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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神的種子 (4)


簡世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的心臟跳得很平穩,耳邊隱約有說話聲,細碎凌亂。

        “宗主大人醒守著”

        “他們看不見我們”

        “不能丟下背著”

        簡世鳶的心跳急促,  他的意識逐漸清醒,可身體仍不能動彈,  玩家們的聲音變得清晰可辨。

        “宗主大人沒事吧?他眉毛擰著,是不是哪里痛了?”

        “這樣吧,  我先給宗主做個法海姆立克急救,我愿意為凝霧宗的事業,犧牲我的初吻。”

        “滾,  這里三個人,  憑什么讓你來急救,  人工呼吸我也會,  我來!”

        “要不然我們抽個簽?”

        “輪流來?”

        清醒卻不能動彈的簡世鳶:

        很好,每人扣一點好感度。

        就在玩家們準備掰簽子時,  簡世鳶睜開了眼。

        宋慕是第一個發現宗主清醒的人,  他轉過頭隨意一掃,恰好對上簡世鳶的眼睛。

        那是雙漂亮卻沒有感情的眼睛,  冷若峰頂雪,  干凈、疏離、瞳仁里沒有一絲色彩。簡世鳶平時常帶笑意,氣息溫潤,  看他的眼睛也覺得溫柔,現在他褪去所有表情,  就顯露出干脆的冷漠。

        宋慕驚喜地呼喊:“宗主大人醒了!”

        說著,  就伸手去扶他,  神情激動又委屈,  “宗主大人,  你睡了好幾天,我們都好擔心你。”

        簡世鳶嘴唇蒼白,勉強勾起一點笑意,“幻境里已經過去幾日?”

        他的力量并沒有消失,只是力竭,有些疲憊,見玩家們收著他的長劍,簡世鳶放松下來,撐著宋慕的肩膀,站直,又垂下手臂。

        水經注比兩位男玩家更穩重,上前匯報收集的信息。

        “宗主大人,這里好像是個凡人小鎮,其間往來都是些普通百姓,我們在這滯留了三天,有一些發現。”

        “一、他們都看不到、觸碰不到我們,我們就像靈魂體,他們能從我們身體里穿過。”

        “二、現在是開元2739年,我們位于一個叫平安鎮的鄉鎮,此地民風淳樸。”

        “三、這里有個叫虎豹幫的勢力,非常霸道,經常欺男霸女。”

        聽水經注總結,簡世鳶臉上的笑容沒有了,琉璃質感的眼睛一動不動,凝視著她,緩聲道:“你怎么打聽到的消息?”

        深紅搶答,“我們去了茶館酒樓賭坊還有嘿嘿,風月場所,偷聽百姓們閑談總結出來的。”

        簡世鳶依然沒笑意,他淡淡道:“嗯。”

        宋慕感覺出宗主大人不開心,想逗笑他,結結巴巴地拿深紅打趣,“本來我們是不去青樓的,是深紅他色迷心竅想去偷看花魁長相,硬拖著我們,他還偷聽別人墻角!”

        深紅被他這么說,氣得要死,“什么叫偷聽墻角?是你讓我去打聽虎豹幫的,別人又看不見我,我也沒辦法找人問,可不就只能跟在找個頭兒,跟在后面,他走到哪,我跟到哪?誰料到他會去青樓,還找小姐快活,你以為我想看死肥豬交配?”

        “宗主大人,您別信這貨挑撥,他這三天就呆在茶館聽說書人講故事!啥都沒干!”

        “我也是去茶館打聽消息的!”

        兩人吵著要動手,卻見簡世鳶凝視前方,他們閉嘴,順著宗主大人的視線望過去。

        是一個抱著紅毛狐貍的少年人,麻布長袍,布帶束發,穿戴清貧。

        那人有明亮的雙眼,清俊的五官,身骨還未完全長開,卻顯露出日后翩翩少年的風貌,身姿如玉,背骨挺直。那張臉,儼然是簡世鳶少年時的模樣!

