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飯點的時候去超市，舒運凡就一個頭兩個大。

        尤其是大中午的，外面曬得墻皮都要裂開了，上了半天課的學生們都口干舌燥的，還有嫌食堂的飯不好吃，靠泡面和面包過活的，一個個全都往超市里面沖。

        從教學樓出來外面人群涌動的方向，舒運凡已經能預料到，今天，這個分班小假期結束之后第一天的良辰吉日，超市里的人估計還要再增加個百分之三十左右。

        但是沒有辦法，聞澍正抓著他的手腕一路小跑，帶著他抄近路，從教學樓后門出來，跨過兩條綠化帶，順著樓之間的小路，直奔超市，不帶一刻停留。

        舒運凡嘆了口氣，為了不借我一根筆，這么拼，值得嗎？

        然后倆人就停在了超市門口，那個再次擠滿了人，走過去都要扒一層皮的門口。

        “別愣著了，買完吃飯去。”聞澍見他不走了，往前拉了拉他的手腕。

        “算了，來都來了，拼了。”舒運凡本來做好了擠進去的準備，卻發現自己一路上暢通無阻。

        聞澍這人看著斯斯文文的，居然在人群中帶著他無往不勝，并且即使被人群推搡，也絲毫不受影響，進門之后，連眼鏡都沒有歪。看得舒運凡目瞪口呆，甚至……還有一種被保護了的安全感。

        “這邊。”聞澍的步伐沒停。

        “哦，來了。”舒運凡甚至一愣神被他落在了后面。

        文具貨架一般只有考試之前人多一些，日常情況下，尤其是中午下課后的這段時間，大家主要都集中在零食區和飲料區。超市深處還有這樣片刻的安寧，可算讓人松了口氣。

        “你選吧。”

        舒運凡在文具貨架面前猶豫了片刻，抬頭看到聞澍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期待地看向他。

        于是他顫抖著手伸向了一個平時不太舍得買的價格稍微貴一點但是設計得特別漂亮的一款——畢竟，本著審美上不能輸的原則，貴點兒就貴點兒吧，五塊錢也能接受。

        “這個吧。”

        “一根怎么夠呢？”聞澍繼續笑瞇瞇地看著他。

        于是舒運凡顫抖著又拿了一根。

        這人如果去超市當導購員，估計能把顧客賣破產。

        “行，”聞澍似乎很滿意，“走吧。”

        舒運凡還站在原地。

        “怎么了？”聞澍退回來問他。

        “沒事兒，走吧。”舒運凡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說怎么了，看串行了，這根筆不是五塊，而是十五，他為剛剛的沖動后悔了，現在想換一個。

        ——想換但不能說。

        “舒運凡，愣著干嘛呢，還等著我付錢啊？”聞澍拍了拍他的肩。

        回過神，舒運凡看到自己手里的筆已經不知什么時候被收銀員拿過去掃了價格，那個盤著頭的嬌小的中年婦女舉著手里的收款碼笑瞇瞇地看著他，等他付款。

        舒運凡劃開手機鎖屏，看到一條郵件消息彈了出來。他一邊調出手機付款碼，一邊隱隱約約擔憂道：“頭一回專業課要做小組項目，……也不知道難度大不大。”

        兩個人再次擠出超市，他一邊打開書包拉鏈，打算收起來買的筆，另一只手解鎖了屏幕，點開了那條郵件信息。

        【加載中……】

        校園網的信號一如既往的垃圾。

        “哎，你選文具的審美還行啊。”聞澍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他手里抽出了一根筆來，左右看看。

        “文具還用選，那不是能用就行嗎。”舒運凡頓了頓，把另一只筆丟進書包里，念叨了一句。

        聞澍自顧自地在手里試了試，說道：“買個好用的還是很重要的，我要是買到不順手的文具，推公式都卡殼。”

        舒運凡“嘖”了一聲，一邊手上切換了手機數據，重新點開新郵件，一邊從他手里接過筆，在手上隨意試了試，“握感挺好，送你了。”

        聞澍的手頓了頓，接了過去，“謝了。”

        “舒哥！”人群里嘹亮的一嗓子。

        舒運凡扭頭一看，邵杰舉著手機朝他揮了揮手，旁邊還有周博宇。于是叫住聞澍停下來等他們。

        那倆人一路小跑著迎上來。邵杰走在前面，一臉壞笑地湊到舒運凡跟前：“李博士不在，我們可全都靠你了。”說著把手機遞了過來，是那個小組項目的郵件。

        “我也剛收到了。”舒運凡手里的郵件也打開了，他兩指放大了屏幕上的內容，“這個助教也太懶了，按宿舍分的啊？”

        “那不是正好嗎，咱們宿舍有兩個大學霸。”邵杰美滋滋，“我學長說，‘老程序員’這門課的小組項目特別變態，相當于一個碩士課題了，不熬幾個通宵根本做不完。”

