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熱火朝天，林然抹汗，看一眼時間，不過三點。

        密密麻麻的早已擠滿人，按理來說，她現在應該去看房子才對，可終究放不下心，稀里糊涂地被陳語柯直接忽悠過來了。

        花墻，花車，周邊檔，各種顏色。林然千里尋眼熟，終于在大門口隔壁三十米地方看到周幼的茶白。

        遠望像白玫瑰，花墻做得精致，還算過得眼。不然就像奔喪。

        陳語柯說為了感謝她，免費請她喝三個星期的奶茶，林然覺得這樣實在對身體太不好，分期成二十杯，一杯一杯記著賬。現下的天氣滾燙，不遠處就是各色的奶茶果茶鋪，林然這回要了杯藍莓蘇打，還請陳語柯喝了杯極致糖精水——蜜桃氣泡。

        陳語柯給錢，苦著臉：“姐，謝謝您，真是菩薩。”

        兩人手握冰杯，一陣清涼，喝進去的水從額頭上出來，凈一色蒸發。

        兩人兜兜轉轉，又趁早去兌了票，消磨兩個小時，買干糧面包準備啃，終于進了場。

        林然第一次看演唱會，覺得有些新奇，場地坐落在一個體育館，半大不小，層層疊疊的座位，裝了很多燈光架音箱，和超大的屏幕。

        驗票員看到這個號碼的票，vip席位，還是特殊標志過的那種。面帶微笑，伸手請：“歡迎，請走這條通道。”

        林然抬眼望去，看到一條干凈的側道，陳語柯跟在她身后，問起，這小機靈鬼回答：“姐，你比較像有錢人，打頭陣才不會遭人懷疑。”

        看臺果然與眾不同，空調，軟沙發，特殊觀賞位。雖然坐在側面，但愛豆們一覽無遺，手邊還有個小屏幕，不用仰著頭使勁眺望。

        林然覺得如此位置，簡直受寵若驚，全場只有淺淺兩小排，三十來個位置，還都有間距，兩人一個臺。估摸著都是給這些小孩子的家長準備，林然四處顧目，到沒看見幾個，只有拿相機的站姐居多。

        燈光黑下來，她聽到一點窸窣聲，一片黑暗之中感覺周圍的位置坐上了人。

        其中一位家長打開手機，聽了電話，聲音軟噥，是地道的吳音。

        演唱會開始。

        燈光炫目，陳語柯咬緊了牙根，想舉起破手機拍照，又生怕眼睛不過癮，一幀畫面都不肯放過。

        林然隨意看幾眼，七個小孩唱跳了一個團出道曲，又唱跳了一個新曲，沒注意到誰和誰。后面經典的“二人轉”舞臺，捆綁銷售，粉絲們不亦樂乎。

        等了半天沒等到周幼了，林然有些失望，起身想去上廁所。

        忽地陳語柯尖叫：“姐，小幼，小幼！”

        林然聽見這兩個字，已經反射性免疫，定身坐下來。果真，周幼出場了，夢回全隊唱跳。她這才搞明白愛豆演唱會都是團插單，單插團的。

        平心靜氣地看著，粉絲席上呼喊聲如潮來潮涌，聲浪一波接一波，燈光再次全部暗下來，舞臺上閃起些炫彩，眾人才安靜。

        聲音炸響，火花四濺，音樂轟鳴——

        林然心里瞬間被驚了一剎那，抬眼，看到周幼。

        燈光五彩斑斕，光束四耀，林然腦子里想到一句話“少年之美，意氣風發”，他一個wave，麥在耳旁勾勒出下頷的弧度，眸眼里帶著宛若星星的閃光。

        太好看了。

        歡呼聲在耳邊如遲來的潮水，恍然隔了一層膜，眼前瞬間亮晶晶，滿目星塵，襯托著這個小少年，簡直世界都像是在心花怒放。

        -

        演唱會結束，眾人散去，已經是凌晨一點。

        幸虧演唱會隔天是周六，有個緩沖的機會，林然現在趕回公寓睡覺，起碼得三點。

        陳語柯一直保持著興奮的狀態，意猶未盡，她不肯離開，依依不舍十分眷戀：“姐，你看，你再看，再等一會兒吧好不好，我還沒要到簽名。”