        深紅們震驚,看看少年,又看看簡世鳶。

        少年面無表情,眉目間自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簡世鳶,看到少年的那刻,嘴角就習慣性上揚,又變成玩家熟知的溫潤模樣。

        宋慕手指顫抖,指著少年,“這”

        簡世鳶眼簾低垂,嘴角笑意更甚,緩緩開口道:“那是我,這幻境應該在重現我的記憶。”

        [看看你的心]

        這應該是問心試煉。

        有些大能布下遺傳,會留有法陣考察后來者,只有通過考核的修士才能獲得遺藏。問心是最常用的試煉方式,人能騙過他人,卻騙不了自己。

        要破陣[問心],就只能跟著曾經的自己,再經歷一遍人生。

        簡世鳶以為自己忘了平安鎮,忘了年少歲月。

        可當他站在熟悉的街道上,看著年少的自己,嗓音不由地壓得發啞。

        民風淳樸?

        可笑至極!

        市井吵雜,人來人往,沿路商販大聲吆喝,他們手里或是舉著待售商品或是捏把汗巾,朝著路人招搖。

        時不時有人停下討價還價。沿街有熟食烹煮的麥香、胭脂水粉的膩香、瓜果蔬菜的清香

        簡世鳶注視著少年自己,也看著他懷里的紅狐貍。

        少年簡世鳶模樣出眾,他從人群中走來,沒人舍得將視線分給他人。

        簡世鳶在心里打招呼。

        他說——

        好久不見,狐兄。

        少年從他們身邊擦過,氣息干干凈凈,既沒有香味也沒有任何味道。

        而簡世鳶周身始終帶著松柏木香。

        人終歸會變。

        簡世鳶跟了上去,玩家們跟在他身后,沉默走了一段路,簡世鳶開口,向一臉疑惑的玩家解釋,他的嗓音低沉,隱含莫名的情緒,“想要破解這幻境,就要找到陣眼,跟著他吧。”

        玩家們不懂破解之術,但他們信任簡世鳶,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竊竊私語——

        “宗主懷里的那只狐貍是寵物嗎?養得真好,皮毛水滑光澤,爪子也肉嘟嘟的。”

        “好可愛,它在搖尾巴,好想養啊!”

        “不一定是寵物,說不定是宗主大人的儲備糧,嘿,養得可真肥。”

        “咿,你說話注意點,當心宗主大人扣你好感度。”

        “不得不說,少年宗主夠高冷的,光看他就覺得冷颼颼,我還是喜歡現在的宗主大人,好溫柔。”

        “我就不一樣,我全要,嘿嘿。”

        少年簡世鳶冷得像塊冰,懷中的胖狐貍倒是活潑,皮毛如火,梳得光滑柔順,它趴在少年簡世鳶懷里,時不時甩尾巴掃他的胸膛,圓眼睛靈活地眨巴著,鼻尖濕潤小巧,看樣子就很討喜。

        少年簡世鳶對它很包容,走段路,就托著它的身體輕輕地抬一下,讓它更舒服地趴在手臂間。

        “養得真像豬,宗主看起來如此窮困,不會是被它吃窮的吧?”

        “我覺得很有可能,你看它的眼神——”

        走到燒雞鹵肉攤旁,狐貍就“嚶嚶嚶”地叫,爪子搭在少年的胳膊上,輕輕地撓,軟軟地搖尾巴。

        “嗚——”

        “錢都花光了,今天賺到再給你買,還要給師傅帶壺酒。”

        “嚶——”

        “今天還是表演鉆火圈,跳得時候記得抬尾巴,小心又被烤焦毛。”

        “嗷——”

        “晚上不去采藥了,我答應王嬸去看看王叔的腿。”

        一人一狐跨語言交流著,少年簡世鳶看上去面冷,其實并不冷漠,相反,他格外有人情味。體恤弱小、樂于助人。玩家們跟一路,聽他算銀錢,許諾胖狐貍買烤雞,交流草藥方子,商量幫助村民修繕房屋。

        他說話的時候,冷冷淡淡,面上也沒笑意,但語氣溫和平靜,宛若生機勃勃的向日葵,對明天、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期待。

        宋慕看了看宗主大人,又去看少年簡世鳶,總覺得此刻的宗主大人眉眼間有化散不開的悲傷。

        他明明嘴角帶笑,卻讓人感覺并不快樂。

        大中午,太陽毒辣,幻境中是夏天。

        少年簡世鳶走到個攤子前,跟大嬸打招呼,“王嬸,我來拿我的箱子。”

        梳婦人髻的中年嬸子模樣潑辣,上唇有痣,嘴皮又輕又快,“凌玉來啦,東西你自己拿吧,嬸兒這有梨,你撿個吃。”

