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三亞的橋底
次日,來到海南的第五日。
臺風(fēng)過后,天氣好了很多,早上僅有一陣短暫的毛毛雨,小張兩人決定繼續(xù)出發(fā)。
今日雨水陣陣,但都不大,兩人走走停停,有時候看到海邊有一些人提著桶彎腰撿拾,兩人便也來到海灘上,珊瑚、螃蟹、海螺、貝殼,撿拾、把玩、拍照、發(fā)圈,過得頗為愜意。
就在這天,小張還見到了檳榔林中,利用檳榔樹干凌空搭起來的房子,一時贊嘆不已,路邊民房前的院子也多有吊床,這都是海南人民為了躲避地上的危險而做。
中午,兩人路過長豐鎮(zhèn),一位騎著電動車對向而來的大哥突然以手指地,道:“手機(jī)掉了。”
小張聞言,看到車頭架著的手機(jī)還在,松了口氣,隨即停車。地上有個紅色方塊,阿源上前撿了起來,確是一部手機(jī)。
“你的?” 阿源問道。
“不是。” 小張道。如此看來,手機(jī)不是他二人的,而先前出聲的大哥早已已經(jīng)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拿給派出所吧,我們拿了也沒用。” 小張說道。
阿源同意。但小張在地圖上搜索了派出所,發(fā)現(xiàn)有點遠(yuǎn),而鎮(zhèn)政府剛好就在前方幾十米外。
兩人騎車進(jìn)了政府小院,院子里不見有人十分安靜,辦公室和旁邊的幾個房間都空無一人,應(yīng)是下班時間。
兩人無奈,正欲出去,一輛小車拐了過來。
“你們有什么事?” 駕駛座上,一位中年男子問道。
“我們撿了一部手機(jī)要交給政府。” 小張道。
“你們?nèi)ナ程媚抢铮麄儜?yīng)該在吃飯。” 男子指向一處角落。
得了指點的兩人來到食堂門口,里面果然有不少人,小張敲了敲門,一個正裝男子走了出來。
“干啥的?” 正裝男子打量著眼前的兩人兩車。
“我們在路上撿到一部手機(jī),過來交公。” 阿源舉起手機(jī)展示。
“我看看。” 正裝男子接過手機(jī),隨后又道:“在哪撿的?”
“那個……一個學(xué)校的路口那邊。”
正裝男子低頭思索,見到小張兩人已經(jīng)快要出了院子,忙喊道:“你們吃飯了沒有?”
“吃了——”
兩人頭也不回出了小院,隨后進(jìn)了一家超市。
小張遞給阿源一瓶雪碧,阿源遞給小張一瓶美年達(dá)。
“給,做好事需要及時獎勵,犒勞你的。”
“犒勞你的。”
兩人相視一笑。
不料,天又下起了雨,兩人只好蹲在超市外屋檐下,卻又借此發(fā)現(xiàn)了超市外墻低處的插座,于是便在此充起了電。
雨下了一下午。
小張兩人冒雨前行,傍晚到達(dá)了興隆鎮(zhèn)。鎮(zhèn)上有兩座空置的大樓,令小張驚訝的是,這般大的樓竟是農(nóng)貿(mào)市場,以前還開業(yè)過一段時間,只是此刻大門緊鎖,附近雜草叢生。
小張圍著兩棟大樓轉(zhuǎn)圈,找不到進(jìn)去的口,還被雜草中拳頭大小的鬼螺們嚇了一大跳。
不過雖然進(jìn)不去,但大樓的幾個大門也足夠大,亦能遮風(fēng)擋雨,于是兩人便在背風(fēng)的門外扎營,小張睡帳篷,阿源睡門口的長椅。
