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同床共枕
可惜天公不作美,九月換季轉涼,連綿陰雨接連多日一直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甚至伴隨電閃雷鳴,雨勢雨量都加大了許多,從早到晚傾盆而瀉,徒惹人生厭。
陶湘不想在這種糟糕天氣下冒險出門,她將翻譯完畢的稿件歸整到一處,只等著天晴再送去公使館交差。
事實上碰到這樣的雷雨節氣,誰都不想離開家跑去外頭,就連路口扎堆聚集的車夫也少了很多。
外邊的街道雨幕厚重,沿途布滿暗洞水坑,來往行人一不小心就會錯踏進泥塘里,踩得一褲腳骯臟泥水,實在倒霉晦氣。
負責房東家伙食的劉嬸更是深受其害,劉先生和劉太太獨愛碼頭每天新鮮運來的少量昂公魚,她便天天都要早早挎著菜籃撐傘出去搶買,一來一回膠鞋里都淌滿了水,渾像是從河里走過一遭。
顯然秋雨時節,物件濕潮不易干是一方面,同時也給人的出行造成了極大困擾。
而陶湘和顧山打從買回煤爐鍋盆后,就漸漸不再依仗劉嬸所做的飯菜。
兩人儼然靠著鐵皮爐子另開起了小灶,一日三頓外加點心夜宵,隨吃隨燒,吃喝上更要隨心自在。
顧山會看天,一早就知曉這雨季怕是短不了,早有遠見地積囤好不少米面鹽油,也從臨近的報刊亭里訂閱了每日份的報紙,還從熟識的河灘小販那采購下連日的魚蝦新菜。
由于額外多付跑腿費的緣故,對方直接日日殷勤地送貨上門,都不用人親自去取,叫其他不得不冒雨采買的劉嬸、租戶主婦們艷羨不已。
面對大雨,陽篷不太頂用,小租屋的露臺上逐漸落滿了雨水。
顧山只好將鐵皮爐子與炭塊暫時挪進公用灶房內存放,每次從灶間煮好吃食,再端上去給陶湘食用。
他面對外人從不主動搭話,氣場冷沉嚴肅,再配上那張堪稱猙獰的殘貌,棧樓里的租戶們都怵他,半點不敢動他的東西,生怕觸到了霉頭。
劉嬸也怕,雖說彼此熟絡了些,可那也僅限于每次碰面打聲招呼,互相看看火什么的。
但一想到自己每天都要冒著這么大的雨外出買魚買菜,同樣在幫房東太太煮著下午點心的她絞著身前的圍裙,又慢慢鼓起了勇氣。
眼見顧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蓮子羹即將要上樓,劉嬸忙出聲攔下了他,忸怩地說起自己想請他幫忙的事。
劉嬸想搭每日有人來送菜給顧山的方便,好同時給她捎些魚來,這樣她就不需要天天出門,只用隔三差五補充下余糧米蔬就好。
劉太太做人精明,每天的菜錢都有定數,從不會也不肯多給。
劉嬸想付也付不起貨販的跑腿費,只能腆著臉想要沾一沾顧山的便宜,當然買魚的錢還是她出。
說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過每天的購菜里多添一份活魚,顧山稍一沉吟就利索地答應了下來。
劉嬸見自己的請求被應下,臉上一下子綻開了笑。
她承顧山的情,有意給他和陶湘賣個好,說起最近聽到的洗衣阿婆一家搬去東面棚戶區住的趣聞來。
“嗐,那老婆子為了給兒子治斷腿,這些天帶著兒媳孫女不知道跑了多少主顧家賣哭討錢,結果你猜怎么著?”
事關陶湘,顧山心頭一動,難免駐足多聽了幾句。
便只聽劉嬸接著說道:“除了咱陶小姐好心,給了她們那么多錢以外,其他人壓根連門都沒讓她們進!”
“后頭胡同巷子的租金也貴,他們住不起,前兩天悄沒聲地連夜搬走了,倒也不用擔心再厚著臉皮來問陶小姐討錢……”
顧山難得腔音嘶啞地多嘴問了一聲:“搬去哪了?”
“聽人家說,好像是搬去東邊棚戶屋了,有人在那見過她們。沒錢的人可不都住那,誰知道呢!”再具體的,劉嬸就不太清楚了。
顧山點了點頭,他為了陶湘的安全,對這種發生過矛盾的人或事很是看重,當即記在了心里,準備等空閑了再去確認一下。
小屋內,陶湘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顧山端著碗盞從樓下上來。
原本剛出鍋的銀耳羹已不再滾燙,入手溫溫熱熱,正是適合入口的溫度。
她從藤椅上坐起身接過,舀了一勺嘗嘗味道,嗓音甕聲甕氣,帶著點鼻音:“怎么去了那么久?”
