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153
江湖人走后, 招凝坐在柜臺后略略思索。
正陽觀?
江宜城是沒有正陽觀的,正陽觀雖然是南靖國主觀,但其也沒有能力和人在南靖國每一座城池都建立起道觀。
加上正陽觀在大岳國做出的那等事情, 將近一年的時間,事情也傳遞到了南靖國, 南靖國內的百姓對于正陽觀的熱情直線下滑,甚至帶著一絲懷疑, 懷疑正陽觀對南靖是不是也別有所圖, 這使得正陽觀在南靖國消停了好一段時間。
正陽觀的出現似乎意味著江宜城平靜的二十天即將結束。
偷得浮生閑趣,招凝略有感知,卻當真沒有直接去往平邑。
一筆一筆描繪著上古云紋,認真而專注,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有相識之人在附近。
從柜臺窗戶看向街邊,正巧撞上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正陽觀道袍, 手里抱滿了各種民間話本中降妖除魔應該要用的東西,包括一些糯米、黑狗血、桃木劍之類的。
他匆匆走著,眉頭緊鎖,時不時地四處逡巡, 顯然是在找同行人。
很快,招凝感知中那絲熟悉的源頭出現了。
何丘。
大岳國永豐城傳道道人,當初自言為了資源而入正陽觀,后來得知真相后痛苦不已,如今出現在南靖國, 依舊是正陽觀傳道道人的打扮。
何丘匆匆走到弟子身邊, 斥責了幾聲, 忽而得了一絲感應,轉過頭來,正巧對上招凝的目光。
他當場就駭然,險些直接在街上跪下。
但招凝手指一動,他只能僵硬地站在街上,好半響從驚駭中找回理智,招凝放開他,他敲打了幾下身邊的弟子,讓弟子在外等著,匆匆往招凝的書坊來。
何丘進入書坊,幾分局促,目光小心翼翼地在里面劃過,總覺得仙人待得地方一定非同尋常。
奈何,這書坊平常中帶著幾分冷清。
他小步走到柜臺前,直接就跪在地下,“晚輩何丘,見過前輩。”
招凝淡淡說了聲,“何道長不用叩拜,我都看不見你了。”
何丘尷尬一笑,站直了身子,見招凝還在低頭畫著什么。
他下意識地向紙上看了一眼,上古云紋對于凡俗人來說看到只是圖畫,但是對于感悟大道有修為的修士來說卻是極其玄妙的,若是不懂上古云紋,這一瞬只會讓他們頭昏腦漲。
何丘吃到了這個苦,抱著腦袋向后。
招凝抬筆一點,痛苦瞬間消失,但是他再也不敢看招凝紙上的東西了。
何丘恭敬道,“能在這里見到前輩,實屬晚輩之幸,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招凝慢吞吞地畫著上古云紋,“我以為何道長不會再呆在正陽觀了。”
何丘聽到這話險些當場跪倒地上,但又想起招凝在他入坊時的調侃,這腿怎么也不敢跪下,便僵硬地說道,“我本想脫離正陽觀,但是余澤說,這正陽觀禍亂大岳國的事情,必須要查清楚。要知道這正陽觀打著什么注意,只能深入腹地。于是我就自告奮勇,假裝被人重傷,然后跟著其他人退回南靖。”
招凝認可了這個說法,“那你們可查到了什么?”
“我剛到南靖國都城就感覺有一點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何丘頓了頓,“還沒來得及去抓住這絲感覺的源頭,就被人派遣到了這里。說是要來蹲守決戰,抓到無情劍李巍。”
招凝一頓,正陽觀要抓李巍做什么?江湖人的事情怎么和道觀牽扯到一起了。
“這命令好生奇怪。”何丘自己也困惑,“正陽觀派了不少人,有修為的除了我,還有一名從武鳴來的任道人,再加上幾個堪稱江湖一流、二流高手的弟子。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抓一個江湖人。”
招凝放下筆,看向何丘,“是正陽觀下得命令,還是南靖朝廷?”
