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方才見到這些城奴被公開出賣,她便打定主意要救。
穆司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單單挑中了這個少年,可能是因為她從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份不認命的倔強勁兒。
人若是自己認命了,別人如何拯救也只能救個空殼,若是還有一絲自我在,方有可救之處。
聽不到回音,穆司瑤只當他是被嚇傻了,又道,“當然,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和他們一樣離開。”她又不會強人所難。
少年連忙點頭,“我,奴才愿意,愿意的。”第一次,有人為他出頭,她將他買下,又將他救下,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以后只需要跟隨她一個人,不必再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去?
這樣想著,少年規規矩矩的朝穆司瑤叩了個響頭,“奴才定然會追隨小姐,鞍前馬后,報答小姐恩德。”
穆司瑤不習慣被人這么拜,抬腳就走了,“你且跟上,還有以后不必自稱奴才。”
少年愣了一下,喃喃自語,“那要如何自稱?”
櫻桃走上來拍拍他的肩膀,爽朗道,“稱我呀,我跟著小姐都稱呼我的。也不用三跪九叩,以后都是自家人。”
“我?”少年重復道,“可以自稱我嗎?”
“當然了。”櫻桃再一轉頭,穆司瑤都快要拐彎了,趕忙追上去,“小姐您等等我!”
少年心心念念這個“我”字,眉目間有了一絲神采,隨即一溜小跑跟在兩人身后。他也不知道她們到底是什么人,就是覺得兩人腳步極輕且快,人家走著,他要跑著才能跟上。
仁善城商運通達,來往商隊絡繹不絕,客棧幾乎人滿為患,她們足足穿過三條街才碰上一家有空房的。
客棧伙計見幾人先后進門,立馬把布兜往身后一背,熱情迎上來,“呦,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開兩間房。”
穆司瑤話音剛落,櫻桃便掏出銀子拍給伙計。
伙計看見銀子,眼冒亮光,“您可是趕上了,咱這是仁善城最大的客棧,只剩下兩間房了。您稍等,馬上給您安排。”他剛一轉頭正瞧見才進門的少年,頓時就換了副嘴臉,“去去去,要飯到外面要去,別臟了地方,驚擾咱這的客人。”
“他和我們是一起的。”穆司瑤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有一間房給他住,拿套干凈衣服過來,銀子我出。”
伙計一看就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兒,聽她如此說立馬轉變態度,賠笑道,“怪小的眼拙,小姐勿怪,小的這就帶幾位上樓。”
“小姐,等等。”櫻桃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先去房中布置一番,等布置成了再來喊小姐。”
穆司瑤也料不中這丫頭想干什么,索性由她去了,自己坐在堂前木椅上閉目養神。
即便不露容貌,單憑身姿便有來來往往的人朝她這邊張望。穆司瑤不甚在意,可旁邊的少年見狀卻微微蹙眉,他悄悄往穆司瑤身邊移了幾步,企圖用自己把人擋住。他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覺得這樣的人不應被他人窺探。
他將別人的視線擋住了,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在櫻桃回來之前,他偷偷摸摸盯著穆司瑤,怕自己被發現,盯一會兒就趕忙低下頭,不聞響動便繼續偷瞧。
方才客棧伙計的驅趕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什么樣的對待他沒有受過,本以為心早已麻木,不曾想這個救了他的人不僅會維護他,還說要給他買衣服。
穆司瑤進到客房時,稍稍一愣,桌案上文房四寶俱全,右側摞著幾卷書冊,左側放有古琴和棋盤,背后墻壁上懸著兩幅山水煙雨圖。布置與她在鳳靈的房間太過相似,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阿桃。”穆司瑤抬手輕點她的額頭,無奈道,“我們不是出來游山玩水的。”
自從下了鳳靈山,這丫頭便如脫韁野馬,收都收不回去了。
櫻桃恃寵生嬌,明明一點感覺沒有,還捂著額頭裝疼,不忘偷瞧自家小姐的臉色,逮著機會便拉著她坐下,“小姐您在鳳靈的時候,房中可是講究,出門在外雖說一切從簡,可是也不能太過委屈了。您放心,我都和伙計討價還價過了,沒花多少錢。等咱離開的時候,還可以把這些東西裝乾坤囊里帶走。”
對于持家這方面櫻桃在行,穆司瑤也就沒再說什么,她摘下斗笠放置一旁,“等他梳洗完了將他帶過來。”
“好嘞。”櫻桃喜笑顏開的應道。
約莫過去一柱香的功夫,少年洗凈身上的余污,換上灰藍色的布衫,以布帶束發,再不見方才的狼狽凄慘模樣。
房門被輕輕推開,少年邁入房內,“見過小姐。”再抬頭時,他忽然啞口失言,愣在當場。
只見穆思瑤端坐在桌案后,鳳玉簪隨意挽在頭上,墨發如瀑布散下,端的是仙姿秀逸。她手中執著一卷書冊,身前檀香裊裊,混著淡雅清香的茶,剛好溫潤了那雙如秋華冷月般的眉眼。
穆司瑤聞聲抬眸,沒想到此人收拾一番倒是個容顏俊秀的少年郎,只是太瘦了,一看就是經常食不果腹。
“你家中還有何人?如何成為城奴的?”