進(jìn)了帳篷,小張脫下褲子,今日也察覺到屁股處有一片塊狀凸起,擔(dān)心是起了丘疹。借著亮光小張看清楚了,不是丘疹,而是一個個蚊子咬出來的大包。
難怪奇癢如斯!這些蚊子太狠了,隔著褲子專叮一處啊!小張不禁淚流。
“誒,今天總里程破兩萬公里了。” 小張寫今日總結(jié)時忽然發(fā)現(xiàn)了這點。
“買點東西慶祝啊。” 阿源道。
小張搜了下大型商店,發(fā)現(xiàn)最近的也在一公里外,路不遠(yuǎn),但此刻風(fēng)雨頗大,天也黑了。
小張嘆息一聲,道:“算了,不出去了,明天再補回來吧。”
……
來海南的第六日。
早上起來后,雨小了很多,但仍在下,兩人穿上雨衣,沖了出去。
但剛出鎮(zhèn)子,雨勢突然變大,兩人看到旁邊有間破房子便躲了進(jìn)去,進(jìn)去后發(fā)現(xiàn),這是個廢棄許久的公廁,這令小張很是欣喜,他正愁找不到廁所。
公廁門口內(nèi)外都是一片泥濘,兩人踮著腳小心翼翼地穿了過去。
小張走到里面,進(jìn)了一個坑位,正舒服著,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戆⒃吹脑捳Z。
“水流進(jìn)來了,你別出來。”
小張排毒結(jié)束,打開門,發(fā)現(xiàn)水果真流了進(jìn)來。這公廁門口處卻是低于路面,這雨一大,登時便要水漫公廁。
看著外面的風(fēng)雨,兩人決定等雨小后再出去。
這一等便是十分鐘,雨卻始終不小,此刻的公廁也將要無立足之地,兩人一合計,得趕緊出去,否則雨小了,公廁里的積水卻不會馬上消下去,到時候更加難受。
但此刻出去付出了代價,那就是鞋襪全濕。
兩人又冒雨跑了會,來到路邊民房門外院子雨棚下躲避,村民拿了兩個凳子出來,兩人道謝。
雨棚下,五六個菠蘿蜜四處散放,這邊一個那邊兩個,有一個還滾到了路邊,卻也不見主人收拾。
小張想起了幾日前阿源朋友的話:“菠蘿蜜我們都吃膩了,送都沒人要……”
暴殄天物啊!小張痛心。
下午,兩人到達(dá)陵水黎族自治縣,小張通過查看百度實景圖,找到一條正在拆遷的街道,隨后兩人過去,在一間拆遷房里住下。晚上,小張難得慷慨,點了大份豬腳飯,作為對昨日里程突破兩萬公里的慶祝。
來到海南的第七日。
上午難得放晴,下午開始又是雨水不停,不過阿源終點就在前方三亞市,所以小張也跟著繼續(xù)冒雨前進(jìn)。
天開始黑時,兩人終于看到了三亞市城區(qū)。這場雨有點大,此刻城里望去一片灰蒙蒙。
非機(jī)動車道上積水.很深,最深處足有二三十厘米,此時正是晚高峰,人來車往,兩人又是迎著逆風(fēng),雨水打在臉上,種種不利加起來,小張走得非常小心,生怕突然撞到人或者摔個跟頭。
不久前在加油站躲雨時,小張通過查看百度實景圖找到一處拆遷樓群,但兩人來到實地查看后,發(fā)現(xiàn)那拆遷樓群已經(jīng)被牢牢圍住,現(xiàn)場還在施工。
此時天已黑透,但雨仍然在下。
小張不肯輕易放棄,帶著阿源跟著導(dǎo)航來到另一側(cè)的入口,但這入口卻也圍得死死的,只有一個工人進(jìn)出的閘門。
見此,小張也放棄了。