何丘卻道,“是三皇子下得命令。南靖國主一年前重病后,便由三皇子監國,正陽觀也為三皇子效命。”
三皇子?是孟如意喊“三皇子哥哥”的那個人?
“晚輩覺得這是一個機會,若是將這件事辦好了,我或許能得到那三皇子的信任,就能更加深入調查正陽觀之事。”
招凝稱贊,“何道長有勇有謀。”
“前輩過譽了,這件事到現在都沒有眉目,至今沒有看到妖女或者李巍的影子。”何丘頭疼地苦著臉,“而且,我們還遇到了禍事,在南郊莫名受到鬼物偷襲,被困在鬼宅之中,現下只有我和外面那個弟子跑出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招凝,“仙師,若是您能幫幫我們……”
大抵見招凝繼續繪制玄異圖紋,并沒有看他,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小了下來,甚至后半句都不敢再出聲。
“你是練氣二層,對付凡俗鬼怪應該是不再話下的。”
“那鬼物來無影去無蹤,好不容易抓到影子,任道友施展法術攻擊,卻無法傷到那鬼物分毫,任道友甚至因此被反噬重傷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招凝,又求了一聲,“前輩?”
招凝筆尖一動,一張繪制著上古云紋的白紙飄起,而后落在何丘手上。
何丘驚恐地捧著,不敢多看,卻不想招凝筆尖再一點,落在何丘的眼里就變得尋常了,只是一團古怪的紋路。
“這?前輩這是什么?”
招凝重新拿出一張白紙,不咸不淡地說著,“縛。”
何丘沒懂,在凡俗修行,他可能連上古云紋是什么東西都弄不清楚。
“用此‘縛’字對付那鬼物。”招凝忽而抬頭,微微歪頭朝他一笑,“若是這個不管用,那就說明——這鬼物非同一般,恐有寶物或高人庇護。”
何丘一頓,忽而感覺到一絲涼意,要是這‘縛’字沒用,試探出鬼魂的實力,他豈不是也跟著死翹翹了。
這會子他看著招凝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就覺得寒蟬了。
不行,他一定要準備充分再去。
他小心將紙張折好,拱手準備告辭,“前輩還有其他的話要交代給晚輩嗎?”
這話里多少有一些再想討要強力之物的意思。
但是招凝又埋頭去繪制上古云紋了,根本不理,在招凝看來,若是上古云紋還沒有用,那這個鬼怪當真不普通了。
何丘見狀識趣地退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看見耷拉著的唯一一個跟他逃命出來的弟子。
一瞧他手中空空,“你東西呢?”
“什么?”弟子忽而想起來,何丘說的應該就是剛才那一堆的降妖除魔之物,弟子苦著臉,“師父你剛才不是說這些東西是誤人子弟嗎?”
何丘又敲打了一下弟子,“我們晚上就在去那平邑莊會會,誤人子弟,只要能誤到鬼物都是有用的。”
聽著他們聲音的逐漸遠離,招凝一筆一筆平靜畫著。
直至到夜里,招凝依舊在忘我的繪制上古云紋,直到落下一筆,這毛筆上的墨點卻突兀地落下。
直接毀了整張太古云紋,招凝放下筆,朝窗外看去,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在黯淡的月光下略顯凄清。
神識向外放出去,遙遙似乎聽到了一些雜亂的聲音和帶著噬魂力量的哭聲。
招凝搖搖頭,看來是她當真失算了,那上古云紋“縛”居然當真沒有用。
身形一閃,人已經消失在了書坊中。
平邑莊,稱作莊子,其實就是一棟三進三出的大戶,只是在郊外格外的顯眼,而被人稱作莊。
何丘順利的救到了幾個弟子和任道人,但是并沒有完全解除危機。
他們幾人在四通八達的游廊中奔跑著,不斷地向后查看著,后方陷在了黑暗中,時不時有陰冷的哭聲傳來,哭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要停止了跳動,而黑暗似乎就裹著那哭聲一點一點逼近。
何丘的幾個弟子困在這里已經一天一夜了,此刻已經麻木,看起來比何丘還要淡定。
其中一人甚至埋怨道,“師父,你不是說你弄到了很厲害的東西,能縛住厲鬼,這會子在我們后面追著的東西是什么?”