        簡世鳶字凌玉。

        少年簡世鳶笑了笑,從攤上挑了個表皮破損的小梨。

        他沒吃,塞到懷里就去拎一旁的大木箱。

        好大的箱子,差不多有一立方,就被他輕輕松松地拎了起來。

        狐貍怕被壓到尾巴,跐溜,就往少年簡世鳶肩上爬,圍脖般圈在他脖頸處,兩只前爪就搭在少年右肩上。

        少年簡世鳶動作麻利,走到交叉路口,停下。他把箱子里的鐵圈、長劍、焦油、木棉都拿了出來,熟練地用布浸泡焦油,還有余心分神給狐貍,招呼它下來。

        狐貍看著胖,其實很靈活,它乖巧地跳下來,就倚在少年簡世鳶腳邊,有下沒下地舔爪子。

        玩家們看少年簡世鳶動作,小聲交流

        “他在干嘛,好多把長劍,臥槽全是開過刃的。”

        “點火了!火圈啊!嘶,直接上手拿,他不怕疼啊——”

        “這畫面咋那么像我去水族館看到的海豹跳圈?他把火圈豎起來了!不會真的要跳火圈?”

        “不得不說,宗主大人以前可真是個狠人。”

        少年簡世鳶做好準備就一敲響鑼,“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盲眼飛劍,狐貍跳火圈。有錢您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

        他說得熟練,很快身邊就聚攏一群人。

        看著曾經的自己指揮著狐貍跳火圈,簡世鳶覺得喉嚨處有股癢意。

        他想笑,卻什么表情都做不出,眼眶微熱,他知道自己沒哭,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悲傷。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間或幾句:

        “這狐貍如此靈活聽話,不會是只妖怪吧?”

        “嗐,妖怪不吃人來耍把式討你錢?去殺人搶劫不來得更快?”

        “說得也對,這小狐貍訓得真不錯,還會作輯討賞錢。”

        銅板丟進木箱中,叮鈴鈴作響,狐貍躍得更賣力,空中滾成一團球,在火圈間來回跳躍翻滾。看客們鼓掌喝彩,銅板丟得更利索了。

        玩家們沒見過這架勢,宋慕出演過的古裝劇中也有雜耍,但那些都是擺拍的,現在直面觀賞,表演者還是他敬仰的宗主大人,就覺得怎么也看不夠。

        進入下一個表演。

        少年簡世鳶以黑布束住眼睛,露出秀挺的鼻梁,如玉的一截下巴。只見他掐了個手決,面前的十來把長劍振振嘶鳴,魚貫騰飛,在圍觀群眾的驚呼中,一把接一把飛速射向準備好的木板。

        “錚——”

        在場觀眾無一不驚呼,水經注甚至捂住了嘴,十二把長劍分毫不差地釘成個圓,跟時鐘似的,緊緊團簇。

        有人認出了什么,驚呼:“是修士!這位小哥是修士!”

        全場先是寂靜,后爆發巨大的呼聲。

        “修士老爺為何來給我們表演?”

        “這位老爺若是手頭困難可去縣令府衙,只要擁有修為就能被納為門客,吃穿不愁。”

        “老爺,我家主人備下薄酒,請您沁香樓一聚。”

        少年簡世鳶解下黑布,臉上依舊冷冰冰,他望著狂熱的群眾,緩緩道:“我不是修士,這木板后有磁鐵,劍飛起來不過是磁鐵吸附。”

        很快,人群就有聲音傳來,“這簡家小子天生大力,在這街口雜耍多日,他不是什么修士,哪個修士會在這里賣力氣,討好我們這群凡人?”

        眾人一想也是,修士想求財太容易了,這雜耍日曬風吹的,修士老爺們怎么舍得吃這苦?

        普天之下,隨便哪個地方,修士們都有鄉紳豪門可以投靠。若是再心狠手辣些,找個僻靜人家,直接殺了取財,誰又能追捕得了?凡人沒什么背景的,被修士殺了只能認命不好。

        眾人心中已有判斷,再看少年簡世鳶衣著簡單,全身上下沒有一件值錢的配飾,便都歇了招攬討好的心思。

        不過,他的表演確實精彩,大家也都大方些,多丟了幾枚銅板。

        水經注觀察著木板,突然開口:“那不是磁鐵。”

        深紅疑惑:“那宗主大人為什么在這”

        明明擁有修為,可以被人養著捧著,為什么還要那么辛苦,賺這幾個小錢?

