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績
這世上哪都可能無人煙，唯市醫(yī)院除外。
宗逸倚靠著椅背，望著吊瓶里的點滴有些出神。
兩人到醫(yī)院時，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下，葉伶舟為她東奔西跑了一下午，從掛號到付費，連排隊等護士扎針都是她在舉手示意。
宗逸除了身體炎癥產(chǎn)生的發(fā)熱，精神上已經(jīng)恢復如初了，她僥有興致地看著葉伶舟就像家屬一樣為她奔波。
許是病了一場，總要受到夢的影響，她心里是感到高興的。
平時的印象里，她是欺凌者，對葉伶舟的態(tài)度也不算好，她是默認了自己正在被記恨的。
現(xiàn)在這一遭，她總算發(fā)現(xiàn)葉伶舟對她似乎并不像是對待仇人的態(tài)度，她甚至感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心。
此念剛起，面前伸過來的保溫杯便又一次佐證了她的想法。
她用沒扎著針的手接過保溫杯，蓋子已經(jīng)被擰開了，縷縷熱煙漂浮，熏得鼻尖暖暖的，小抿一口，溫度剛好不燙唇。
葉伶舟看清楚吊瓶里的量后才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撕開包裝，吃了一口在醫(yī)院門口店鋪買的菠蘿包。
人在大腦放空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單單一口就咀嚼了二三十下的人兒，活像窩在樹洞里捧著榛果仰望天空的小松鼠。
宗逸扭頭去看放空咀嚼的葉伶舟，沒錯過她不時去揉搓眼睛的動作，知道她已經(jīng)很累了。
她用雙腿夾住保溫杯，又拿過一瓶沒開的礦泉水，當場上演了單手擰瓶蓋的戲碼，將開好的水遞給葉伶舟。
葉伶舟下意識地接過，想都沒想就喝了一口，順著水咽下了那一口面包。
打吊針的時間總是難熬的，宗逸的手機在葉伶舟的手上，但兩人都沒有玩手機的習慣。
沒過多久，宗逸便看見葉伶舟微側著頭，閉上了眼睛。
她這一天基本都是這個姿勢睡著的，在家里也是。
葉伶舟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差，醒著難入睡，睡著了卻又昏沉地難醒。
就像是鬼壓床，有時候意識清醒著，卻始終睜不開眼睛。
宗逸往后坐了坐，挺直了身，正想做下一步動作，葉伶舟手上的手機突然亮了屏，微微振動。
她拿過手機，確認葉伶舟沒被吵醒后，按下了接聽鍵。
是宗良煜打來的電話。
“怎么到醫(yī)院去了？”
宗逸對這通電話并不意外，兩人關系雖僵，到底是親人。
都不用司機報備，宗良煜早早就收到了消息，只是在得知問題不大后，先是處理了手頭的工作，才打電話進行慰問。
關心，又沒那么關心。
宗逸左手拿著手機貼在右耳，動作別扭，聲音輕緩，帶著喉嚨發(fā)炎后的啞音：“著涼了，沒多大事�！�
宗良煜感覺她確實長大了，以前手指破了個口都能哇哇亂叫，惹得身邊人不得安寧，現(xiàn)在倒是堅強了許多。
宗良煜坐在書房里，拿過一直放在一旁的照片，是宗逸與一個小姑娘在小區(qū)同進同出的照片，一大摞。
他認識這個女孩，宗伊的同班同學，也是以前檔案上的�？停恢敝攸c欺負的女孩。
翻來覆去，都沒發(fā)現(xiàn)照片中女孩臉上有任何不情愿的表情，今天甚至跟去了醫(yī)院，前后忙活得差把司機的活也搶了。
兩人似乎成了好朋友。
這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不怪他這么想，畢竟這個名叫葉伶舟的女孩以前的遭遇，連他看了都頻頻不適。
雖看著都是小打小鬧，但傷痕就是這么一點一點地擴散的。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這女孩隱忍的功夫很好，一切都是假象，是她伺機報復的前兆。
而宗伊似乎真地變了，將人放在身邊，卻不再有欺壓那女孩的舉動，反而隱隱中讓人覺得她在對人好。
他的沉思引來了電話那頭的小聲催促，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掛電話。
他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說一個人住嗎？”
只是在讀高中的小朋友，也使不出什么大手段。
但他還是決定命人多觀察這個女孩。
不該低估任何一個落入懸崖底依舊頑強的人，誰知道哪一天她手上用來攀爬的石塊會不會突然將你砸得頭破血流。
也怕看似改變了的蠢妹妹著了道，徒增父母的擔憂。
宗逸瞥了眼沉睡中的葉伶舟，就知道當兄的沒句真話，嘴上說著人都撤了，還不是把她的一舉一動都掌握透了。
不過無所謂，只要不打擾她們，隨便他怎么監(jiān)視。
宗逸回答他的問題：“她會做飯，很好吃�！�
宗良煜一怔，再好吃能有星級廚師做得好？不過是找個借口將人擺在身邊罷了。
忽然升起一個古怪的想法。
他想起了小舅包養(yǎng)了一個女大學生的事，據(jù)說那名女大學生是商業(yè)對家的女兒，家道敗落后去足浴店打工，現(xiàn)在專門給小舅按摩。
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試探性地問道：“你以前那么對人家，現(xiàn)在是悔過了？”
宗逸哪知道他都腦補了什么，她沒反駁：“嗯，既然你知道的那么清楚，那順便幫你的好妹妹做個事吧。”