“你問我,我問誰去。”何丘反斥了一聲,但是又不敢多說,卻說,“這厲鬼怕是極其厲害了,我們得想辦法保命,要是能出去就趕緊把消息傳遞給前輩。”
“師父,看起來我們沒有那個機會了。”不知道誰突然插了一聲。
只見沖在最前方的一人突然停住腳,好在他的身形很是魁梧,后方幾人撞向他的時候,并沒有因此將他連帶著撞倒。
“你搞什么?”在眾人不解中,這個魁梧的漢子抖著手向前指去。
他們這些人剛才一心都注意著后面追來的厲鬼,根本沒有心思看前方,往前跑已經是本能了。
卻不想這會子一看,不得了,這前方也是漆黑一片。
隱隱還有血光描繪成女鬼的模樣,那凄厲的哭喊聲更加厲害了,好似要沖到耳邊。
其中一個弟子忍受不了,耳里已經有血滲出來了。
幾個人背貼著背,圍成一圈,他們這般不是在防備,而是讓自己不至于腿軟滑倒。
“我們完了師父,我們被包圍了,他真的想要殺我們?”
“師父快想想辦法啊,你那神異的圖畫還有嗎,再拿出來,縛不住也能讓他們短時間行動不了,就像剛才那樣。”
“師父,你不是有修為嗎,快點施法啊。”
何丘在凡俗能弄到修煉功法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哪里還有什么法術。
他會的幾個小法術,完全是在大岳國幾個道人那偷學的,根本不甚熟練。
“好了。不要抖,為師試試。”
“師父,我們沒有抖,抖得是你自己啊。”
何丘一僵,而后權當自己什么都沒有聽見,掐訣施法,只感覺到一股風忽而吹過,緊接著周圍瞬間干凈了些許。
清塵術。
這換的弟子們更加無語了,有人干脆說道,“師父,你是想讓我躺在一個干凈的地方好好等死嗎?”
“別多話。”何丘老臉一紅,再掐法決,“風刃!”
他扒拉出記憶中似乎頗有攻擊力的一個法術,指尖亮起一道靈光,大喝了一聲往最近的一處黑暗射去。
弟子們好似感受到了一陣風,但是足足過了三兩個呼吸,都沒有看到風刃出現。
起初那吐槽的弟子還想說話,就在這時,周邊的黑暗忽然像是看到什么極其可怕的,驟而向后縮去,一時間竟離他們數丈之遠。
何丘驚訝地下巴都快掉了下來。
弟子們咽了咽口水,“師父,我們再也不說你菜了。”
何丘并沒有在弟子們的恭維聲中迷失自己,無他,他還是理智的,他不過施展一道不知道成沒有成功的風刃,怎么可能全部方向的黑暗都消退了呢。
他意識到什么,眼眸在四周一逡巡,正巧這時,云霧散開了些許,四周明亮了幾分。
何丘從游廊里向外一看,眼眸一縮,大喜過望。
“仙師,仙師,我就知道您不會隨意不管我們的。”
他噗通跪下,驚呆了身邊的弟子,弟子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假山上站著一個人影,身形纖秀,衣袂飄飄,正低頭注視著他們。
那模樣并不是他們眼中的仙風道骨,看起來更是普通,但到底是見過世面了,幾個弟子一交換眼神,立馬跪在地上。
“求仙師相助。”
招凝負手在假山上向四周看了一眼,平淡地說,“救什么?”
