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體跟著穿越了，如果是的話，要么是在星球穿梭過程中發生了一些質變治好了她的基因病，要么是分子碎裂重組又為自己提供了一具新身體。

        但不管是哪種，都不是現在的自己可以探尋到真相的了，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現在所處的地方與之前是否還在同一個維度，自己……還能再回去么？想法一閃而過，她很快就放下了這個捉摸不到的課題。

        “阿姐，那小孩醒啦，就是不肯吃東西，也不說話”，丹朱蹦跳著進門嘰嘰喳喳地向羋紫告狀。

        “是嗎……”

        羋紫搗藥的動作一頓，想起昨天撿回來的那個小男孩，她略微沉吟了下，便大概能知道他現在的心理。

        約莫是與當初的自己一般無二吧，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警惕肯定是有的，更別說身上還有著秘密……

        她放下藥杵，到一旁洗凈手往外走：“我去看看”。

        丹朱見她出門趕緊跟了上去，嘀嘀咕咕地心里又把那不識好人心的小破孩罵了一頓。

        也許是感覺與自己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太過相似，羋紫在看到那小小地縮成一團，渾身豎起了刺無聲對抗所有外來人的孩子時不自覺柔和了目光，輕聲問他：“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床上的男孩本來為了掩蓋異于常人的眼睛不敢看往外界，一直低垂著腦袋，現在聽到這道溫溫柔柔的聲音不知為何只突覺眼中一酸，忍不住抬眼看去，旋即反應過來又心中一驚，趕緊猛閉上眼睛重新低下頭，腦中卻鐫刻了那抹驚鴻一瞥的身影，久久揮之不去。

        羋紫看他這樣哪里還有不知道的，她挑眉環顧了一下四周，移步走到破舊的窗臺旁邊拿起那柄更為破舊的半塊銅鏡，徑直走到床邊，也不說話，直接對準少年低垂的眼讓他能看到。

        銅鏡雖然真的很破了，但基本功能還是有的，少年冷不防直接對上了自己的臉。

        他一驚，剛想伸手揮開鏡子，旋即一愣，停下動作不敢置信地瞪眼。

        震驚了片刻，他的手重新抬起，有些顫抖地將銅鏡拿過來，抬起頭對著光線充足的地方使勁看，那架勢怕不是想從自己臉上看出朵花來。

        “丹朱，去倒杯熱水來”。

        羋紫懂他震顫的原因，因此雖然手被一同握住也沒有說什么，等他眼神有些恍惚手上放松力道的時候順勢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等著他回神。

        “哎好嘞~”丹朱正好也不想呆在這小屋子里，開心應了一聲就跑出去了。

        “我……你……”

        過了許久，少年驚濤駭浪的內心才略微平靜了一些，他咬咬唇，仰頭重新看向眼前這個十分漂亮的……小姐姐？卻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他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自己的眼睛原本是藍色的，為什么現在卻變成了黑色？你拿來了鏡子，那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知道了自己是不祥之人，你會為自己保密嗎？還是會把這個當做把柄威脅自己？

        ……

        但他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她是這些年里自己見過的最溫柔的人，柔和地看著自己時，會有種錯覺她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但他不敢輕易說相信，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他見過太多，她會像那些人一樣，給了自己希望，又將之生生打碎嗎？

        他以前不懂，被困在一方小院子里，只知道自己的眼睛不能讓別人看到，那就裝作瞎子呀！小時候的他還很古靈精怪，雖然一直渴望的父母親人都沒有來看過自己，但他很樂觀活潑，爬樹鉆洞都是無師自通，出個院子根本不算什么。

        他摸到了外邊的天地，廚房浣衣坊辛者庫都去過，那里的人比較好說話，不會像路上碰到的侍衛會警惕地盤問他。

        他人小，隨便一鉆到哪里就看不到身影了，在那些地方的人會隨意地跟他說話笑鬧，他以為自己交到了朋友不再孤單，那段時間是自己最快樂的日子。

        誰知，偶然一次他趴在樹上玩的時候無意聽到了他們的聊天，原來對自己“好”，只是因為他這么小就是個瞎子，比他們更慘，隨便逗逗騙騙都會當真，很傻很好玩，還能利用他得到別的地方的消息……后邊的話他神情恍惚沒再聽下去，只是清楚聽到了心門上鎖的聲音。

        原來，自己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人啊。

        他覺得自己的心很亂，一面警告自己所有人都一樣不會真心對自己的，可另一面內心又瘋狂叫囂眼前這個女孩會不一樣！

        他真的……孤單太久了。

        昏迷前對方看到自己眼睛時候的吃驚他還記得，她肯定知道了無疑，卻沒有告訴之前那另一個小丫頭，現在眼睛變成了黑色也一定是跟她有關系，那她的目的是什么？自己身上還有什么好貪圖的東西？