但天無絕人之路,這入口卻是一個干燥的水泥橋洞,除了工人無人進(jìn)出,而且此時工人們正在陸續(xù)下班,更幸運的是,旁邊便是公廁,而且此時角落里還有一人正在售賣盒飯。
兩人當(dāng)即決定在此過夜。
盒飯不貴,兩葷兩素帶湯帶辣椒只要十三塊錢,吃不飽還可以免費加一盒米飯,等盒飯賣完后老板還拿著大袋子收拾垃圾。
小張不由贊了一句:這老板,良心。
工人們走完后,小張搭好帳篷,將衣物都晾在車上。
來到海南后,每日都下雨,尤其是臺風(fēng)登陸后這幾日,幾乎不曾消停過。
現(xiàn)在,小張已經(jīng)沒有一件干衣服,鞋襪也在今日的沖刺中濕透了,就連草帽也發(fā)霉嚴(yán)重。
不過他們總算是到了三亞,等阿源還了車,沒了每日巨額租金的壓迫,他就不需要走得這么急切了。這幾日他們?nèi)杖彰坝昵靶校譀]錢住店只能露營,實在狼狽。
也許是到了終點,阿源的運氣也來了,他意外發(fā)現(xiàn)公廁的無障礙間未鎖,里面還算干凈寬敞,而且能夠充電。
于是,兩人將車和行李放在無障礙間里,阿源今夜也睡在里面。小張想起去年在內(nèi)蒙,他和阿康便是睡在公廁。
真是有些令人懷念呢。
一覺醒來,竟然沒有下雨,兩人匆匆收拾東西,然后朝著名的三亞灣前進(jìn)。在即將到達(dá)海邊時,又下起了雨,兩人連忙躲到橋下。
這個橋洞很是寬敞,很是熱鬧。
迎面是二三十位跳廣場舞的婦女,里側(cè)隨意停靠著七八輛腳踩三輪車,十多位老大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打牌、聊天,也有幾名男子躺在墻邊凸起處睡覺,身下是席子,身上有被子,看來是有備而睡。
沒有人上前搭訕,小張也樂得自己找個位置休息。
阿源看雨小了,便將行李卸下,騎著車去附近還車。兩個多小時后,阿源回來了,還帶回一個環(huán)海南島的紀(jì)念牌,但其實兩人目前只走了海南東線,繞了半圈而已。
小張兩人決定晚上在此露營,反正此處有這么多人,不差他倆。
雨下了一天,小張兩人也在橋下待了大半天。期間有人小張兩人閑聊,并告訴二人,附近有十塊錢的旅店,他可以幫他們找。小張謝過,但他和阿源還是決定要露營。
天漸漸黑了,小張兩人決定點外賣。正好橋上附近有個自助圖書館,小張便將其作為外賣地址,總算不至于需要在單上備注一大串文字,來告訴騎手要送到哪里,需要怎么走。
此時橋下只剩下三輪車和一群大爺,還有其他兩三位年輕一些的男子。
小張兩人點外賣,但大爺們卻不見吃食,不過小張卻看到一位年輕些的白衣男子竟然在做飯,火光在陰暗的橋洞里十分顯眼。
有一只白狗跑到白衣男子面前蹲著。
旁邊一位大爺打趣道:“你要給它個烤雞,烤鴨,它才走。”
白衣男子笑道:“沒有烤雞烤鴨。”
過了會,白狗跑到另一邊,大爺又打趣道:“那狗肯定要走,吃了不走還留著干嘛。”
白衣男子沒有言語,緩緩吃著手中的熱飯。
沒了白衣男子和大爺聊天,橋下再度安靜起來。
不一會,小張看到各位大爺陸續(xù)躺到了自家三輪車貨箱上的木板上。此前小張還在好奇,為何這些三輪車上都有一塊大木板,此時終于知道,原來這是大爺們的床。
如此看來,謝謝大爺與躺在地上的人一般,都要在此橋洞過夜。小張數(shù)了數(shù),十多個還是有的。
這是在城中心啊!