何丘和眾弟子一愣,莫不是前輩要袖手旁觀?可是這么重的戾氣又讓他們如何能處理的了。
何丘剛想哭天喊地的說著自己和弟子們的不容易,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四周似乎太亮了。
剛才以為只是云霧散去投下的月光,可是這光亮未免太昏黃黯淡了些。
其他弟子似乎也察覺到不對之處,向四周一看,竟都驚呆了。
這哪里有什么黑暗,哪里有什么厲鬼。
這個莊園突然之間變得干凈明亮,之前的破損都已經不見了,這莊園仿佛變成了新筑的庭院,庭院上掛滿了燈籠,隱隱還能看到侍女和巡查的身影,剛才包圍他們的黑暗再也不見,四處的建筑清晰可見,更沒有什么血聚的女鬼身影。
他們附耳去聽,甚至還聽到了一位中年男子在教著半大的孩子讀書。
“這……這怎么可能?剛才不是這樣的,這一定是鬼弄的。”何丘肯定的說道。
但是招凝并沒有回應他,她微微轉動,面相一處建筑,那是莊園中的書房所在,里面的燭火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印在窗紙上。
而他們聽到的聲音就從那里傳來。
“怎么可能?”何丘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剛才明明還是鬼氣森森的模樣,怎么一下子就變成大門大戶的富貴人家了,還是這般天倫之樂的景象。
他不可思議的,一邊指著書房上的影子,一邊同招凝說道,
“前輩,當真不是這樣的,您剛才進來應該是看到的,絕對是鬼物,那幾人必是厲鬼的化身。”
招凝沒有直接應他的話,反而問道,“那你覺得該怎么做?”
還能怎么做,當然是除鬼,何丘第一反應便是這個,但是等他沖動要上去處理的時候,忽而就頓住腳了,剛才被那般狼狽的追著的景象歷歷在目,他就這么去,怕連鬼物都沒有看到,自己就已經折在里面了。
就在他猶豫的這一剎那,忽而有一柄利劍立在了他的面前。
精鋼劍,不過是普通的靈器,甚至都不到一重,但是在凡俗人眼中,這就是一把無上寶劍。
何丘看著這柄精鋼劍有些恍惚,他看向招凝,招凝只含笑著盯著他,那笑意中有幾分鼓勵的味道。
何丘不知怎么了這一剎那間忽然生氣了極大的勇氣,一把抓住劍柄。
“師父,你要干嘛去。”反而是他身邊的徒弟看著有些害怕,想要把他勸回來。
還有人說道,“即使是有神仙飛劍在手,師父你修為這般低,去了也是送死。”
沒見過這般挖苦自家師父的。
但是何丘一句話都沒有說,操起精鋼劍直接奔向那燭火通明的書房。
這樣的背影,好像當真和余澤有些相像了,難怪他們能成為朋友。
何丘義無反顧的上前,一腳踹開了書房的門,直接沖了出去。
就在這時,卻見一個小孩子倒在了房間的地面上,大聲哭嚎著。
一瞬間何丘的神色都恍惚了。
而就在這時,大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何丘身側。
那舉著匕首的影子已經完全印在了窗紙上。
“師父,小心!”徒弟們大喊著,試圖讓何丘清醒過來,但是這書房好似隔絕了聲音。
就在這時,招凝卻聽見了一聲小聲的呢喃。
是一名弟子的,“奇怪,這個人怎么感覺好似見過似的。”
這一句聲音并沒有引起他人的附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擊中在何丘身上,就在那匕首落下的剎那,何丘忽然震醒,翻手提劍,擋住那匕首。
“你們這群厲鬼,以幻境讓人迷失,騙取同情,實在該死!”