        雖然內心一直在示警對方不是好人，但無法否認，從第一面起他就無法將對方與壞人聯系起來……可是爾虞我詐自己以前還見的少嗎？雖然從那以后自己就很少再與外人交流，但這么些年他暗自看到的東西，也夠了解到人性到底能有多惡了。

        不過拋開這些不說，他的內心很復雜，想起那些因為眼睛帶給自己的磨難，現在卻變成了跟世界上所有人一樣的，黑色！原來正常的自己是這個樣子嗎……如果一開始就是這樣，是不是就不會遭受到那么多了……

        羋紫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小正太的臉色變來變去的，一會白一會黑一會又漲得通紅的，簡直像個調色盤一樣。雖然能看出來已經在極力壓制不動聲色了，但她自小精神力強大精通人心，一眼就能看到海平面下驚濤駭浪的內里。

        她又忍不住一聲嘆息，這個年代的小孩活的也太難太辛苦了……想到這里她也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直接上手，摸了摸他參差不齊的頭發：“想什么呢？有什么要問的就問吧”。

        唔，手感還挺不錯。

        羋紫不知道為什么挺喜歡摸這個世界人類幼崽的小腦袋的，毛茸茸的別提多可愛了，莫非是因為自己年紀比較大？

        大齡老幼崽羋紫默默伸回手，萎了。

        少年卻一驚，想的太認真在對方伸手過來的時候他一時沒反應到，察覺到后以為她想做什么，身體還未來得及躲開，就感受到頭上一重，被一雙手溫柔地觸摸了一下。

        他心中一凜，卻無論如何生不起抵觸的情緒，甚至還有些恍惚，這是他小時候無數次夢中渴望的一個動作，原來真的很柔軟很溫暖……

        不知道自己被人類幼崽暫時性當做母親一樣存在的羋紫過了過手癮就趕緊放下了，觸感太柔軟，怕克制不住！

        給人薅禿了就不好了，咳咳。

        “你都知道了，對吧”。

        陳述的語氣，初醒的沙啞感慢慢褪去，區別于明顯童聲，似乎快要變聲期的少年聲音莫名地好聽，羋紫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你是說你的眼睛？”

        羋紫瞄了一眼少年驟然握緊的拳頭，繼續淡淡說道：“正好我對藥理有幾分研究，給你變了個顏色”。

        她語速輕緩頗有幾分漫不經心，好像在說白菜不好吃我給你換成了胡蘿卜……腦中卻在判斷著眼前少年的具體年齡。

        最開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八九歲的樣子，現在聲音聽來明顯要大一些，而且他清醒之后警惕謹慎的表現也直接將幼年的選項劃去，不看那張稚嫩的臉蛋和清瘦的小身板，怕是以為都成年了。

        “……”。

        似是沒想到她的態度這般無所謂，少年一時有些呆愣，幾度張了張口，都組織不到語言該說什么。

        “呵呵呵”，羋紫回過神來，見他把一張俊生生的臉蛋都擠壓成了苦瓜臉，笑瞇了眼：“你那是什么表情，怎生如此扭曲”。

        他一愣，這才發現自己今天的面部表情有點多了，似乎對著眼前的這個人，他的心中就無法升起負面惡感。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試探著低聲問道：“你不怕我……不詳嗎？”

        他沒有想過她會不懂的可能性，異眸傳言天下皆知，上至耄耋下至垂髫，都不可能不知道，況且她直接為自己“治了病”，肯定多少有些了解無疑了，只是似乎真的是……不太在意？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又無端有些期待。

        羋紫聽得這句話，這才把注意力從眼前少年為何這么瘦小的思索中□□，慢慢眨了眨眼，剛想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又猛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在自己科學至上的星際時代了，自己現在，坐標未知古老時代，特點是文明多少帶些愚昧色彩。

        羋紫撇了撇嘴，有些想扶額。她盡量讓自己歧視土包子的氣息不要太流露出來，真誠而不失禮貌地看著他，用良言一句三冬暖的語氣清淺道：我看說出這話的人都是吃飽了沒事做，瞎扯。”

        “咳咳”，感覺說這話跟自己現在淑女的外在似乎不大符合，她清了清嗓子補充道：“這你也信，說什么異眸出天下亂，一雙眼睛里難不成還能變出來——嗯，萬千叛亂大軍不成？”

        羋紫壓了壓舌頭，差點把異形星艦激光炮之類的說出來，趕緊臨時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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