宗良煜：“什么事？先說好，只能玩玩，爸媽年紀大了。”
宗逸疑惑地挑挑眉，愣是想了好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別擔心，我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想讓你幫忙把我們班的班主任處理一下，換個會管事的�！�
宗良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管什么事，管你欺負人的事嗎。
現(xiàn)在的班主任與以前的宗伊配合得舒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高二分科后依然是他作班主任。
現(xiàn)在意外來了，他沒駁妹妹的面子，反正他們家確實有處理的能力，稍作猶豫便應下了這件事。
“那行，沒事就掛了吧�！�
咽喉腫痛，宗逸皺著眉去咽了咽口水，快速地結束了這通慰問電話。
她側頭見葉伶舟的腦袋歪得厲害，便將手機一放，伸手輕輕扶著她的頭，往自己肩上搭，她的肩并不寬，但勝在有一些肉。
她身體挺直，消抹掉那一點身高差，只為女孩能睡得舒服些。
宗逸抬頭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頸間貼著葉伶舟越發(fā)柔順的頭發(fā)。
也就沒注意到，女孩正輕慢地摩挲著手指。
——
教師較學生晚一些放暑假，他們要先閱完期末卷子。
電腦閱卷分數(shù)出得很快，班主任會統(tǒng)一將成績發(fā)到班級群里，群里一般都是學生家長，極個別班干部也在里頭。
葉伶舟是自己加的群，怕惹眼還給自己備注成：葉伶舟家長。
她一早就看到了群里的成績單，但直到午睡醒來都沒敢點開。
怕自己沒考好。
葉伶舟胡亂揉睡得有些糟亂的頭發(fā)，發(fā)了一會愣，這才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兩百元智能機，眼睛一閉點開了成績單。
悄悄睜開一只眼，手指往下劃。
下意識地劃到了最后，從下往上翻找自己的名字。
眼睛隨著劃動的痕跡，一點點地明亮起來。
中間停頓了一次，又繼續(xù)翻。
回到了第一頁，她才找到自己的名字，手忽然捏緊了被單。
葉伶舟，總分831，班級第5，年級第54。
上去了！
上次考試連一百名都沒有，雖然沒有回到最好的狀態(tài)，但好歹是上去了。
她迫不及待地掀開被子，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出房間，她走到對面房門口，將手機背在手后，敲了敲門。
沒過一會，門開了，宗逸穿著一件露臍緊身背心，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疑惑地看著明明沒在運動臉卻正微微泛紅的小兔子。
宗逸腹部緊致，一滴汗珠從肋下順著白皙的肌膚滑落，兔子下意識跟隨水跡移動著視線，直至淹沒在褲子邊上，她又立刻移開了眼神。
她將手機捧在手心，略顯興奮而又矜持地讓她自己看。
宗逸微微躬身，就著她的手快速地掃了一眼屏幕，一眼就看到了葉伶舟的名字。
葉伶舟炯炯有神地盯著宗逸的表情，如愿地在她臉上看到了一抹名曰滿意的笑容。
宗逸直起身后又很快收斂了表情，神情淡淡地點頭道：“還行�！�
要不是葉伶舟一直注視著她，差點就要被她這副冷淡的樣子瞞過去了。
不過她也沒剛開始那么興奮了，只是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下次會更好的。”
宗逸贊同般點點頭：“嗯，這還不夠看。”
你的能力不止如此。
葉伶舟已經(jīng)學會捕捉她的潛臺詞了，她沒有被不會說話的壞蛋打擊到，還為了給自己打氣，她握緊了拳頭。
忽然想到什么，她往下劃了幾次，然后又將手機擺給宗逸看。
“你的成績。”
宗逸眉梢一翹，仰著頭，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下瞟了一眼，立刻蹙起了眉，后退一步。
關上了門。
葉伶舟忽然吃了個閉門羹，她不明所以地自己低頭看了眼，宗逸的成績在中下，與以往成績并無太大差距。
宗伊比其他門門不及格的差生要好上一點點，但也就一點點。
她有一門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一般都能拿個滿分，但高一有九門科目，單這一百五十分，在總成績上根本連水漂都打不起來。
葉伶舟也知道這件事，但等她拉開各科成績表時，當即愣住了。
確實是有一門成績得了滿分，但不是宗伊一直以來必備的滿分科目，英語。
這次，英語下居然寫個一個個位數(shù)：7分。
屬于是拿了‘答題卷上踩一腳都比這高’的分數(shù)。
葉伶舟不禁抬頭看了眼禁閉的房門，房間里的那個人，考了個數(shù)學滿分。
她心中的猜想因子紛紛挽起袖子躍躍欲試。
還沒等因子踴躍冒泡，房門又忽然被打開，宗逸站在門口，冷峻著一張臉。
“為了獎勵你的進步，帶你去個地方�！�
葉伶舟傻傻地接話道：“去哪？”
“武館�！�
武館？是自己想的那個武館嗎？
她是不是不該給宗逸看到那個7分……
葉伶舟不禁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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