他大喊著,說著直接操起劍沖向那地上的小孩,明明都知道那小孩就是鬼物幻化的,可是當那一劍刺去的時候,何丘的弟子們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
大抵是何丘太過堅定,在精鋼劍即將刺中的下一刻,忽而一團黑霧出現在劍尖前方,直接阻擋了精鋼劍下刺。
而后面前這光亮的莊園瞬間便了模樣,像是從白晝進入到深夜,整個莊園都陷入了黑暗中。
幾個弟子縮在一起,“來了來了,之前就是這樣。”
這一刻招凝聽到了游蕩在莊園四面八方的女鬼哭泣聲。
何丘像是被嚇壞了,操著精鋼劍在面前胡亂的砍著。
那女鬼的身影卻沒有來找幾個蜷縮的身影,這么大的目標女鬼好似沒有看見似的。
只見女鬼長發披散,脖頸中隱隱能看到黑紫的掐痕,身上沾滿了鮮血,她是被活活掐死的。
何丘用盡了畢生解數,對抗這女鬼的攻擊。
在不斷的抵抗和被拋飛之中,整個人的戰意被提升到最大的程度。
砰得一聲,他再次撞到在地下,就在這一刻,他半撐著上半身,手上拿著精鋼劍,緊緊的攥著。
下一刻,他吐出了一口鮮血,鮮血噴灑在精鋼劍上,精鋼劍瞬間燃起了血光,那血光像是火焰一般,將整個靈劍的靈性和威力提升到最大,他長嘶一聲,身形極快地向厲鬼沖去。
游廊中圍觀的弟子們都驚呆了,另一個道長的弟子們已經嘀咕著,“何丘道人真厲害,現在能轉到何丘道人的門下嗎?”
這般說著,一點都不把自家的主事人放在眼里,而另一個主事人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甚至有和他一樣的想法。
那厲鬼被利劍上的血光沖撞出去很遠,轟隆隆,一路撞過去,直接將連幢的房屋全都震出窟窿,甚至邊角的房屋已經直接坍塌了。
尖利的嘶吼幾乎要將人耳膜都要刺穿。
厲鬼雙手抱著利劍,鬼氣浮動,眼看著就要撐不下去,劍尖離厲鬼的身體只剩下一毫的距離。
忽而之間,厲鬼身上閃過了一絲金色的光華。
那光華在黑色的鬼氣中浮動,藏藏漏漏,一瞬間局勢倒轉,瞬間讓何丘倒飛了出去。
斷裂的橫梁另一端翹起著,何丘在倒飛之中察覺到自己正奔向那如巨刺般的橫梁,心頭已將自己平生都走馬觀花回憶了一遍。
“不!!!”
卻不想下一瞬他定格在尖刺前半分,他全身顫抖著,手臂都好似沒有力氣了。
他扭頭向招凝看去,此時此刻能救下他的,除了這位仙師還能有誰。
但他看見了一抹笑容,前輩的目光落在那鬼怪身上,笑意很怪,呢喃著,“原來是這個。”
只見招凝微微抬手,何丘在這一瞬間掉落在地,而靈光在招凝手中涌現,一股強悍的力量向鬼怪沖了去。
鬼物察覺到危險想要逃跑,但是那力量讓它好似困在了方寸之地,無法逃脫。
緊接著一縷金色的光華便強行從它身體中抽取出來。
“啊!!!”它嘶吼尖叫著,那是憤怒,是狂暴,是瘋癲。
可是在絕對實力的壓迫之下,這些令人心驚的表現沒有半分的作用。
金色的光華落入招凝手中,在招凝手心,被靈光包裹著。
招凝卻微微皺眉,這個東西遠超招凝所料。
她曾經見過,在大岳國的皇宮中,在那迂腐的大岳國國主身上看到了些許——龍氣,也稱人皇之氣。
為什么這個女鬼身上會有龍氣?
龍氣只有凡俗國家的國主身上才會具有,這是天道庇佑的標志。
顯然這個女鬼不會是南靖國的國主,更不可能是南靖國的未來繼承人,而且國主身具的人皇之氣就算是再微薄卻也是源源不斷的,不可能直接被招凝完全抽取。
招凝盯著這女鬼,女鬼現在的形容很是瘋癲恐怖,大抵是傷不到招凝,開始瘋狂的自虐,五官都已經扭曲了。
看來這屢龍氣是真正的人皇殘留在她身上的。
一般龍氣都是在皇族子嗣中傳遞,而一旦皇城之外出現了龍氣,要么這位是遺落在民間的皇子,要么就是天下大亂是新朝命定之王。
招凝忽然來了興趣,她指尖一轉,一點靈光打入女鬼的眉心。
女鬼瘋癲的動作登時減少了,過了片刻,卻又抱著頭痛苦不已。
趁此時間,何丘撐著精鋼劍走到了假山下,一臉戒備地看向女鬼。
“前輩,這女鬼又想出什么招數?”