        宋慕瞥他,“靠自己的勞動賺錢不丟人,丟人的是那些米蟲、魚肉百姓的垃圾。”

        從民眾對修士的態度又敬又怕可以看出,這世界的修士們大多不好相處,特別是對凡人,態度估計也是高高在上的。

        宋慕再看一言不發的宗主大人,總覺得他的形象又高大幾分。

        像宗主這樣堅守本心的修士又有幾人?

        簡世鳶看著少年的自己與狐貍一起整理木箱中的銅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輕輕道:“我不覺得修士、凡人有區別,大家都是人,沒有誰理應在下等。”

        他靠自己的能力,干干凈凈地賺錢,努力地生活。

        有什么好奇怪的。

        深紅看向簡世鳶,他嘴角咧著,“是啊,大家都是人。”

        天下修士又有幾人能像宗主大人一樣,甘愿清貧,用自己的手賺錢吃飯?這可笑的世道啊。

        捫心自問,如果將選擇放在自己面前,他能堅守本心嗎?

        欲望與權力能讓人迷失,人一旦將自己拔高,就走不下來了。

        少年簡世鳶與他的狐貍收拾好東西,玩家們看著他們用賺到的一小半銅板買了只燒雞,又用剩下的銅板打了壺酒,剩下就只有幾個子。

        “花錢大手大腳的,宗主大人不儲蓄嗎?”

        “應該是狐貍太會撒嬌,它嚶嚶叫,誰忍心不給它買?那壺酒是孝敬宗主師傅的,也不能省。”

        “可能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多花銷了點,平時應該會儲蓄吧?”

        聽到玩家議論,簡世鳶回頭,“不是,那段時間,我們賺多少就會花多少。”

        想到什么,他掛著懷念又哀傷的微笑,“幸好,我沒有省。有時候忍耐與等待會變成永遠的遺憾。我不等待。”

        我也不會忍。絕不。

        玩家們不明白簡世鳶的意思,只好閉上嘴跟在他身后。

        少年簡世鳶住的地方很偏僻,玩家們看著他與狐貍七拐八拐地走進深山,又繞了好遠一段路,才出現一竹屋。

        到家了,狐貍也不用裝野獸。

        它開口說話,聲音似人類少年,軟糯嬌氣,“凌玉,給我吃,我餓了。”

        狐貍開口說話可把玩家們嚇了一跳。

        “臥槽,它會說話啊?妖怪啊——”

        “還是個公的,嘖,我還以為這是只母狐貍。”

        “明明是妖怪,還愿意裝野獸鉆火圈賺錢,嗯,不愧是宗主大人的寵物,跟他一樣。”

        木屋里,少年簡世鳶“嗯”了聲,打開荷葉,讓給它吃。

        狐貍伸著前爪,卻不肯動嘴,“凌玉你撕一半給我。”

        深紅:“這狐貍咋那么矯情,還要人喂啊——”

        宋慕:“還要一半?給點雞脖子雞頭還不夠啊!”

        簡世鳶聽它此言,喉嚨發癢,心中悲哀形容不出。

        ——他在一步步墜落深淵

        少年簡世鳶不動手,只是將荷葉往狐貍面前推了推,“你先吃,剩下給我。”

        狐貍嚶嚶叫,“不要,我是畜生你是人,你不能跟我同臺吃飯,別人會瞧不起你的。”

        少年簡世鳶蹲下身,摸了摸狐貍的腦袋,“你看到、聽到了什么?”

        狐貍有點難過,耳朵聳拉著,“街上討飯那瞎子,好賭輸光了家當,親人死的死,跑的跑,就剩下大黃狗與他相依為命,他都不肯與狗同吃一個饅頭,都是丟在地上。我聽他說,跟畜生一起吃飯的是畜生。”

        它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抱歉地蹭了蹭少年簡世鳶的手腕,“凌玉,對不起,之前我不懂。以后不會了。”

        水經注注意到宗主大人的眼睛有水光,他握緊拳,就那么面無表情地看著。

        不知道為何,水經注覺得他很傷心。

        少年簡世鳶也愣住了,他握著狐貍的兩只前爪,搖了搖,道:“別聽那人瞎說,沒人瞧得起他,他心中郁憤,就拿狗撒氣,欺軟怕硬的玩意能說出什么好話,何況你也不是畜生,你是我的狐兄,我們是朋友。”

        說著,他把狐貍舉起來,擱到荷葉邊,“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

        狐貍高興地搖尾巴,“我把雞腿都留給你!”

