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沈家即便出了沈伯文這個秀才,但秀才說到底只是社會地位提高了,但若是想要致富,那還是差得遠呢,所以沈家也沒有多余的錢去蓄奴養婢,家里和田地上的活計,都是家里人們各自分配,共同分擔的。
周氏做飯的手藝好,所以給家里做飯的活兒就歸她了,老二的媳婦兒和每半旬跟著老三回一趟家的老三媳婦兒負責給她打打下手,刷鍋洗碗什么的。
沈伯文走到桌前略看了一眼,發現今兒的午飯還挺豐盛。主菜是一鍋燉好的豬肉,里面還放了之前家里腌好的白菜和酸蘿卜,聞起來香氣撲鼻,開胃極了。此外還有一盤青菜,一疊煎魚,和一碗蒸蛋羹,上頭滴了幾滴香油。
一大家子先等著老爺子跟老太太上了桌,才跟著坐下。
沈家人太多,分坐了兩個飯桌。
大房生了一兒一女,二房是兩個兒子,三房成親沒多久,還沒孩子,即便這樣,這一大家子也有十幾口子人了。
不過老人家就喜歡看自家人丁眾多,熱熱鬧鬧的樣子。
按理來說,鄉下人家哪有這么大的講究,沒什么必要男女分席,可架不住沈老爺子規矩大,覺得自家已經出了個秀才公,不比之前,已經是耕讀之家了,就得做出規矩樣子來,不然長子那些同窗師長們若是哪天來他們家中做客,就丟了面子了。
家里人雖然覺得沒什么必要,但大家長的意思也不能違背,幾年下來,倒也養成了分席而坐的習慣。
男丁這邊最上首的就是沈老爺子,此時沈家的當家人,往下就是沈伯文并他的長子沈玨;對面是家中老二,沈伯文的二弟沈仲康并他兩個兒子;沈伯文下首則是他三弟沈季常。
女眷那邊由沈老太太坐在上首,下頭便是她的小女兒沈蘇,然后是大兒媳周氏帶著女兒,二兒媳趙氏,還有三兒媳王氏。
待到沈老爺子和沈老太太動了筷子,其他人才陸續吃起來。
沈伯文夾了一筷子煎魚就飯,滿口鮮香,心里佩服至極。
要不怎么說周氏手藝好呢?在這個沒有鐵鍋炒菜和缺少許多調味料的時代,她硬是想出了別的辦法,化腐朽為神奇,把這些食材的味道做得超出沈伯文的預計。
正吃著呢,沈老太爺突然指著桌子上那碗滴了香油的蒸蛋羹對沈伯文說道:“這碗蛋羹給玨哥兒,是他奶特意讓他娘給他做的。”
沈伯文聽完就點了點頭,對兒子說:“吃吧,回頭別忘了去謝謝你奶。”
說罷還給兒子使了個眼色。
沈玨意會到了自家阿爹的意思,乖巧地應了,又歪了歪頭,道:“謝謝阿爺,不過孫兒剛剛吃了燉肉,這碗蛋羹可能吃不完,要不然還是跟二弟三弟一塊兒吃吧。”
老爺子哪里能看不出來這父子倆的眉眼官司,但到底是兄友弟恭的好事,就不戳穿他們了,輕哼了一聲,點頭應了。
得到了阿爺的回應,沈玨便高高興興地跟兩個兄弟們分食這碗蛋羹去。
沈仲康也戳了戳自家兩個傻小子,提醒他們謝謝大哥。
在一旁的沈季常倒是對這碗蛋羹沒什么想法,他平時帶著妻子住在鎮上開的木匠店里,每半旬回一趟趟家,還沒生孩子,倒也不至于眼饞侄兒這幾個雞蛋。
老太太疼大孫子,那碗蛋羹便是玨哥兒的,別的孫子孫女都沒有,沈伯文也勸過了,但是老太太不答應,也就不好再多勸。
畢竟就算人的十根手指也各有長短,就算是圣人,也免不了多少有些偏心,老太太做的倒也不過分,并不是只給玨哥兒一個人雞蛋吃而不給別的孫子孫女,每天早上這幾個孩子都有一個水煮白蛋的。
只是中午這一碗蒸蛋,就只有玨哥兒有。
不過理解歸理解,沈伯文也見的多了因不患寡而患不均引發的禍患,有很多事端便是因為分配不均而導致的,既然勸說不了老太太,也就只能從兒子這邊解決了。
比如把這碗蛋羹跟幾個兄弟們分食。
來到這個家也有好一段時間了,經過自己的觀察,沈伯文發現自己這兩個兄弟,老二心大,是個憨直的漢子,主要就是負責跟沈老爺子伺候家里的田地,老三平日里就在鎮子上,經營木匠店,剛跟三弟妹成親沒多久,重心還在自己的小家上。
三兄弟之間關系倒是還不錯,原主這個家里最出息的讀書人,在兄弟之間也頗受信服。
父母在,無私產,如今的規矩就是這樣的,三家都沒什么私房錢,賺了錢也得交到公中,讓老太太保管著,包括沈伯文開私塾收的束脩,也是一樣。
一家子剛吃完飯,沈老爺子給自己裝了一袋旱煙,磕了磕,只拿在手里但沒點上,嘆了口氣,對一屋子的人道:“今天里正來了一趟,說是官府要趁著還沒落雪的時候修路,一家要出三個徭役。”
話音剛落,眾人神色各異。
老二媳婦兒趙氏首先沉不住氣了,率先開口,“爹,大哥是秀才,不用服徭役,咱們家應該還能再免兩個男丁的徭役吧?”