這女鬼當然沒有招數,而是招凝剛才一點靈光消除了女鬼的意識蒙塵,她塵封的記憶和理智開始占據上風。
果然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女鬼平靜了許多。
“初次見面,這位鬼姑娘不妨自我介紹一下。”
女鬼抬頭,即使披頭散發,但也能看出她眼眸中的理智,可是她只是眼神環看了周圍人一眼,而在招凝身上頓住,緊接著直接跪倒在地,卻什么話也不說。
“你這女鬼為何坑害我們,我們不過在莊外商議事情,難不成還吵到你不成?”
何丘憤怒地指控著。
可是女鬼根本不理他,只看著招凝說道,“您是仙人吧,我知道我自己沒有能力抵抗,灰飛煙滅也好,打散魂魄也罷,悉聽尊便。”
她即使恢復了神志,卻依舊一副什么都不說的模樣,看的其他人牙癢癢。
有人甚至直接同招凝說道,“前輩,這種固執的女鬼若是讓她在這般執念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完全成為厲鬼的!”
“我可以幫你解除你的痛苦,只要你告訴我這龍氣是從何而來。”
招凝不過是同這女鬼商議一番,卻不想就在這時,女鬼忽然身上的黑煙暴起,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要即可自爆魂體。
但在修士面前,一個剛成型的女鬼連自殺都是身不由己的。
打入女鬼身上的那道靈光微微一閃,瞬間壓制了女鬼身上的暴起。
倒是有意思了。招凝不動聲色的想著,這女鬼千百般維護這未來人皇,莫不是這人皇處境不妙。
招凝靜靜地看了女鬼一眼,忽而轉身,從假山上落在地面,背身向外走。
何丘追了過來,奇怪道,“前輩,就這么放過那女鬼嗎?”
“那女鬼殺了你的同伴?”
“這倒是沒有,弟子們還有任兄都在。”
招凝又問,“那她是傷了你?”
“前輩來的及時,我們只是被追的狼狽,倒是沒有受傷。”
招凝腳步沒有停頓,繼續向外走,“既然這鬼魂沒有殺人,亦沒有害人,直接使人灰飛煙滅可不厚道。”
何丘這般一聽,一時間也找不到反駁之語,只能訥訥地跟著招凝出去。
當然招凝沒有說出來的另一點原因時,有的時候讓剛從瘋癲中蘇醒的人,無論是人還是鬼,冷靜片刻,總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直到招凝一行人走出平邑莊,招凝抬頭看了一眼莊子上的匾額,匾額字樣龍飛鳳舞,煞有氣勢,這莊子雖說小,但絕對不是一般人家能住的。
那住在這里的女鬼到底是誰呢。
就在這時,何丘忽而小聲地問徒弟,“任道長呢?剛才不是還跟我們在一起,這會兒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有幾個弟子搖頭,只有一個弟子小聲的說道,“好像是去撿畫像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任決從平邑莊火急火燎地走出來。
見最后一人走出平邑莊,招凝站在門口掐訣施法,無形的禁制沿著莊園外墻攀升,莊園瞬間隔絕了外人進入,也隔絕了女鬼逃走的機會。
雖說不殺她,但是也不能再生下亂子。
何丘那邊還在小聲對任決表達著不滿,“任道友,你這般單獨行事,若是那女鬼又有什么花招該如何是好。”
“對不住了,我這不是想要把畫像拿出來,不然我們該怎么找人。”卻見任決將畫像展開,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上面的破損,“之前我們在莊外剛拿出這畫像,人模樣都沒有看清,那女鬼就莫名其妙地攻擊我們。這會一看,瞧瞧這英俊模樣,難怪妖女也會傾心了。”
招凝微微一頓,視線落在任決展開的畫像上,果然,畫像上繪制的是李巍。
李巍的模樣比幾年前成熟很多,也滄桑了些許,已經續起了短胡,畫師落筆時必是帶著敬意和真心,將李巍的氣質也若隱若現的表現出來,那股子堅毅確實令人注目。
招凝頓住腳,再一次轉身看莊子,忽而對這莊中的女鬼微微有了猜測。
這一猜測讓招凝更加起來那個所謂的黃城之巔的決戰。
大抵是招凝兩次回頭引起了何丘的注意,何丘說道,“前輩若是擔心這女鬼再度作亂,我們愿意再次守著。”
招凝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回江宜城吧。”
正陽觀的幾人在她身后跟著,卻不敢怎么說話。
招凝微微側身看右后方的任決,隨口問了一句,“任道長聽說是從武鳴國過來的?”