        少年簡世鳶垂著眸,“我不喜歡吃雞腿,你把脖子留給我吧,我喜歡吃。”

        狐貍笑瞇眼,“凌玉你真好!”

        少年簡世鳶拿了本書,擦了擦懷里的梨,看一頁書咬一口,狐貍扒拉著雞吃得歡快,突然抬起頭問:“凌玉你為什么還要王嬸的梨?她家梨好酸,難吃。”

        少年簡世鳶的視線投在書上,隨口道:“我為她丈夫治腿,她過意不去,我若不拿些蔬果,她就會胡思亂想,覺得欠了我的人情。本就是舉手之勞,何必讓人多惱?”

        狐貍不懂人情世故,它只是單純覺得梨子不好吃。

        少年簡世鳶看了幾頁書,面前被推來吃剩的半只雞,頭、脖子都沒了,剩下兩只雞腿和一點雞架。

        狐貍跳到他懷里,懶洋洋打哈欠,“我也喜歡吃雞脖子,剩下的你吃了吧,我要睡覺了。”

        少年簡世鳶又翻了頁紙,拿過雞腿,慢悠悠地嚼著,他不嫌棄吃狐貍吃剩下的東西,他也不會迂腐到一定要推讓這只雞腿,他的眼睛注視著書頁,飛速地吸收知識。

        看到這,玩家們都安靜了。

        簡世鳶朝他們笑,眼神懷念,“他不是我的寵物,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玩家們很聰明,沒有問狐貍怎么不在他身邊,他們心中隱約有不好地推測。

        面前的宗主大人,就那么安靜地注視著少年自己,光影交錯間,竟讓玩家們有種心悸的慌張。

        只有簡世鳶清楚,將會發生什么,事情又將往哪個深淵滑落。

        重現記憶,卻什么都做不了,無法挽救、無法拯救

        ——只是看著,等它墜落。

        竹屋里裝飾頗少,書卻擺了整整一面墻,玩家們觀察,其中頗多游記話本,少年簡世鳶就窩在榻上,安靜平和地看書。

        而簡世鳶在等待,等待著子夜到來。

        命中注定的事,不去想也會發生。

        厄運不會消失,它悄悄地降臨,粘稠地包裹住每個期待明天的人。

        簡世鳶又看了次師傅的死亡全過程。

        子夜一到,風就格外的冷。

        木板門被人撞開,少年簡世鳶猛地起身,狐貍惺忪睡眼,半睜不睜地望著門口,突然驚叫,“師傅——”

        渾身是血的老道倒在地上,氣穴心臟處數道穿體的傷口,他嘔出血,喘著氣,喊少年簡世鳶,“凌玉——把我放在箱子里的書冊拿來!”

        已然回光返照。

        簡世鳶看著年少的自己跌跌撞撞去翻箱子,又踉蹌跪在老道面前,顫抖著雙唇,“師傅,你,是誰傷你的?”

        深紅能看清少年宗主眼睛里的驚恐與憤怒,像盛著要將自己焚盡的天焰。他睜著眼,握拳,指甲戳進肉里,看起來極度危險,如同引線燃盡的火藥桶,只需一點力就能將所有人炸成灰。

        蒼白胡須的老道又吐出血沫子,全黏在胡須上,一點也看不出曾經的干凈利落。

        他動了動手指,示意少年簡世鳶伏過來。

        “我遇到修煉魂術的邪修”

        他眼神發亮,面色驕傲,“我殺了他!”

        他語速變快,一副即將燃盡的瘋癲樣,“我救了下那群村民!他沒能抽出他們的魂!我贏了!”

