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去往云城
沙溪村依山傍水而建,福伯家三間土房子,庭院種著一顆柿子樹,樹上掛滿青色柿子,屋前挖了一方池塘,肥鴨和大白鵝浮在水面游玩。
臨近中秋,地里的莊稼都已經收回來曬干,歸入糧倉,村里得閑的婦人,擠到福伯家來說話,說的無非家長里短,誰家懶惰糧食不夠吃到明年,誰家勤快賣了多余的糧給妻子買首飾,又說回宋舫身上,夸他衣裳料子好,繡花也精致。
宋舫聽得頭昏腦脹,忽而見時濃騎著驢回來,迎上去問她吃過午飯沒有。
時濃回答吃了,朝旁邊的紅磚瓦房喊:“二黑,過來一下,有好事找你。”
二黑是福伯的侄孫,正處人嫌狗厭的年紀,一般人支使不動他,時濃一叫,他立馬應聲:“少爺,什么事呀?”
時濃揀了一扎月餅,一塊肋條肉,一壺老酒,一罐茶葉,湊了四樣禮交給二黑,叮嚀道:“把這些東西給里正送去,就說是我孝敬的中秋禮,回來有你月餅吃。”
“好嘞,我這就去。”二黑拿起東西就跑,他娘在后面叫他慢著點,別把東西摔了。
“給你甜甜嘴。”時濃把剩下的月餅交給宋舫,又把買的菜蔬放到廚房,提了塊肉去還借來的驢。
旁邊婦人起哄道:“宋家娘子,你男人真疼你,像我們家那位,出門別說給我買點什么,就連給孩子買塊糖的心思都沒有。”
“我家那位更離譜,我姑娘叫她爹帶點針線回來,他都能忘了。”
“宋家娘子嫁了個細心顧家的好男人,這一生不必愁。”
宋舫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給她們每人切了一塊月餅,笑說:“你們也甜甜嘴。”
村里誰有閑錢買這玩意,又貴又不抗餓,別提還分出去許多給外人,婦人們心說宋家娘子不懂持家,嘴上甜甜蜜蜜道謝,接了也不吃,用手帕包了拿回去給孩子吃。
時濃還驢回來,婦人們各自歸家去了,宋舫便說她:“你這一去兩三天,又不肯讓福伯侄子陪同,若是半道出點什么事,叫我去哪里找你?”又問:“打探到什么沒有?”
柿子樹下安置了竹制躺椅,時濃往那一躺,舒服喟嘆:“騎了兩天驢,我全身都快散架了,以后我可不做武官。”
她喝了宋舫遞來的山野綠茶,說起正事:“蕭王爺帶人追擊契丹人到中州,途中斬殺了巴圖爾,烏云珠得以逃脫,帶領余下的契丹人退回中州,中州早被契丹人占了,蕭王爺兵力不足,現在在荊州云城整飭軍隊。”
宋舫拿起蒲扇驅趕蚊蠅,邊道:“中州和都城長安相鄰,若將契丹人趕出關外,蕭王爺只有兩條路走,或是向小皇帝俯首稱臣,或是搶了小皇帝的龍椅,前者他不會選,后者遭人詬病。所以他故意將威脅放在小皇帝身邊,能坐收漁翁之利最好,不能也無妨,等他平定其他地方,最后一戰,可以把小皇帝之死嫁禍給契丹人。”
時濃夸他:“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古人誠不欺我。”
這哪里是夸,分明是調侃他以前不會獨立思考。
宋舫白她一眼,略過這句,繼續探討:“這個蕭王爺也不知是什么性格,倘或暴戾恣睢,即便他再有才干,也不能靠過去,不然兔死狗烹,不得善終。”
“被你言中,他一戰成名,如今民間流傳的全是贊美之詞,性格如何,要等見了面才知道。倘若真不好,那我們就回來,另謀生路。”
時濃翻個身,正面對著他,又問:“咱們還剩多少銀子?”
宋舫進屋捧了個漆木盒出來,放在腿上道:“整的有一百兩,碎的有二十九兩,我身上這些金銀首飾也能當些錢。”
她從懷里掏出荷包,將銀子倒在盒子里,說道:“這里還有十幾兩,那些金子一時拿不出來,我們若留在云城,這一百多兩銀子買房不夠,只能租房,還得添置冬衣被褥。我去了還不知是什么職位,一月也不知能領幾個錢,請人伺候花銷不起,你要跟我去,只能自己洗衣做飯。”
“未必在村子里,我就不用自己洗衣做飯了?我現在是女人身份,叫福伯伺候我,唾沫星子都能將我淹死。我們都能從契丹人刀口中活下來,還能被洗衣做飯難住?”宋舫很硬氣說。
“去去去!”時濃拉他衣袖,“瞧你,怎么還生氣了呢。”
就在這時,二黑回來了,見倆人坐在一起,轉身就跑。
時濃叫住他:“跑什么?交給你的事辦妥了?”
