟吵得連開門聲都恍然不知。
林然敲了兩邊浴室的門,周幼才有反應,回頭,停下吹風筒。
開門,他一秒啞言。
“好點沒?”林然目光沒有直直對上,而是轉眼看向濕漉漉的浴室地板,周幼對這份關心表示感謝,是赤|裸裸的臺階,正要一開口回答:“好很多了……”
單單一個“好”字,周幼覺得那不是自己的聲音,心神一瞬撼動。
啞了。
嗓子啞得徹底了。
林然沒注意到他這份變化,只是說:“你記得去醫院,可能要吊水,自己可以吧。家里買了麥片,冰箱里有新鮮菜,餓了可以自己做。”
周幼閉上嘴,緘默著點點頭。
他出門,點了車,沒有去醫院,先回家。上電梯進門,開燈,一恍神覺得如此陌生,所有東西都想不認識一般,隔了一層淺淺又涼薄的膜。
他猛地發覺是白天,把燈關上,陌生感才減去半分。
又洗了一個澡,換上一套常服,卸妝,鮮少穿得如此輕松舒適,樸素平淡。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他想說話,卻一句說不上來。
這個好像不是他。
在去醫院的路上買了些許面包,一邊走一邊啃,夾著一瓶水。進了醫院各自就再無身份,都化成統一的病人,如潮水小魚,密密麻麻地擠著。
他第一次來這間醫院,非常不熟悉。明明是大醫院,但像是無他的容身之地。
問人,問護士,問保安,勉強弄清楚在哪兒掛號,在哪兒有門診。人潮人海中周幼斷斷續續地走,飄里飄忽地走,手上拿著新的病歷本和門診卡,拿著舊的身份證和面包。
找到門診,等待,他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在大醫院看病,不了解程序。沉默著等,等,等,才發現身旁人流已經波折幾趟。
“小孩,把病歷本放那兒,就醫生桌子那兒。”
一位大媽好意提醒,周幼這才回過神,點頭表示感謝,四十分鐘后,終于輪到他了。
很不幸,他的藝名和真名是一樣的,醫生喊號:“周幼!”
幸而醫院里人人都無暇顧及這些,在生死大事面前,所有都是浮云,別提兩個字,一個名。
醫生會診五分鐘,就讓他去戳手指驗血,他默默上了二樓,人不多,護士給他扎手指,一邊念單子:“叫周幼是吧。”
他點點頭,口罩下看不清面龐,護士似乎有些警覺,發現這個名字的特殊性,忙碌卻讓她來不及搭話:“十五分鐘后拿單子,下一個——”
周幼又被醫生開了藥,開了針水,他終于按捺不住問:“醫生,我嗓子什么時候能好?”
醫生頓頓,定眼看他,驚訝地看到這個少年眼中微亮又即將黯淡的光,實話實說地回答:“至少四五天,你越說話越啞。”
周幼一算,低下頭去。
吊完水,退燒了,他發消息給勇哥:
“我嗓子啞了。”
對面零星一點,猶豫半秒,回答:
“哦。”
周幼看到好幾次“正在輸入中……”,靜靜等著,五分鐘后程勇才回一句:“怎么弄的”
“吹空調,喝酒。”周幼答。
程勇沉默許久,又許久,終于回一個:“好。”
周幼看著這個“好”字,在醫院的十點半,啞聲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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