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配音2
阮聆本以為這次導戲要比平時更費工夫。新人進棚是最頭疼的,難入戲不說,光是怯場嘴瓢ng就能把工作效率拉到最低。
但郁言給了他一個驚喜。
他適應得很快,只是第一次沒有踩好時間點錯過了臺詞。之后的配音里,他幾乎是一秒入戲,原地精分成白默,再次演繹他身上發生的離奇故事。
阮聆還感覺到,這并不是郁言通過專業培訓學到的本領,是他憑借自己的靈感和直覺做出的反應。
這簡直是老天爺親自做飯端給他吃的程度,再加上這么一張帥臉,阮聆意識到,一旦他克服了身上的短板,必將引起一場轟動。
“停。”但人不能光靠天賦吃飯,阮聆敏銳地捕捉到一處紕漏,“‘我全都不記得了’這里的重點抓得不太對,白默這個時候還是處于茫然的狀態,甚至因為和社會脫節而變得頹廢,所以語調應該更往下一點,很喪很喪的樣子。”
他清清嗓子,用白默的聲線示范了一遍:“應該是這樣,你再試試。”
“嗯,”郁言調整了一下耳機,再次對著屏幕里白默的口型開口,“……我以前做過什么,和什么人認識,甚至畫過什么作品……這些,我全都不記得了。”
“這遍好點,可以再喪一點。再來一次。”
“好的。”
阮聆向觀察窗看去,里面手捧劇本的青年神情專注,對著屏幕里角色的表情動作和嘴型念出對白。也許是因為入戲,郁言看上去沒有先前那般緊張,他的聲音條件其實很好,沉穩之余又不失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與他本人性格相符。
郁言當然感受到阮聆的視線,后背的汗一層又一層地冒出來,全靠著腦子一根線繃著才不至于口胡ng。他久違地體會到一次考試時被監考老師盯著看的感受,說是如坐針氈一點都不為過。
所幸阮聆的注目禮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又轉移回電腦屏幕上。郁言心剛放下,嘴巴也跟著頓了一秒,ng。
“不好意思,我沒接上。”
“沒事,再來。”阮聆對著麥克風提醒,“需要休息一下嗎?里面有水和扇子。”
郁言只拿出紙巾擦了擦汗,調整了一下呼吸:“沒關系,我可以繼續。”
在棚里配音可不比在劇組拍戲簡單。郁言想著,更專注地投入到角色中去,不敢再分神。
專注于一件事的時候,時間就過得飛快。直到阮聆叫停,郁言才發現已經到中午了。
“上午就先到這里吧。”阮聆隔著觀察窗看郁言,“先吃飯,下午再繼續。”
“怎么樣?和在現場演戲區別還是很大的吧?”
“嗯,”一上午的錄音讓郁言深有感觸,此時他是一腦門的汗,忙接過阮聆遞來的紙巾擦拭,“沒有布景和服裝,只能看著屏幕……感覺更難發揮了。”
阮聆哈哈大笑,說:“影視劇配音還算好的了,有些是只有劇本和臺詞,甚至連臺詞都沒有,就靠幾個設定讓你自由發揮,那才叫費腦筋呢。”
“原來是這樣,”郁言大受震撼。
“有機會你可以觀摩一下其他人配音,多參考參考。走,下樓吃飯去。”
耳韻的午飯很簡單,有自帶便當的,有打外賣的,還有幾個減肥健身的在很認真地啃著草。
阮聆趁機會把耳韻的成員介紹給郁言認識。耳韻創立至今,招攬了不少配音界的人才,像呂若蘭、程玉、王科學等人,都配過多部經典影視劇和動漫作品,在國配圈里人氣頗高。
能和國內配音大神們近距離交流學習的機會可遇不可求——郁言再一次慶幸他選擇原聲配音,要是真錯過得后悔一年。
下午錄音時,《奇妙民宿》的導演田斐親自上門,見到阮聆便開門見山:“阮哥!忙了一上午錄得怎么樣?快給我看看!”
阮聆邊笑邊調出上午的音頻:“我覺得還不錯,不過還是得等田導你過目。”
“你這話說得,被潛哥聽見又得揍我了。”田斐和聞人老板是表兄弟,對耳韻熟得很,說著就大咧咧地坐到工作臺前。
說笑歸說笑,田斐很快進入工作狀態。郁言坐在一旁,看著田斐越來越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上午只是熱身,真正的硬仗還是在下午。
田斐這人,平時大大咧咧沒個正經的,但一旦認真起來,那脾氣是狗都受不了。郁言還記得拍《奇妙民宿》的時候,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田斐愣是把一個鏡頭翻來覆去翻來覆去地拍,直到效果出來了才罷休,吹毛求疵的程度和追求五彩斑斕的黑差不多。
得虧劇組的人都是熟識的,了解田斐的性子,不然這部電影也不能順利殺青。
幸運的是上午已錄的片段基本都達到了田斐的要求,他坐在工作臺前沒有動,看樣子是要和阮聆一起給郁言導戲了。
郁言更加不敢懈怠,提起精神再次進到棚里。
“不用太緊張,和早上一樣來就行。”阮聆看出青年嚴陣以待的模樣,笑著提醒道,“你入戲很快,這很好,不過要注意保持狀態和調動好情緒。”
“對,回憶一下之前拍的時候我是怎么跟你講戲的。”田斐接話道,跟郁言確認好后,按下了播放鍵。
此時要錄的片段劇情是奇妙民宿里的一位住客觸犯了民宿的禁令,直接被烏鴉精殺死,而還沒適應民宿規則的白默目睹全程,嚇得魂飛魄散。
“你……你殺了他?!你殺人了?”屏幕里白默渾身顫抖,“為什么?”