二黑點頭道:“辦妥了,里正讓我轉告少爺和少奶奶,請你倆中秋節過去吃飯。”
“真乖!”時濃拿了兩個月餅給他,“一個是獎勵你的,另一個和你兄弟姐妹分。”
二黑高興壞了,以往別人叫他辦事,給的獎勵都是叫他和兄弟姐妹分,他不分顯得他小氣,分了又不甘心,他們什么都不干,就能得到和他同等的獎勵,更氣憤的是他們還認為這是他應該做的。只有少爺懂他的委屈。
過了中秋,時濃和宋舫啟程離開沙溪村,去往云城。
福伯握住時濃的手,不放心囑咐:“到了地方要是不好,就轉頭回來,村里有房有地,餓不著少爺。”又說注意安全、保重身體等語。
時濃微笑說好,對福伯的侄兒交代:“福伯替我家看了幾十年房子,我拿他當親人看待,身前身后事,我都會料理,不會把重擔壓在你身上。我們離開這段時日,煩請你多照看些,以后自當酬謝。”
福伯他侄兒憨笑道:“少爺見外了,大伯無兒無女,贍養大伯就是我的責任,少爺不說這話,我也會盡心盡力孝敬大伯。”
又說了幾句,夫妻倆坐上村里通往縣城的牛車,二黑邊抹眼淚邊說:“少爺你們要早點回來!”
時濃笑道:“在家聽話,練點拳腳功夫,以后我接你去看外邊的世界。”
福伯侄兒心中一喜,村里人世代耕種,幾十年也難出一個轉運的,兒子要能得少爺提攜走出農門,再好不過。遂打定主意培養二黑,自此家里飯食盡力供著二黑吃,二黑也不負所望,長得又高又壯,自有一番造化。
這是后話,暫且不表,且說時濃和宋舫幾經轉車,終于在第三天傍晚到達云城,當天夜里住宿客棧,因錢財有限,不像以往奢侈,要了間普通房間入住。
翌日,時濃向客棧掌柜詢問蕭王爺住處。
掌柜先問了打探這個做什么,聽說是去參軍,眉開眼笑道:“蕭王爺愛民如子,你去他手下參軍,確實是個好去處,往后飛黃騰達,還請不忘關照小店。”便細細說了地址路線。
云城規劃工整,格局如棋盤,街道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店鋪生意旺盛,首飾鋪,綢緞莊,筆墨字畫,皮貨糧店,還有賣舶來品的,東西琳瑯滿目,直瞧得人眼花繚亂,半點看不出受過戰火侵擾。
時濃從客棧掌柜口里得知,蕭王爺現住芙蓉街,那街就一處大宅院,原是本地大富商敬獻的。
因不熟悉地形,倆人雇了一頂小轎前去,到了地方,便見門口立著兩個大石獅子,牌匾寫著“蕭王府”三個大字,門前有帶刀士兵把守。
離府邸不遠處有賣涼皮鍋盔的攤子,時濃點了幾樣吃食,把行李放在長凳上,對宋舫道:“你在這里等我。”
宋舫不放心道:“他們要是折辱你,或是不肯留你,你別同他們辯理,低頭出來便是,我們也不必為了攀附權貴,拿自尊給他們踐踏,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我們還有那些金子,熬過幾年亂世,依舊能當個富有閑人。”
時濃拍拍木箱,笑道:“有這玩意在手,他們要是敢折辱我,我叫他們后悔終生。只是可憐你要頂著寡婦名頭再尋第二春,下回可要睜大眼睛瞧,別找我這樣的。”
“要死了!都什么時候了,還開這玩笑!”宋舫重重在她手臂上拍一下,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必須得擰她耳朵,叫她亂說話。
又怕他一語成讖,少不得又威脅一句:“你要是不活著走出來,那我就去閻王殿找你,咱倆就做忘卻父母恩的狼心狗肺之人,一同在地獄蹲著,看你后不后悔。”
時濃拱手作揖道:“娘子莫動氣,為夫還要與你生兒育女,怎會因小失大?”說完也不看人臉色,轉身就走。
到了王府大門,她臉上堆著笑容,謙和有禮道:“幾位大哥安好,我找蕭王爺的謀士蘇義山,勞駕幫我通傳一下,感激不盡!”
“蘇義山?沒聽過這人,你打聽清楚再來。”其中一個大胡子士兵道。
時濃心頭一梗,難道那人為了撈取功勞,故意用個假名來糊弄她?轉念一想,那人殺她們滅口,豈不更加天衣無縫?何必還送鐵球給她們保命?其中定有隱情。
她便打開木箱道:“我在江夏縣幫過蘇義山一個小忙,這是他給予我的,他告訴我他是蕭王爺的謀士,既然這里沒有蘇義山,那請幾位大哥代我把此物歸還給蕭王爺。”
幾個士兵見狀臉色一變,那大胡子士兵接過木箱,嚴肅道:“在這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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