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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看著老太太一樣一樣細細檢查過去,  沈老爺子也開口道:“這次讓老三跟著你過去,幫你提提考籃什么的,你媳婦兒給你做的那些吃食也帶了嗎?”

        沈伯文聞言便回道:“帶了,  饅頭包子飯團,還有一只板鴨,切成塊,都放在中間那層!

        “行!笨蠢咸珯z查完了,  老爺子便發(fā)了話:“都差不多了就早點上路吧,  天黑之前就能到府城了,  去了早點歇息,養(yǎng)養(yǎng)精神。”

        “是,兒子省得!

        交代完正主,  老爺子又跟沈叔常再三叮囑:“去了照顧好你大哥!

        不待沈叔常應聲,頓了頓,他又道:“要是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身上不舒服的,就趕緊請了大夫過來看,  別心疼銀子。”

        “爹你放心,兒子明白!鄙蚴宄M口答應。

        沈伯文無言,  看來原主上次重病,  還是把家里人嚇著了啊……

        由于出來的早,當兄弟二人到達府城的時候,正值傍晚時分。

        在府城門口,  馬車排隊進城門時,  這高大的城門,還有排的長長的等著進城的隊伍,  沈叔常不由得看花了眼,  轉(zhuǎn)過頭跟自家大哥道:“大哥,  我之前從沒來過府城,咱們那兒跟人家這兒差的也太遠了!

        一邊說,一邊轉(zhuǎn)頭看個不停。

        沈伯文聞言便笑道:“要不然怎么人家是府城呢?”

        說罷,便提醒弟弟:“快到咱們了!

        到了城門口,驗過二人的路引之后,城門口的士兵便將他們放了進去,或許是這些天見過太多這樣來趕考的人了,說話聲音中都透著些許不耐煩,“行了,進去吧!

        沈叔常還是好脾氣,謝過他們,就趕著馬車進了城。

        廣陵府城的熱鬧景象,自然不是長源縣那么一個小縣城可比的,繁華的街道上盡是行人,不說摩肩擦踵,也往來之人眾多,看這個樣子,馬車是過不去的了。

        沈伯文回想了一下吳掌柜跟他說過的客棧所在的位置,便同沈叔常道:“三弟,咱們還是先從客棧,安頓下來再說吧!

        “行,大哥!钡搅烁,自然都是聽大哥的,沈叔常也沒什么意見,只是問他:“但是客棧怎么走?”

        不怪他不知道路,因為他也是第一次過來府城,之前都是二哥送大哥過來的,不過上次大哥得了風寒,爹就覺得二哥不夠細心,就換了自己來。

        雖然自己覺著二哥只是看著粗,其實心細著呢,不過也不能反駁爹的意思,只能應下。

        沈伯文的方向感不太好,聞言也愣住了,只能大概跟他說了一下方位,只不過他這么說,沈叔常能聽的明白才怪,雞同鴨講了半天,沈叔常算是放棄了,干脆下了車,道:“大哥,我去找個人問路,你就在這兒等我啊。”

        說罷就跳下車往旁邊的一個賣干貨的攤位上問路去了。

        沈伯文:……

        正當他也下車打算活動活動的時候,便看見迎面走來了一行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應當是原主在書院讀書時的同窗們,只不過原主當時讀書用功,不怎么沉溺于人際交往,便跟這幾個同窗都不太熟悉。

        只不過碰都碰上了,招呼還是要打的。

        對面幾個人自然也看到了他,正在閑聊的聲音便停了,走在最前頭的是個身穿靛藍色長袍的書生,圓臉,身形微胖,看見沈伯文后腳步便頓了頓,片刻之后便走了上來,朝他拱了拱手,笑瞇瞇地打招呼:“延益也來參加鄉(xiāng)試啊!

        “陳兄好!鄙虿囊补笆只囟Y,臉上略帶了幾分慚愧道:“是,還想再試一次。”

        陳學山還想說什么,去了一旁問路的沈叔常已經(jīng)回來了,回來也沒注意旁邊還有別人,只道:“大哥,我問清楚路了,咱們走吧!