        之后的話,便是又哭又笑,語序錯亂,聽不清意思。

        簡世鳶此時失去表達情緒的能力,他看著老道,想伸出手,又頹然垂下。

        他的視線沒有離開老道,只是緩緩道:“他是我師傅,也是我唯一的師傅。他將我領入修行,傾盡所學培養我,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某年月夜,簡世鳶林中砍柴,見一老道月下教導一群狐貍讀書,書聲瑯瑯,狐鳴嚶嚶,那些狐貍已是精怪,口吐人言,卻目光清明,一口一個向善修行,簡世鳶覺得有趣,就多留了會,然后他被狐九發現,后又拜入老道門下。

        曾經的老道,貧困潦倒仍就一身正氣。

        簡世鳶仍記得,那夜月下老道回頭,微微頷首,迤然道:“想學就過來聽。”

        而此時的老道眼神渙散,癡癡地喊:“我的兒,我殺了他,我殺了修煉魂術的邪修。”

        簡世鳶覺得悲涼,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暫,哪怕修士,也隨時都有可能遭遇不幸。

        他不去看老道殘喘,注視著玩家們,陳述:“師傅姓陳,不知具體姓名,別人喜歡稱他陳老道,或者紙道人,我的折紙術就是跟他學的。”

        “師傅不惑之年才踏入修行,他曾是普通的地主,與妻子感情深厚,育有四子一女,家庭幸福和樂,但四十歲突遭厄運,莊子路過一個修煉魂術的邪修,見他的六歲幼子陰濁靈根,其魂魄凝實清靈,可以修補百鬼幡,便屠他全家生祭了他幼子。”

        “他因喝醉,醉倒在田埂逃過一劫,等他回去,老妻只剩最后一口氣,悲憤之下,他變賣家產,踏入修行。結果道途多舛,一路被騙,家財散盡,窮困潦倒。”

        “我遇到他時,他在山林與野畜為伴,終日無事就教幾只狐貍讀書,狐兄在我之前拜師,算得上我的師兄。”

        簡世鳶語氣平靜,但話音最后一字拉得極長,聲音發顫。玩家們一言不敢發,他們不敢去看簡世鳶的眼睛,只能轉移視線,俯視著少年簡世鳶——他在嘗試用靈力治療老道。

        不知是不是靈力起作用,老道又恢復了清醒。

        他躺在地上,望著少年簡世鳶,突然流淚,“凌玉我對不起你,我修為淺薄、天資愚鈍,沒能教會你什么東西,我死了,你重新拜師,你如此天賦,不應該被埋沒!”

        老道臨死,嗉痰嘔血,心有不甘,“你若拜入上滄宗,現在已有不得了的成就,是我耽誤你。我修仙艱難,你與我不同,不要留在這小地方,你要出去,留在這會耽誤你。”

        說著,他再無力支撐,垂著手,呆呆凝視上方。

        玩家們看到少年簡世鳶跪在地上,沒哭,他紅著眼問道人,“師傅你的仇家是誰?”

        老道嘔出一大口血,臉上又喜又哀,最終他一閉眼,喃喃道:“凌玉,不要想著為我報仇,我閉了眼,什么都不知道若問有什么遺憾,嗬我沒真正看過這世界,你替我、去看看。”

        老道死了,留下一灘血,他身上還在滲血,深紅不知道原來人有那么多的血液。

        鮮紅的血液浸泡少年簡世鳶的袍裾,血色一點點攀爬,將他衣袍染深。

        少年簡世鳶面孔蒼白,身形單薄,跪在血泊中,像一朵綻放到荼蘼的花。

        他把頭磕在地上,久久,沒有抬頭。

        只有一滴一滴的淚,順著臉頰,摔在地上。

        簡世鳶蹲下,試著用手掌去遮住老道的眼睛,燭火微弱,漾著光,熏得簡世鳶眼底微紅,他說:“師傅怕我去尋仇,怕我死在他仇人手里,所以連自己真實姓名、詳細身世都不說。”

        “我想給他立碑,卻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讓我取來的書冊是他的日記,記錄他修行的一切事,我的術法很多都是冊里學來的,他將一切瑣碎事都記錄下來,偏偏撕掉了他的仇家信息。”

        深紅心中一震,俯視著簡世鳶,只覺得他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說:“沒關系,我總會找到的。”

        深紅的心猛地收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讓他昏脹的頭腦清醒。

        宗主大人我一定會幫助您!