等了半天不見回音,櫻桃一胳膊肘懟過去,“發什么呆呀,小姐問你話呢。”
少年這才回過神,趕忙低下頭,“奴,我家里沒有別人了,爹娘被人殺害,早已亡故。五年前,那些人殺了爹娘,我被帶到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進出時都被蒙住眼睛,只覺得那里像是地牢。抓進去的人都會被帶到血壇邊滴血,若是血融了便會被帶往另一個地方,若是不融,就會淪為城奴。我的血不融于血壇,便被倒手數次到了現在的奴主手里。”
“他們?”穆司瑤頓了下,“他們是誰?”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只記得那是一群頭戴鬼面,身披斗篷的畜牲。”少年攥緊衣角,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
穆司瑤暗忖片刻,有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仁善城的城主不管此事?”
“城奴在仁善城是被默許存在的,我沒有見過城主,不曾聽聞城主對城奴的事采取過什么動作。”少年想了想,突然道,“我在別處做工時,聽說城主身邊有一位神通廣大的仙師,每年都會在城中開壇做法,以求天神保佑仁善城風調雨順。城主醉心煉丹求藥,甚少管城中事務,城中大小事情漸漸的便由這位仙師做主了。”
穆司瑤同櫻桃交換一個眼神,將他說的話記下。
“抬起頭來。”
少年聞言遲疑片刻,慢慢的抬了頭,但還是難掩心中的緊張,“小姐有何吩咐?”
穆司瑤露出腕間玉鈴,“你可曾見過這般的玉鈴鐺?”
少年仔細端詳,半晌后搖了頭,“不曾見過。”
穆司瑤收回手,垂眸斂目,玉鈴不見反應,問過攤主、客棧伙計皆說沒有看到此物,莫不是她要尋的人已經去了別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顏,我叫……叫……”
本是尋常問話,可少年支支吾吾半天,憋紅了臉才道,“叫狗子。”
“你說你叫什么?”櫻桃瞪大眼睛,忍不住笑出聲,“顏狗子?怎么會有人叫顏狗子啊。”
她這一笑,少年的臉更紅了,“我爹娘讀書少,就給起了個小名,說是好養活,等過幾年再找個先生給正式取名,不曾想……”
穆司瑤聽后,瞧一眼櫻桃,愣是讓小姑娘把笑憋了回去。她盯著少年端詳一會兒,直把少年看的不知道眼睛往哪瞧,隨后展開了桌上的宣紙。
櫻桃向來有眼力價,看見小姐第一個動作,就知道她接下來要干什么,趕忙上前研磨。
穆司瑤提起毫筆,想了想,終是落于紙上。
櫻桃拿起宣紙走到少年面前展開,“諾,你的名字,小姐給你取的。”
少年清亮的眉眼平添幾分受寵若驚的神態,“顏亦……”他盯住最后一個字瞧了半天,不好意思的說,“小姐,我不認識。”
“琛,美玉之意。”穆司瑤解釋道。
少年接過紙張,捧在手里如獲至寶,他有名字了,是小姐給他取的,美玉……只是如此好聽的名字,他真的配嗎?
穆司瑤將少年的反應看在眼里,覺得自己應該再和善一點,刻意放輕聲調,“你若喜歡,以后便是你的名字了。”
“喜歡!”顏亦琛急急道,“我喜歡的,謝小姐賜名!”
穆司瑤見他行禮時手腕上露出一圈鐵環,那鐵環尚隱隱透著法力。
“這是何物?”
顏亦琛一看到手腕上的物件,瞬間從欣喜中被拉回現實,“此物是奴環,只要戴上便此生不得摘下,不管逃到何處,只要奴主想找就一定能找的到。”他逃過不下數次,皆被抓回去,迎接他的只是更嚴酷的懲罰。
怪不得這些“城奴”都不跑,原來是根本跑不掉。
穆司瑤起身走近,突然執起他的手,目光在鐵環上打量。煉制此環的人有幾分法力,不似江湖術士能做到。
“小姐……”兩人離的這樣近,顏亦琛不敢看她,一顆心沒來由的心七上八下,整個人都不知所措。
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鐵環,在一處凹陷上停住,靈力縈繞指尖,稍一用力,鐵環登時碎裂成兩半。
穆司瑤將裂開的鐵環丟向一旁,抬眸淺笑道,“好了。”
顏亦琛呆呆的點下頭,似乎是被面前極淡的笑顏蠱惑住,目光再難移開。
束縛他五年之久的奴環就這樣解開了,這人還對他笑得如此好看。莫不是蒼天當真眷顧他一回,讓他見到了神仙。
“小姐……就不怕我跑了嗎?”
不論是奴主,還是雇主,皆是嚴防他們逃跑,奴環尚且不夠,還會常常施以鐵鏈、麻繩,而眼前的主子卻和那些人半點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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