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霧池。

        不知何時，漸漸起了霧。

        朦朧隱綽間，不周山的浩渺青翠都似乎變得溫柔了。

        荼杳立于湖畔，抬手掀起不知數的水帷幕。

        只見以水而成的清泠帷幕上，淺金的字跡一次次被擊碎，又一次次重生。

        堅定而強大，透出無上威壓之勢，似是在警告、在震懾。霧氣都被推遠，在池子周遭留出一片空白。

        荼杳就這般靜靜地看著，感受著一陣強過一陣的法規威壓。

        不周山一片寂靜，就連風都是沒有了的。瑟瑟的一棵蘭芷草就格外的顯眼了。

        荼杳注意到了，微微側面去瞧它，緩緩抬手，不過指尖在空中凌虛一捏。

        本已經長成一棵的蘭芷草，又現了原初的模樣——一朵小黃花，夾著兩片指甲蓋大小的葉子。

        單薄得可憐。

        荼杳捏著細細的花梗，抬起來，對著光仔細觀摩了一下，也不知道瞧出什么了沒有。

        步步生蓮的走了幾步，緩緩的慢慢的，卻一下子到了山巔的崖上。

        這會兒沒風，石崖上不似平常的仙氣飄飄，而是濃綢纏繞的霧，沉沉得翻涌著，壓抑得緊。

        縵立于居高的崖上，仙人眉目間盡都是淡漠泠然，好一個無情無愛的仙家模樣。

        只淺淺一瞥，便是高高在上。

        荼杳手上往前一送，小黃花就被擲進暗涌的崖下霧了。

        霧氣漸濃，琉璃水玉般的樹在朦朧中顯露出來。

        再回到霧池，金光已不知碎了又生了多少個個來回。

        池邊的樹也已經現了全體，通體有流光溢彩，似水波瀲滟，好生漂亮。

        水帷幕上金色光芒閃爍，卻十分強盛，一次次碎裂并不能削弱它分毫，反倒是激得它越發光耀奪目了。

        破碎的金光隨著水帷幕流動，最終被波瀾漣漪推到池子邊上，堆砌出一道道或深或淺、或明或暗的金色華蓋。

        璀璨金光之中，那高高在上的仙家尊者，面色比之平常似乎更要淺淡些許。

        終于，霧池中央冒出絲絲縷縷的紅芒，一冒出水面便生出盛大的赤色云霧，不過一晃眼，就叫漫天都成了紅色的繁華喧囂。

        “小仙，你動了凡心了，犯了仙庭的規矩，也犯了天地間的規矩了。”

        霧中繚繞的樹上，不知何時長出一個著青色神仙服的人，小小一個人兒，操著一口小奶音，說的話卻十分老成，還帶著高高在上的漫不經心的語氣，就是那熟悉的味兒了。

        “青帝陛下。”荼杳施禮。

        “你知道的。”祂可不關心一個仙人有沒有仙規、法規，又會有怎樣的代價和懲罰。

        “青帝陛下，小仙以丹入道，以無情道飛升。”和那勞什子的香和情，都沒有多大的關系。

        “哦。”你怎樣和本尊有什么關系？本尊只在乎我在乎的。

        所以說是……不可以咯？

        那我走了。

        于是就連樹也一起不見了。

        下一瞬，因為帝威而退避的懲戒，登場了。

        一瞬間狂風大作、雷霆萬鈞。

        “……”

        抬頭看了一眼天，荼杳就地而坐，指間法訣翻飛。

        終于在第七十一道紫色雷光劈下的時候，水帷幕上紅光盛過金光。

        紅光一點點侵入，漸漸將字跡染成紅色。

        再一次被擊碎后，重新生出來的便就成了另一番內容了。

        與此同時，天上烏黑的雷云一瞬間增強，體積都翻翻了。

        而后，整整十道紫色雷霆一齊降下。

        一輪，兩輪……

        直到不周山上那點淺薄的雪，徹底消融了，雷云才散去了。

        烏云一去，那被劈成焦炭一般的不周山好似時間倒退一般，不過幾個呼吸間，便又是一片青翠喜人的繁茂模樣了。

        若不是仙人那從來不染塵的衣袂上的焦灼和大片血污，刺眼極了。都要以為這過去的光景里是一片平安祥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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