“他觸犯了民宿禁忌,犯忌者必死。”
“什、什么狗屁禁忌!我要報警!你這個瘋子!”
“停!”田斐突然叫停,“這里再強烈一點,再來一次。”
郁言清清嗓子,看著屏幕調動情緒:“什……什么狗屁禁忌?!我要報警!你這個瘋子!!”
“不對,”這次打斷的是阮聆,“力度足夠強了,但還不夠怕。白默是一個沒見過血的人,直接目睹殺人現場,他應該會有什么反應?”
郁言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電影鏡頭和他腦內想象的畫面,然后看向屏幕,掐準時機再次說出臺詞。
“誒這下好一點,可以再試試能不能更好。”
“怎么還差了點呢?狀態保持住啊,保持住。”
“再來點再來點!對對對就是這樣!”
“要不再來一遍吧,我覺得郁言你可以更好一點。帶點動作入戲試試。”
一句不到20字的臺詞,就這樣在田斐和阮聆的指導下顛來倒去地錄,直至田斐滿意。好不容易過關,郁言才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個不到30秒的片段。
“配音就是這樣,不過是換個地方演戲而已。”田斐趁熱打鐵,“來來來,不要打斷情緒,咱們繼續。”
但沒錄多久,郁言又陷入了無限ng的循環。
“就是差點意思……嘖,怎么就出不來呢?”田斐頭疼地扶著麥克風,“你好好回憶一下咱們拍這段的場景,再醞釀一下。”
再次跪在爆發戲前,郁言非常郁悶。
他看著被他標記得花花綠綠的劇本,也想知道為什么總是達不到導演的要求,當初拍這段時也是ng了好多遍,那個時候……好像也是田斐揪著他的衣領罵一通才讓他找到感覺。
但總不能這個時候還得靠罵才能過吧?郁言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攥緊了手里的劇本。
結果還是不行。他已經盡全力去投入到角色里去了,還要怎樣做才夠?
“爆發爆發爆發!郁言你在干什么!爆發懂不懂!!你在忍什么呀要當忍者嗎?!”田斐在外面直拍桌子,連阮聆的神色也越來越嚴肅。
終于在不知道第幾次ng后,田斐終于要爆炸了,他正要站起來罵人,旁邊的阮聆比他更快,摘了耳機直奔錄音棚。
他腳步不帶停頓,幾步走到郁言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你不狠心,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但他一開口,出來的卻不是他的本音,竟是白默的聲線。
“這里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想要干凈地活下去,還不如立刻抹脖子死了。”
郁言馬上反應過來,阮聆在跟他對戲。
這是電影中段白默在過副本劇情時身陷幻境,看見了另一個自己。那個白默陰郁至極,不停唆使白默大開殺戒,像夢魘一樣纏住了白默。
而此時的阮聆滿臉的戾氣,竟和幻象白默一模一樣。
郁言心頭狠狠一跳,下意識開口:“不……”
阮聆抓著郁言手腕的手愈發用力:“不?別自欺欺人了!你一直想動手了對不對?不過是害怕代價,害怕別人識破你的真面目而已。你怎么會變得這么懦弱?白默,你真的把過去的你忘干凈了么?”
“我不是……你放手!”
“你我是一樣的,都是個心狠手辣的瘋子罷了,別再裝了!”咚的一聲,阮聆竟把郁言懟到了墻上,“拿起那把刀,把這里的人都殺干凈了,你就是唯一的贏家!去啊,快去啊!”
阮聆步步緊逼,臺詞利刃般扎進郁言的心臟,郁言退無可退,只能跟他僵持著。
“那才是真正的你!白默!”
“我不是!”郁言突然暴起,“那是人命!我不可能去殺人!”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竟有幾分歇斯底里的模樣:“我想逃出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踩著別人的血肉離開,我做不到!”
他痛苦地捂著手腕,哽咽道:“過去的我怎么樣我不知道,但現在……我只想做個普通人,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逼我?!”
“好!”
外面田斐海豹鼓掌:“誒這段好!精彩!蘆薈你看看口型有沒有問題,有雜音嗎?沒有的話就用這段!太好了真的,就是這樣。”
阮聆這才松下勁來,他連忙走過去看郁言的手腕:“怎么樣?沒傷著吧?”
郁言手腕上一圈紅印,可見剛才他用了多大力氣。
但郁言卻擺擺手:“我沒事。剛才……謝謝老師。”
阮聆適才的眼神太陰狠,讓郁言徹底沉浸在角色之中,終于在阮聆的逼迫下爆發出自己的情緒。而阮聆在出戲后馬上調整好狀態,好像剛才那個面目可憎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嗎……郁言暗自驚嘆。
“這只是臨時的方法,不是隨時都有的。”阮聆卻說,“你必須要學會如何自如地爆發情感,不能總是依靠別人的引導。萬一有一天你要演獨角戲呢?”
“我……我知道……”只是郁言的情況不是能夠輕易解決的,“還請阮老師多指教。”
“這倒不至于。我可以跟你說說表演方面的技巧,但最關鍵的部分還是在你身上。”他說著,墻角的音響傳來了田斐的聲音:“喂喂喂,要上課一會兒錄完再上,我這還得接上郁言的狀態呢!”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錄音棚,趕緊各自歸位。
可惜的是,剛才阮聆一通操作過于暴力,雜音多得不能聽,只能重錄,心疼得田斐直捂胸口。
但所幸郁言終于找到了狀態,接下來的重錄一遍過,他向觀察窗看去的時候,剛好對上阮聆向他豎起的大拇指。
郁言臉上一熱,差點沒把頭埋進劇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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