“碰上了劉嬸,同她說了會兒話……”顧山神色柔和地給她擦了擦嘴角沾到的羹液,提起劉嬸托他捎魚和阿婆一家搬走的事。
陶湘心腸軟,聽到幫她洗了這么久衣服的阿婆最后落到這樣的地步,難免有些感懷。
她這樣想著,忍不住又嗆嗽了幾聲,引得顧山連忙給她拍背。
天氣變涼,裁縫鋪送來的那幾身旗袍襖裙布料扎實,洗過后比起一般輕薄的夏季衣物更加難干,而陶湘等著要穿換,顧山就只好在屋內點空爐,用爐火將那些濕衣裙一件件烘烤干。
燒煤的鐵皮爐需要開窗通風,結果濃重的雨汽一滂進來,陶湘就不慎受了寒。
“沒事,我已經快好了。”陶湘輕言細語地安撫他。
她又喝了好幾口甜津津的銀耳湯,這才將嗓子間那股癢意咽下。
顧山給她拍了一會兒背,見她將碗里的湯食都吃干凈,及時接過臟碗勺,放到門外等著劉嬸收走清洗。
兩人的飯飲同房東家分開,可飯費卻摻雜在房費里退不了,劉太太索性將其轉為了租屋的勞雜費,由幫傭劉嬸平日多做些灑掃添水、擦臺抹凳的清潔活計。
顧山不太屬意讓外人進到他與陶湘的小屋,平時還是自己動手得多。
眼下他伺候好陶湘吃完甜湯,讓她重在長藤椅上躺下休息,一邊手里也不閑著,從門口取來陶湘的幾雙皮鞋,坐下仔仔細細用巾布裹著擦拭。
陶湘已經好些天沒有出門,這些外穿的皮鞋鞋面上不免落染上了一層薄灰。
眼下每一只都被顧山寸寸拂抹,變回原來光鮮亮麗的樣子。
男人低著頭,屈著兩條大長腿坐在小板凳上認真做事,寬闊有力的臂膀極其充滿安全感,顯得格外勤懇踏實,叫人安心。
陶湘無事可做,瞧著瞧著不禁起了壞心眼,偷偷抬起腳尖就往顧山的腰間鉆,想撓他的癢。
誰曾想顧山好似腦后有眼,陶湘還沒碰到他,就被他反應極快地伸手捉住了她做壞的小腳。
感受到掌心的溫冷,顧山下意識輕輕皺起了眉:“怎么這樣涼?”
他燙熱的大手包裹住陶湘光膩軟綿的腳肉捂著,把自己的體溫分給她。
輕捂了一會兒不見成效后,顧山索性拉起了自己的襯衣下擺,將陶湘的兩只小腳都塞了進去,貼到自己更為暖燙的腹上。
陶湘只覺得冷涼的腳底像貼上了一只大火爐,特別硬實卻十分暖和。
她心滿意足地抻了抻腿,嬌乖地不再搗亂了。
下雨日天暗得早,下工回來的租戶們都習慣早早吃過晚飯洗漱睡覺,而停了近半個月電的棧樓也在這時終于來了電。
不太隔音的樓里頓時熱鬧起來,放眼望去窗外,沿街建筑上也都是星星點點亮起的芒光。
遲來的明亮光線將小屋里所有物件擺設映照得纖毫畢現,這下再也不用浪費火燭照明。
顧山給陶湘洗好腳,俯身吹熄了書桌上的燭火,隨后端著腳盆走進洗手間去傾倒。
陶湘的腳被熱水泡得正有些發癢,她坐靠在床尾,將兩條皙白細腿垂下床邊,百無聊賴地用腳趾夾著顧山地鋪邊戳出的草頭玩。
換季異常潮濕,小租屋的木制地板上還是凝起了一層水霧。
顧山從外頭尋來幾塊蒲草團,睡覺前隨意墊在地席下,以便隔絕水汽。
陶湘先前未曾怎么關注,當下就著屋里通亮的燈光,她這才發現那幾只草團吸收了水分,已然變得又潮又霉。
她又將腳伸到地鋪上踩了踩,只覺得凹凸不平的鋪蓋底下,隱隱有寒涼的水意上涌,睡在這上頭過夜絕對不會好受。
而顧山卻完全沒有表露出來,徑直將就了這么多天。
就在陶湘咬著唇角心疼地想著這些的時候,顧山從洗手間里出來了。
他一臉不贊同地看著陶湘在床下晃悠,忙去將她抱坐到床上:“怎么下床來了?一會又該腳冷了……”
陶湘回到了床上,手卻勾著男人的腰沒放。
她羞怯地仰起頭看向顧山,小臉上紅艷艷的,聲音又低又軟:“地上太濕了,你要不要來床上睡?”
顧山聞言怔愣,瞳孔驟然一縮,眸底烏得發黑,幾乎不見一點光亮。
背著光的他定定看著陶湘的神色,試圖分辨她到底是認真的,還只是說笑。
陶湘見他久久不回答,也意識到自己的邀請太過唐突,她眨了眨眼,臉更紅了,但仍沒有放棄勸告。
“在太濕的地方睡久了對身體不好,以后老了容易得濕病,你別不當回事……”
她的話音剛落,只見顧山的臉上露出了極淺的笑意,剛毅堅硬的下頜也隨之柔和起來。
“好。”他這樣順從應道。
這下,手足無措的輪到了陶湘。
兩人同床共枕的第一夜,她新奇糾結地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覺。
顧山并沒有要動她的意思,但身旁躺著一位活色生香,最后也實在是忍受不了。
他長臂一撈,將陶湘卷在懷里牢牢桎梏住,在她發上輕輕落下一吻:“別鬧,睡吧……”
黑暗里,陶湘長睫撲閃,端的是嬌軟可人。
也不知是不是睡意上頭,她窩在顧山的頸項處,感受著男人的呼吸和體溫,漸漸熟睡過去。
而在陶湘徹底陷入香甜的睡夢中后,一側的顧山卻悄然睜開了眼。
他的眸光里充斥著憐愛,不住地輕吻著陶湘飽滿光潔的額頭,好似愛煞了似的,隨后又緊了緊抱著她的臂手,方才放心地一同沉浸夢中。
(https://www.dzxsw.cc/book/21674101/3077092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