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日落時分,村煙裊裊,三五成群的村民們正從田地上歇了活兒,結伴走在回家的路上。
當他們路過一間青磚大瓦房的時候,不禁放慢也放輕了步子,不一會兒,從里頭傳來孩童的陣陣讀書聲,村民中的幾個人就站著不走了,滿面笑容地跟同伴道別,同伴們也曉得,這是順道來私塾里接自家孩子來了,皆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自去了。
幾個人在門外站了沒多久,孩子們的讀書聲便停了,不一會兒,就瞧見一個大點兒的孩子領著身后一群小不點兒們從門口走了出來,他看見這幾個大人也是眼前一亮,轉過頭高聲喊道:“小四,秋生,石頭,你們阿爹來接你們了!”
話音剛落,就有三個小炮仗似的小身影飛快地跑了出來,沖向各自的家長。
接住自家孩子,這三人個子最高的一個站了出來,對這個稍大點兒的孩子點了點頭,然后說:“辛苦玨哥兒了,這幾個小皮猴我們就接走了,代我們向沈秀才問個好。”
玨哥兒人不大,倒是頗為懂禮,聞言便應聲道:“幾位叔伯們放心,小子一定把話帶給我爹。”
等到有人接的孩子都被接走了,沒人接的也由大點兒的孩子領著回家了,玨哥兒這才轉身回了院里,順道把門也關上了。
剛掀開簾子,就聽見他爹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小皮猴們都走了?”
“是,秋生他阿爹還托我向您問好呢。”
不遠處靠窗的羅漢塌上側臥著的男子聞言,擼貓的動作也沒停下來,只是打了個哈欠,“知道了。”這才坐起身來,把懷中這只橘色的貓往前一遞。
玨哥兒畢竟還是個孩子,見狀便面露喜色,興沖沖地往前幾步接過了貓兒,仰頭問道:“阿爹,貍奴今天能跟我睡嗎?”
沈伯文擺了擺手,“你娘要是能同意,我沒意見。”
說罷,也不管兒子頓時變得皺巴巴的小臉,便站起身來,抖了抖被他那不規整的坐姿壓得有了幾道褶皺的衣裳,對兒子說:“走吧,私塾散學了,咱們也該回家了。”
……
父子倆剛進家門,一股撲鼻的香味就迎面而來,玨哥兒眼睛一亮,把貍奴放到地上,就往正房跑去,沈伯文見狀便搖了搖頭,也跟在兒子后面走著。
這貓是家里隨便養著的,平日里它也不在家待著,到處打野尋食兒,不用操心,沈伯文看它溜了,也不去多管。
玨哥兒已經努力往前跑了,奈何他爹腿比他長多了,還是在正房門口追了上來。
剛掀了簾子進去,屋里頭老太太就忙問道:“是不是我大孫子回來了?”
“奶!我回來啦!”
沈伯文最后還是讓了兒子一手,摸了摸鼻子,讓他先跑了進去。
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他兒子是他們沈家的長孫,可比自己這個長子在阿娘這里受寵多了,老太太瞧見玨哥兒就高興了。
至于他自己,慢悠悠地在后頭進了屋子。
老爺子倒是最重視長子的,見他進來了,捋了捋胡子,問道:“今天私塾里可順利?”
沈伯文找了個老爺子下首的位子坐下,聞言便認真了面色,“鄉鄰們的孩子都是極懂事的,對我這個先生也尊重,稍有些調皮好動,也是孩子本性,不礙事的。只是蒙童初學,這進度上是先慢后快的,現下正是打基礎的時候,得抓得緊些。”
他這話是在理的,就連在一旁逗孫子的老太太也點頭稱是,“這話說的很是,你既然當了人家的先生,收了他們的束脩,就得好生教導孩子們才是。”
沈伯文出聲應了。
見長子如今似是已經從鄉試落第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老爺子有心問一問他準備什么時候繼續考,但又有些問不出口,實在是他落第后那一場大病,把全家人都給嚇到了。
欲言又止,還是算了。
沈伯文倒不是沒看出來老爺子還有未盡之言,只是他現在也還在適應當中,若是還有旁的事,且不著急的話,還是等等再說吧。
沒錯,事實上,此沈伯文非彼沈伯文,而是一位穿越而來的現代之人。
沈伯文,一個普普通通的現代社畜,中學語文老師,工作穩定,朝九晚五說不上,畢竟他還是個班主任,還得跟跟早晚自習什么的,加班也是尋常,唯一的好處是頭發依然□□,發際線穩健。年齡30,至今未婚。工作之余呢,愛好看看小說,偶爾自己動筆寫點東西。
除了經常會面臨家里人的催婚之外,過得不算太好,倒也不差。