        林然心想，要簽名還不容易，但沒說出口，反正不急著睡覺，任她等。自己則去隔壁便利店買速溶咖啡，為開車做準備。

        貨架零零散散，大概是今日演唱會清了一批貨，咖啡已經售光，林然沒多看，隨手就拿了瓶手|沖茶，買了單，回去準備拉人走。

        門口仍有站姐蹲著，林然不想引人注目，特別是引那位周幼站姐注目，繞了個大彎從后門入。

        她雖然第一次來，但留意過地圖，大致方向還是搞得清楚。

        灰色的后門亮著盞路燈，夏日炎炎還飛著幾只蛾子，林然推開門，進入通道，凈一色的安靜，地上還有些許丟棄的燈牌。

        恰好有茶水間，林然前去，準備泡濃茶。剛打開蓋子，熱水聲嘩啦嘩啦，耳邊就響起一群腳步聲。

        是歡快的，活力的，充滿熱情又些許疲憊的。她認出好幾個聲音，bal路過，竟讓她心里提起一絲不知所謂的緊張。

        在認識到毫不必要的緊張后，林然立馬松下心，恢復平常狀態，前后不過一瞬。

        門嘎吱一響。

        周幼拎著個茶壺，站在門口，愣愣。

        林然微驚，抬頭，耳邊聽著大群腳步聲逐漸遠去。

        兩人對視，一下子竟如同陌生人，互相好似不認識，不自在，足足停頓三四秒后，才互相有了反應。

        “真巧。”林然這次先笑。

        周幼明顯沒估計到她在里面，或者壓根沒估計到這個茶水間有人，他手上的茶壺是個塑料透明杯，林然第一次看見他還有這么個杯子。

        “我來裝個水。”周幼尷尬解釋。

        茶水間一共就一臺機兩個出水口，安排得還很窄，林然側身讓出個位，周幼看到她手里捧的速沖茶。

        “真晚了，還不回去嗎，”周幼略微生疏地解開水杯蓋，倒掉舊水，沖洗，“姐你真的來了。”

        “是。”林然說，“那個位置真好，全場最佳，看舞臺看得很清楚。”

        周幼聽到這句話，悶頭笑笑，“我表現得怎么樣。”

        林然以為他會閉口不談，沒料到居然來這么一手，只好接到：“還不錯。”

        兩人靜默無言，還有流水聲。

        林然想事到如今，這種情況不是沒發生過，兩人獨處的時間比林然待在學校里還多，啞言這回事倒真真切切第一次發生。

        周幼洗凈杯子，裝滿水，擰上蓋子，想轉身向外走去。恰巧林然也欲外出，兩人一擠，還未到門口，身子便碰在了一起。

        兩人同時頓住，后退。

        十六，快十七了，就算未成年也該什么都明白了，周幼知道自己這是什么反應，林然姐是什么反應，兩人默而不語，心知肚明。

        肌膚觸摸到的感覺，林然覺得溫和，而周幼覺得冰，對上眼，目光閃爍，各自背后緩竄一股延綿的暖流，有些刺骨，有些和潤。

        周幼想上前，腳卻如僵住一般，難以動彈，生根扎絲不挪一步。它感覺耳邊的安靜逐漸嘈雜，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也許那是心悸，怦怦跳得不安分。

        林然忽地抓住他的手，一把把他從呼吸不了的泥潭里揪出，周幼身體往后一倒，兩人壓到了墻上。

        林然面對墻，周幼背對墻，兩人感受著彼此的體溫，這次更親切，更具體。

        林然嘴角不動，低頭看他，只是吐露：“你究竟想怎樣。”

        周幼不回答，一直低頭，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絲絲縷縷地抽動空氣，環繞在他們周圍。

        他忽然從墻身離起，迎身上去，林然這次沒有強烈抗拒。

        林然感覺到這次他繾綣挨在她身上，鼻息清晰噴到自己的頸脖，眸眼一低注視他，同時溫和無比的氣息將心弦打亂，猶如一段橫放的勾子。

        “姐，”他含糊地叫，身體并沒做出任何一絲過度的事情，“你覺得我想做什么。”

        林然覺得自己的聲音里也帶上暖意，是一種曖昧的，難以捉摸的溫度：“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周幼聲音雖然不明曖昧，但底子里是冷靜的，林然真切知道他十分理智。她搭一段手臂在他肩頭，幾乎整個人要籠罩住他，聲音卻顯示出與眾不同的溫和：“我不搬走。”

        “好。”周幼輕輕答。

        林然感覺一股氣息涌入自己懷中，周幼的吞吐給予人無限遐想，云雨連篇。

        “我不是討厭你，從來沒不喜歡你。”林然補充，聲音沉沉的，富有獨特的魅力，直入他耳邊。

        周幼發現了，林然說話永遠都是那么鏗鏘有力，即使是猶豫時也不會回蕩在耳邊，總是聽一遍，記住，不再回味。

        “我知道。”他回答。

        林然卻覺得這句話無限地在她耳邊飄蕩，捉摸不透，虛實無形，他的話總是讓人魂不守舍，耳有余音，無限重復回蕩。

        周幼想抬頭，但剛起了一個勢，便垂下，林然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清他的眼睛，她覺得他總是無形的，總是回憶不清面容，臉龐便可有可無起來。

        周幼忽然起來，湊上她的唇，只是一剎那。

        林然心里立馬變得空空如也。

        周幼說：“姐，我不喜歡你，但是我得喜歡你。”

        “你就是我的貴人，所以我得喜歡你，你懂嗎。”

        林然聽著周幼涼薄的聲音，一切東西都忘卻了，包括擔心，憂慮，法律條文，地點，面容，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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