一邊說著,還用手悄悄捅了捅自家男人的胳膊,想讓他說點兒什么來附和一下自己。
老二感覺到了,就也點了點頭,對沈老爺子說:“是啊爹,那兩個免徭役的名額就您老人家和三弟吧,我力氣大,現在冬日里地上也沒什么活兒,去出幾天徭役也沒啥。”
這個憨貨!
趙氏一聽他開口,就覺得不好。果然,聽他說完就是一陣頭暈,也不管什么禮數不禮數的了,一把按住自家男人,搶在老爺子前頭又開了口:“爹,官府前頭幾次徭役要家里出人,都是我們家仲康去的,大哥是讀書人,是秀才,這免徭役的好事也是靠他才有的,我就不多說了,可是三弟一樣也是大好的年輕男人,怎么每次徭役都是他二哥去的呢?”
這話一出口,屋里頭大家的臉色也都變了,尤其是老三沈季常的,瞬間變得通紅。
沈伯文在心里笑了笑,這二弟妹說話倒有意思,雖然說著免徭役的好事是因為他自己才有的,但也點了出來,大房從來沒去出過徭役的事實。周氏顯然也聽懂了,眼神復雜地往趙氏的方向看了過去。
大孫子小兒子,老人家的命根子,沈老太太最先動了火氣,剛要說話,胳膊就被沈老爺子壓了壓,只好忍了下來,瞪著趙氏不說話。
趙氏自然是察覺到了的,雖然因為頂撞了長輩有點心虛,但她自己卻是完全不后悔說了這番話的,自己的男人自己疼,總不能因為他能干活,就每次都是他吃苦,別人享福,他性子好喜歡頂事,她可不是那種大公無私的性子,男人已經是這樣了,她還不多為自己這個小家多打算,就等著被大房三房吃干抹凈吧。
“都說完了?”
沈老爺子沉聲問道。
屋里頭沒人敢應聲。
“說完了就我說。”沈老爺子磕了磕手里的煙桿,“平日里不聲不響的,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們心里藏了這么些怨氣。”
“爹我沒……”
一聽這話,沈仲康忙反駁道。
“沒說你,你給我收著。”沈老爺子瞪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自己的媳婦兒都管不住,繼續道:“這次的徭役,老子本來就沒打算讓老二去,老三,這次你去。”
話音剛落,趙氏立馬面露喜意。
沈季常通紅的面色這還沒消下去呢,聞言忙應了下來。
沈老太太又不樂意了,但不好在孩子們面前駁了老爺子的面子,只好忍了下來,打算回自己屋里再跟他說。
……
一席話說罷,幾家人各回各家,且不說二房兩口子之間還有的掰扯,沈季常和新娶沒多久的媳婦兒王氏回了自己屋里,給丈夫倒了杯水,她就滿臉委屈地開了口:“表哥,二嫂她那話是什么意思,說得好像咱們家占了他們多大的便宜似的,你在鎮上給人家做木工賺的錢,大頭都交到公中了,你一直想找鐵匠去做一套新的工具都沒能如愿,反而家里新買了一頭牛,二哥和爹干活兒也輕省多了……”
“行了。”沈季常煩躁地打斷了王氏的話,“不就是一次徭役嗎,也就去幾天的事兒,去了還有工錢拿,還管飯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不知道你們女人家都在計較什么。”
他剛七八歲的時候,就被沈老爺子做主送到了鎮上的外公家學木匠活兒,娶的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舅家表妹王氏,從剛開始學藝就是十天半個月才回來家里一次,跟常年在家中伺候田地的二哥相處的也就并不太多。
人跟人的關系都是處出來的,大哥在鎮上讀書,他跟大哥之間的感情就更加親密。
說實話,二嫂今天那番話,著實有些過分,他從來沒想著占二哥的便宜,自覺是受了大委屈。
洗漱歇下后,躺在床上許久,他都沒能睡著。
同樣沒睡著的還有沈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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