“正是。”任決恭敬答道,“南靖和武鳴最近起了戰事,再加上武鳴的任務結束,便回了南靖。”
“那不知是什么任務,竟然這般千里迢迢去武鳴?”
這個問題其實有些敏感了,奈何在實力面前,任決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他便恭順地回答道,“是去取無源水。”
“無源水?”
何丘接過他的話向招凝介紹道,“這無源水就是清陌江源頭之水,傳聞清陌江的源頭并無源頭,泉眼無處不生,故而名叫無源水,是大夫指定的藥引子。”
他又羨慕地看向任決,“任兄可是親自到了清陌江源頭,那處可是如傳聞中那般。”
“正是。一眼看去,草地漫漫,溪水交織成網,卻找不到真正的源頭,倒是感嘆一聲鬼斧神工啊。”
招凝聽他這般說法,似乎并沒有看到清陌江的殘酷景象,算算時間,倒也是,來回至少要小半年的時間了。
只是正陽觀這身份到清陌江去實在是有些敏感了。
“只是去取無源水?”
任決一愣,不知道招凝為何這般問,只得小心翼翼回答并摘掉自己,“我確實是去取無源水的,不過一行有十來人,其他人做了什么,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何丘壓低聲音,“前輩,莫不是有異常?”他在暗指正陽觀是不是暗中搞事了。
但招凝沒有回答他,只問,“這藥引子是給誰配藥?”
“正是南靖三皇子殿下。”何丘左右看了幾眼,大抵是心虛怕其他人看出他的真正身份,便多了幾分恭順的語調,“三皇子智勇雙全,可惜前幾年生了一場大病,至今身體都沒有好全,只能終日服藥。”
“哦?”那日匆匆一眼倒是沒有完全注意到三皇子的狀態。
招凝默默向前走著,總覺的有些東西開始串聯在一起,卻獨獨少了關鍵的一環。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江宜城城門口,剛走到城門口就發現今夜的城門口有些熱鬧,附近的駐軍和主管城門的守衛今晚一個也沒有缺席。
瞧見他們來,守衛如之前一般攔住,說宵禁并不準入。
而何丘直接拿出了正陽觀的標識,這群守衛便不再敢攔,恭恭敬敬地將他們放了進去。
規則在權勢和實力面前如同一句廢話。
招凝隱隱還聽到守衛嘀咕了一聲,“今日怎么這么多不能惹的人。”
“前輩,我們送您回書坊。”
“你們不用跟著我了,自己去休息吧。”即便幾人還想表現些奉承,但是招凝一句話吩咐,他們也不敢多說什么。
幾人朝招凝拜別,便轉身離去。
何丘忽而想起什么,雙手奉著精鋼劍上前,“前輩,這神劍還您。”
“不著急,此事還沒有結束。”
何丘一顫,抱著劍像是抱著畢生的勇氣,這才告辭離開。
招凝獨自走在昏暗的大街上,街道上無人,尚未到打更的點,整個街道好似只有招凝一人的腳步聲。
但沒走多久,招凝便看見了前方豪華的馬車,馬車四角懸掛的燈籠亮的晃眼。
燈籠的光線在微風的吹拂下,光影在馬車旁的侍從身上晃動著,那侍從帶著半面面具,掩著若隱若現的傷疤,一身玄衣,體型消瘦至極,低著頭沒有半絲聲響,好似要和黑暗融為一體。
招凝卻察覺到一絲微妙的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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