        舒運凡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挑了挑眉：“碩士課題幾個通宵就能做完？”

        邵杰卡了個殼，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說……咱們組要抓緊時間。小組項目按排名打分。你想啊，光這一項就占了百分之五十的成績，要是一不小心排倒數，這門課肯定就不及格了。”

        周博宇適時遞上兩瓶可樂：“你倆一個工程系第一，一個數學系第一，大佬求帶啊。”

        舒運凡接過可樂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有道理。你們放心，交給我們倆就行。”

        聞澍從周博宇手里接過可樂，遞給了舒運凡：“交給你了。”

        其他人：“？”

        聞澍：“我們數學系不教編程。”

        舒運凡：“這可樂我不想要了行不行？”

        下午的馬原課，舒運凡抱著手機頭昏腦脹思緒萬千，‘老程序員’給的幾個項目沒有一個好做的，他退出郵箱，又翻了翻課表，夏季學期的課都滿滿當當，除了少數的馬原課，體育課還算水課，其他的不是高難度的數學課就是硬核專業課，沒一個讓人消停的。

        翻著翻著下課鈴響了，舒運凡立刻裝東西，突然覺得一個陰影擋在了他面前。

        抬頭一看，聞澍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過來了，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單肩挎著書包，朝他挑了挑眉，“走嗎？”

        舒運凡一瞬間甚至有那么一點ptsd了。

        “干嘛去？”

        “吃飯。”聞澍回答得理所應當，毫不見外。

        舒運凡把最后一本書裝進書包里，拉上背包拉鏈的時候抬眼瞥了過去。

        聞澍略微低著頭，眼眸低垂，斜著身子倚靠在桌子邊，正好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他的白t恤上映上了一條淺黃色的光斑，身材的曲線透過光斑若隱若現。

        舒運凡猶豫了一下，也跟他的樣子似的，單肩背上了書包，一手插兜，低頭往教室外走，“走。”

        聞澍立刻跟了上來，“別走那么快啊。”

        “嗯，差不多的身高，同樣的動作，右邊那個，比左邊那個差遠了。”

        “對啊對啊，左邊那個好帥啊，而且我聽說，他還是從數學系轉來的學霸。”

        身后兩個女生竊竊私語，說話聲音不小心大了點。

        然后就接到了舒運凡兩把刀子似的眼神。

        “他也還行啊。”一個女生沒有絲毫被他的刀子所命中，反而驚喜地說道。

        “算了，他不好惹，去那邊，別耽誤我看帥哥。”另一個女生估計是沒能幸免，趕緊拉著她閨蜜從一邊挪到另一邊。

        舒運凡又快走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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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里，人聲鼎沸到要把房頂掀上了天。

        “阿姨，我要青椒炒肉，炒雞蛋，還有這個土豆絲。對，大份米飯，打包。”

        舒運凡從阿姨手里接過打包好了的飯菜，轉身就看到聞澍端著餐盤，從旁邊隊伍里出來。

        “堂食？”

        聞澍看了看手里的餐盤，挑了挑眉，“不然呢？”

        舒運凡原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哎不好意思，阿姨麻煩給我一個餐盤吧。我不是想要塑料袋……沒事沒事，我自己裝就行。”

        “你們數學系可能不一樣。我們要是正好趕上飯點，一般都直接帶回寢室吃的。在食堂里連位置都不好找。”舒運凡一邊拿勺子把袋子里的飯舀到餐盤里，一邊說。

        說著注意到旁邊拼桌的兩個女生疑惑的目光，順著目光看回自己餐盤上的飯。

        米飯和菜在他舀出來的時候被完美地混合在了一起，一坨一坨地堆在餐盤的中間。

        “大米飯就得和菜拌在一起才好吃。”舒運凡一邊說著，一邊拿勺子把飯壓了壓。

        “不會咸嗎？”聞澍低聲說。

        “……”

        “對了，你這周五晚上有事嗎？”聞澍默不作聲地吃了許久的飯，突然問道。

        “什么事兒？”舒運凡抬了抬眼。

        “我們社團有個聚餐，說可以帶家屬。”

        旁邊拼桌的倆女生本來都在收拾碗筷準備走了，突然動作就開了05倍速。

        “家屬？！”舒運凡眼角的余光甩向了旁邊兩位女生，那倆人各自低著頭用筷子一粒一粒地吃著僅剩的一點兒米飯，豎起耳朵，坐得結結實實的，紋絲不動。

        “……這就是個稱呼，就是說可以帶個朋友什么的，一起去，熱鬧。”聞澍抬頭，表情還是一貫的十分平靜，只不過微微皺了皺眉，眼神中滿是期待，“行嗎？”

        “也不是不行……”舒運凡差點被米飯嗆住，趕緊灌了一大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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