大爺們躺了一個小時,晚上七點鐘,兩名城管過來呼喊,只見躺地下的人熟練地收拾床褥,躺三輪車的大爺們也起了身。城管拍了幾張照就走了,橋下的人們又鋪好了褥子接著躺。
不久,一名女子的聲音打破了橋下的寂靜。
“哈嘍,我們又來了。” 一位男子騎著電動車從橋洞外駛來,出聲的是坐在車后的年輕女子。
“哈哈,阿弟,阿妹。” 一位大爺爽朗笑道。
“吃飯咯吃飯咯。” 寂靜的橋洞瞬間活了過來。
年輕男女將車上的保溫箱搬下,四周的人逐漸圍了過來。
“這是饅頭。” 女子遞給前面的大爺一袋子饅頭。
“還有粥。” 女子伸手想喚大爺回來,但大爺已經(jīng)捧著饅頭笑呵呵地走了。
“今天都有什么呀?” 另一位大爺問道。
“粥,饅頭,還有酸菜。”
女子手上不停,同時維持著秩序,“一個一個來。”
眾人也很自覺,并沒有哄搶,站成一圈等女子發(fā)到自己手上。
“沒有饅頭了,” 女子道,“有酸菜。”
……
“我聽我朋友說,三亞這邊有免費施粥的。” 阿源道,“這個得趕緊記錄下來。”
小張附議。
很快,眾人都領(lǐng)到了晚飯。
“路上小心點啊。”
“小心點。”
……
眾人囑咐騎電動車的男子,目送兩人遠(yuǎn)去。
這便是三亞的施粥么。小張心中暗道,他今日算見識了。
一夜過后,次日早上六點半,躺下的人一個接一個起床,一分鐘不到,只有小張、阿源和其他一兩個還躺著。
小張看了眼外面,雨還在下,但比昨天小了一些。
小張打著傘出去轉(zhuǎn)悠,無奈附近早餐都太貴了,小張只好再次點外賣。
吃了早飯,小張兩人繼續(xù)窩在橋下,還看了一場廣場舞表演。
橋下有一輛三輪車裝滿椰子,阿源去買了兩個回來,一個九塊錢。椰子很大,比小張兩人自摘的大很多,小張好奇地將椰子與阿源的頭放在一起,發(fā)現(xiàn)竟然一般大小。
阿源告訴小張,他買的兩個椰子,一個有肉,一個沒肉,小張沒想到賣的椰子竟然還有如此分別。
喝光了椰汁,小張請大爺砍開了有肉的椰子,隨后與阿源一起品嘗椰肉。椰肉雪白,大概三毫米厚,脆,微甜,整體口感和味道都有點像在嚼蘿卜干。
下午四點鐘,天慢慢放晴,橋洞下的人也少很多,看來這幾日下雨不得外出走動,都憋壞了。
令小張驚訝的是,昨夜施粥的女子,竟然又獨自過來詢問大爺們今晚要吃什么。
不久又有一位短袖中年人過來,看到小張二人,許是認(rèn)為二人也是流浪者,便問道:“我這里有活,你們干不干?”
“什么活?” 小張好奇地問道。
“各種雜活,工地,普工,一天也有幾十塊。”
“幾十塊?這么少?” 小張很是詫異。
短袖中年人點頭,然后便說了一通海南收入低,消費高,本地人生活很艱難的話,隨后得知小張兩人是來旅游的便不再逗留,轉(zhuǎn)身離去了。
小張轉(zhuǎn)頭詢問橋下一位大爺其他人都去哪了,莫不是干活去了。
大爺?shù)溃叩娜丝赡苁侨ト嗣襻t(yī)院那邊睡了,人民醫(yī)院對面睡的人多,但醫(yī)院那邊屋檐只有兩米,不好擋風(fēng)擋雨,所以他選擇繼續(xù)呆在這里。小張對此深以為然。
又到了天黑時,施粥的人準(zhǔn)時過來橋洞,這次人圍上去的人少了幾個。小張聽到,這次女子送完一個人,與那人互相道了一聲 “阿彌陀佛” 。
佛教么……
女子走后不久,小張收到了一位網(wǎng)友的消息,這位網(wǎng)友此時便在三亞,問了小張的位置后,便要過來尋他。
很快,網(wǎng)友來到了橋洞,還帶著七八斤食材,大米、雞蛋、水果還有蚊香。
小張道謝。這蚊香對于飽受蚊子折磨的小張而言無異于天降甘霖,但這一大袋米卻是太多了,不知道得吃到什么時候。
也許是這位網(wǎng)友看他最近都下飯館,便用這個方式來提醒他繼續(xù)野炊?
小張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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