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鄧知廷不認識人。
  陳主任暗地里把鄧知廷這些人稱為人脈，自然不放過每一個和“人脈”搭訕的機會。
  “我是陳金，是宏目律所的主任。”他想起剛剛潘樂的話，有些了然地問：“鄧先生，你是來咨詢遺囑問題的嗎？”
  “對，我向你們律所的律師潘樂咨詢了些問題。”鄧知廷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她服務態度很好，能力優秀，雖然很遺憾她無法接我的案子，但我很滿意。”
  末了，補充一句：“對了，你們這在哪繳費的，收現金嗎？”
  “……”就十幾分鐘，聊的也不是專業內容，潘樂還不至于真的要計時收費。
  “爺爺，不用了……”或者，她在心里打算自己交了這咨詢費。
  陳主任打斷了她的話：“收，現金也是錢，怎么會不收呢？潘樂是很好，不過在某些方面可能還存在欠缺，要不你和我聊聊？”
  鄧知廷恍然地點點頭，沒有意見：“可以啊。”
  接下來，潘樂親眼見到陳主任將鄧知廷接到了辦公室。
  她立在原地，有些搞不懂他們還能聊什么。
  半小時后，兩人才出來。
  潘樂伸頭瞥了一眼，見他們有說有笑的，愈發疑惑，主任總不能打破規矩，接下這案子吧。
  眼見兩人就要到她工位前時，她起了身。
  老人隔著幾步遠就和她打招呼：“樂樂，我先走了。”
  潘樂走出桌子，想送他：“爺爺，我陪你走一段。”
  “不用了，你忙你的。”鄧知廷對旁邊人說：“陳主任你也止步吧。”
  話雖如此，兩人還是將老人送到了電梯，然后目送著老人進去。
  電梯門緩緩合上，數字極速變化。
  潘樂和陳主任一同轉身回去，在路上的時候他和她細說：“他老人不愿意公證，你要是想幫忙，可以指導他自己寫一份遺囑，委托費就不要收了，這案子你接不了，你和被繼承人是有利害關系的，做不了見證人。”
  “什么利害關系？”
  “你和鄧霍現在是夫妻吧。”
  潘樂反應過來后，沉默以對。
  法律上確實不允許利害關系人來做這個事情，不然，遺囑容易被認定為無效。
  她倒是沒注意這點。
  陳主任說完就往辦公室走去，幾步后又折返站在她桌前喊她：“剛才和鄧老先生聊起茶葉，我這邊有原產地的大紅袍，你幫我捎給老人家吧……”
  “……好的。”潘樂恭敬應道。
  轉眼到了周末，潘樂提前在周五和爺爺說起了要拜訪他老人家，順便問了下他關于遺囑的事。
  得知老人還沒有寫遺囑后，她主動提出可以在旁指導，不過不是以見證人身份，而是純粹的幫忙。
  老人很開心，估計私心還是想給她些錢，委婉提了好幾次，被她三番兩次拒絕后，才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周六那天，潘樂的生物鐘很準時，早早就醒了，稍微睡眠不足。
  穿戴整齊后，混沌的她確認自己沒漏帶陳主任的茶葉后才出的門。
  上門拜訪人空手不太好，她等車時，又尋思著在小區門口的水果店順手買了葡萄和其他一些水果。
  出租車來得很及時，她剛付完錢就到了。
  坐上車，一切堪稱很順利，甚至天氣都恰到好處。
  許是快要入秋的緣故，很是清爽涼快，空氣中的微風，一路都在驅趕遠在天邊的云朵。
  她愜意地瞇了個小覺。
  到達目的地，她自然而然地睜開眼睛下車。
  在馬路牙子邊上站定時，她下意識抬起右手順了下頭發，視線瞥到空蕩的手，眼神有片刻的茫然。
  她感覺自己忘記了什么事情。
  直覺是對的。
  幾秒后，她終于記起來了——
  臥槽，她忘拿了水果！！！
  茶葉倒是沒忘，在她的手提包里。
  她懊惱一聲，抬頭望向已起步的出租車，見車還未走遠，二話不說就揮手追了上去。
  “師傅——！等等——！我的水果沒拿！”她一邊跑一邊高聲叫著。
  這一跑足足要了她半條命，那感覺仿佛回到了極速五十米比賽，而汽車隨隨便便馳出的距離可不止五十米。
  好在，師傅在后視鏡里看到她追趕，很快停了下來。
  她跑上前，已累得喘不過氣：“師傅，不好意思啊，我的水果忘拿了。”
  師傅挺和氣的，粗聲說：“小姑娘怎么這么大意，下次小心點啊。”
  “師傅，麻煩你了，不好意思啊。”潘樂帶著歉意開車門拿水果。
  等到車重新離開后，她折返回去，想都不用想，剛才那一跑，肯定把她精心打扮的模樣給霍霍完了。
  她騰出手從手提包里拿出小鏡子，用手簡單梳理已然亂成一團的長發。
  有車子停在路邊，她路過時，轉過身對著車窗整理著穿。
  她今天穿的是一襲波西米亞的長裙，外面套小馬甲，小馬甲的扣子松開了，以及，她的內衣肩帶也因為跑動而有些掉了下來……
  她扣扣子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進裙子里面調整肩帶位置。
  也就在這時，她發現車窗露出了一條縫，然后緩緩地降下來。
  潘樂全然無準備地就見到了駕駛位上的鄧霍，還是在如此尷尬的場景。
  其實也不是不可預知他出現在這里。
  爺爺去律所找她時就已經說了會叫上鄧霍，是她忘記了這茬了。
  車里的鄧霍吊著眼梢，將她上下審視一番。
  潘樂扣子也不扣了，用余光瞥了眼“M”形車標，是邁巴赫，不是保時捷。
  沉默只會讓氛圍更尷尬，她彎起嘴角，頗為不自在地轉移話題：“你換新車了？”
  鄧霍笑了下，順著她的話說：“沒換，以前的。”
  他似乎很識趣地對剛才的場景避而不談。
  “婚前財產？”
  “是。”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潘樂繼續尬聊：“誒，今天怎么沒見著李毫？”
  “放他假了。”鄧霍將車門關上，轉過頭瞧她，手插兜里很自然地說了句：“一起進去？”
  他今天穿的寬松牛仔褲搭配白色上衣，松散隨意。
  “……哦。”潘樂與他含糊：“反正我是要進去了。”
  她說完，自己一手拎著水果一手提著包，率先往鄧家老宅走去。
  剛走出幾步，她就明顯感覺到身后的鄧霍跟了上來，步伐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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