        水經注咬住唇,眼神堅定,她心中將‘煉魂術’念了三遍,牢牢記住。

        宋慕則眼淚汪汪,看著少年簡世鳶,伸出手想搭在他肩膀上給他安慰,卻穿體而過。

        簡世鳶不知道玩家們心中預謀什么。

        他披散著頭發,半跪在少年身側,兩人相似的模樣,相似的神態。這些年,簡世鳶獨自修行,時光并未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他還是那么年輕俊美。

        笑,溫潤如玉。

        不笑也溫和。

        可當簡世鳶轉過頭,對上曾經的自己,他又清楚明白,他變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滿地狼藉,老道沒能再發出一點聲音。

        簡世鳶略微抬頭,這才發現,原來木梁上系著根繩子,他以前怎么沒發現這里有根繩子?

        他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狐貍嚇壞了,它雖是精怪卻未曾傷人,看那么多血,哆哆嗦嗦地窩在少年簡世鳶身邊,眼睛濕潤,疑惑地問:“師傅還會醒嗎?”

        少年簡世鳶頓了下,他額心有壓痕,神情恍惚,將沾著老道血的手擱在狐貍身上,輕輕順著毛摸,他說:“以后就我們兩個。”

        狐貍明白了,埋著腦袋往他懷里鉆,嚶嚶地哭。

        燭火燃到燈芯節點,呲,躍動燭光,少年簡世鳶一動不動垂著眸,窗外有冷淡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延展、他陷在昏暗中,夜很漫長。

        簡世鳶看著他的影子,又看向紅狐貍。

        他在心里說:

        不,馬上就只有你一個人。

        ——你還在墜落,還未砸進深淵。

        悲傷再重復一次,仍然會覺得悲傷。

        玩家們察覺到這方幻境在震動,像書翻頁,跪著的人還跪著,窩著的狐貍還在身邊,但身邊的場景開始火速抽離,無數濃烈的色彩,嘩,將剩下的一人一狐澆灌。簡世鳶略顯冷漠站起身,一雙眼睛填滿死寂。

        玩家們發覺,他們正身處另一個場景。

        還是那間竹屋,已經沒有老道的鮮血,木板門被修繕好,少年簡世鳶還穿著相似的衣袍,火紅的狐貍很胖。

        還是夏天。

        簡世鳶面無表情,他體會到了那聲音的惡意。

        “你怨恨過?后悔過?問心有愧嗎?”

        我

        一只菜碟從菜圃飛過,狐貍抖了抖耳朵,躬起身,毛茸茸的尾巴不晃了。

        宋慕看著狐貍跳來跳去,用爪子撲蝶,又想起宗主大人是孤身一人出現在他們面前,聯想老道的死亡,他猜到可能會發生什么。

        他張嘴,想說什么,又泄氣般閉嘴。

        為什么對宗主大人那么殘忍?他失去了唯一的師傅,現在還要失去唯一的朋友嗎?

        狐貍淘氣愛撒嬌,玩累了就找塊干凈的石頭,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少年簡世鳶在一旁磨藥,陽光正烈,氤氳藥香,歲月靜好。

        狐貍懶洋洋地搖尾巴,咕噥著:

        “我下輩子一定要當只狗。”

        “是條,一條狗。”

        “差不多嘛,凌玉,我如果變成一條狗,你會更喜歡我嗎?”

        “不會,狗吃得更多,我養不起。”

        “可是我不想當狐貍了,狐貍好危險,會被人抓去做皮襖。他們好兇,還放狗咬我,還好我跑得快。”

        少年簡世鳶手下的動作停頓,他看似隨意地問:“虎豹幫那群人?”

        狐貍從石頭上翻下來,湊到少年簡世鳶身邊,用頭去頂他的小腿,蹭了蹭,“凌玉,不要去找他們麻煩,太危險了,他們好兇,你打不過他們的。”

        少年簡世鳶只是笑笑,“等我筑基,我就帶你離開這,我們去南佛州,那里的人向佛,不愛皮草。”

        狐貍懵懂地望著他,“可他們也不喜歡妖怪啊?”

        少年簡世鳶一愣,將它抱到膝上,摸了摸它的腦袋,“你只是一只連化形都不會的小狐貍,難道他們連你都容不下嗎?”

        狐貍不在意地搖尾巴,“可我會說話,會說話就是妖怪,就會被人抓走。狐七他們也沒干壞事,也被抓走了。”

        說著,它又蹭了蹭少年簡世鳶的腰,“沒關系的凌玉,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皮毛拿去做圍脖,這樣我還能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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