所以他想不出自己穿越的原因,只是一覺睡醒,就變成了這個因為鄉試落第,而大病一場的周朝長源縣桃花村的一名秀才——沈伯文。
也從大齡未婚男青年,變成了已婚已育,有兒有女的古代人。
不震驚那是假的。
在借著原主養病的這段時間,他想不到可以回去的辦法,也只能認清現實。也只能安慰自己,還好家里不只有他一個孩子,還有個小他一歲的弟弟,還能給父母留下一點慰藉。
畢竟他也是個三十歲的成年人了,在認清現實后,就抱著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觀察起了自己周圍的人和事來。
首先是自己所在的這個家庭。
沈家在桃花村里,也只是一戶普通的農戶人家,可能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原主之父,沈老爺子的見識了。在那個家中勉強能吃飽的時候,用大家長的權威一力把長子送出去讀書科舉,要知道沈家可是有三子三女,那么多張嘴要吃飯,壓力可不小。
其次是原主本人。
原主與他同名同姓,也叫沈伯文,讀書還算爭氣,一路過了縣試,府試和院試,取得了生員資格,也就是俗稱的秀才。
要知道,在鄉下地方,出個秀才可不容易,完全可以說是一件大喜事了。
取得了秀才功名,也就是進入了士大夫階層的最低門檻。遇公事可以稟見縣令,有同本地父母官直接對話的資格,而且在見到縣令等官員時無需下跪磕頭;能夠免除家中部分稅賦和家中兩個男丁的徭役;縣衙不可對其用刑;;一年還有四兩到六兩銀子的補貼;還有家中可以蓄婢,可以開設私塾等等。
這些待遇暫且不說,原主考上秀才之后,最大的好處便是讓沈家從一戶普通的農家,變成了耕讀之家。也因此,給原主娶到了如今的妻子——周氏。
周氏是隔壁杏花村一個老童生的長女,長相柔美,性格溫和,既會繡花認字,干起家務活兒來也是一把好手,當初也是十里八鄉多家求娶的好姑娘。
若不是原主出息,考上了秀才,沈家又家風清白,父母和善,按照當時沈家的家境,還真不一定能娶到周氏。
周氏過門之后,便給原主生下了一兒一女,長子沈玨,女兒沈珠。
照理來說,一個秀才功名,在這種小地方已然夠用了,但試問哪個讀書人,心中沒有一個金榜題名,東華門唱名的夢想呢?
于是原主又接著讀書備考,結果卻在鄉試這一關折戟沉沙,連續考了好幾次都落榜了。
說來也是原主缺了點兒運道,第一次鄉試,做的文章不合考官的口味,而偏偏那位考官又是十分固執的人,執意將他的考卷黜落了;第二次鄉試,原主的位置則是鼎鼎大名的臭號——也就是廁所旁邊的位子,原主被熏得頭昏腦漲,自然發揮不好;而第三次,也就是這次,鄉試恰逢下雨,原主又不幸染上了風寒……
就在第三次鄉試落榜之后,原主心力交瘁,風寒還沒好,又大病一場,最終沒挺過來,駕鶴西去了。
這具身體再一睜眼,芯兒卻已經換成了來自現代的沈伯文。
說實話,一開始接收到原主的記憶,發現自己現今狀況的沈伯文是有些擔憂的,畢竟他生怕自己身上的異狀,瞞不過原主的父母和枕邊人,只能盡力按照記憶中模仿。
不過好在原主是這個農家里頭唯一一個讀書人,隨著書越讀越久,在家中待的時間也越來越短,長年累月的在縣城的書院中讀書,十天半個月才回來一次,他一時半會兒露餡兒的風險比較小,實在不行,也能推說是因為鄉試落第,大病一場之后帶來的變化。
在那場大病逐漸好了之后,他又不免陷入了新一輪的糾結當中,若是繼續回書院中讀書,他接收到的原主所學的那些知識,也需要一定時間來消化,而那些同他朝夕相處的同窗,是不是會更容易看出他的不對勁之處,但若是繼續長期待在家中,他自己也放不下心。
思來想去,才想到了一件原身本來打算要做的事——開私塾。
既能不用整天都與家人待在一處,又能有時間消化繼承自原身的記憶與知識技能,兩全其美不外如是。
沈伯文就很愉快地把這件事給繼續了下去。
于是便出現了剛開始的那一幕。
跟老爺子沒說幾句話,外頭進來個面容秀美,身量纖細的婦人,瞧見他也在旋即怔了怔,片刻后便問候道:“夫君回來了。”
這便是原身的妻子周氏了。
沈伯文沖她點了點頭,“今日散學早,就帶著玨哥兒先回來了。”
周氏笑了笑,隨即對兩位長輩道:“爹,娘,午飯做好了。”
幾人便一塊兒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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