        沈伯文的記憶之中,這位陳學山一直對原主都不是很友好,說話也經(jīng)常陰陽怪氣,自從原主第一回和第二回落榜之后,便變本加厲,言語越發(fā)刻薄起來,方才自己應對他,也只是因為他先同自己打了招呼。

        但看他眼里毫不掩飾的不懷好意,沈伯文也沒興趣留在這里聽他顯然不會怎么好聽的話,正好三弟回來了,便以此做借口,歉意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陳兄,我還趕時間,就先行告辭了!

        說罷,也不管對面之人的表情如何,便拱了拱手,同沈叔常一同離去。

        直到馬車都走遠了,陳學山才反應過來,氣得呸了一聲,罵罵咧咧的,“什么東西!”

        他身邊的幾個人一時之間也七嘴八舌地道:“就是,不就是拜了韓夫子當老師嗎,還不是個考了三次鄉(xiāng)試都落榜的廢物!

        “也不知道韓夫子看上他什么了!

        “李兄說得是,這沈延益啊,還真拿自己當盤菜了,真以為這次就能考上不成?”

        只有這一行人最后兩個各自帶著書童的士子,聽到這番話之后,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這兩個士子,一人名為張荃,一人名為戴連元,他們二人原本跟這些人并不熟悉,只是在同一個書院讀書,來府城的路上碰見了,應他們所邀,便一塊兒過來了,只是看眼前這場景,只覺得烏煙瘴氣,便知同他們不是一路人了,不若早點分開。

        張荃和戴連元對視了一眼,便由張荃上前,跟陳學山辭別:“陳兄,我與連元想先行去客棧,今日一路趕路,也有些累了,想早些歇下,接下來便不與諸位同行了。”

        陳學山對待他們二人可不像對待沈伯文一樣輕慢,聞言也笑呵呵地答應了,“沒問題,張兄和戴兄自去便是!

        “如此,我二人便先行告辭了,祝諸位此番榜上有名。”

        說罷,張荃與戴連元便帶著小廝一同離開了。

        等到他們也離開了,這群人又故態(tài)復萌,說起了張、戴二人的壞話。說他們二人假清高,平日里為人就裝得很,眼高于頂,看不上他們這些同窗等等。

        陳學山雖然沒有加入,但看他臉上滿意的神色,便知這些話說到他心坎兒上去了。

        也不知說了多久,陳學山才故作阻攔地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人了,免得壞了咱們的興致,這樣吧,今晚我請客,去鷺鳴樓吃飯,”

        鷺鳴樓是府城最大的酒樓,故而這些人一聽是去鷺鳴樓吃飯,頓時直夸陳兄大氣。

        一行人這才離開。

        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背影了,在一旁擺攤賣干貨的老頭兒才撇了撇嘴,小聲道:“就這樣兒的,還能考上舉人老爺?”

        ……

        再說另一頭,沈伯文和沈叔常順利地找到吳掌柜所說的那家客棧,沈叔常自去客棧的后院安置馬車,而沈伯文便將考籃費力地從車中提下來,然后才進了客棧里頭。

        柜臺后面的掌柜正忙著打算盤,就聽見有一道溫和的男聲傳來:“掌柜的!

        掌柜抬起頭看去,一個長相清雋,穿的一副書生模樣的人正站在柜臺前頭,方才喚自己的便是這人了,他便拱了拱手,循例問道:“不知客官可是要住店?”

        “是!闭f著,沈伯文便掏出了吳掌柜先前交給自己的牌子,放到桌面上,正要說話,掌柜的眼尖,看見了牌子,態(tài)度立馬變得熱情起來,“原來是沈秀才,吳掌柜已經(jīng)派人來交代過了,給您留了一間上房,我這就讓小二帶您上去!

        沈伯文沒立馬上去,卻問道:“還麻煩掌柜的把這幾日的房錢算算,我既是住店,便也按照住店的規(guī)矩來就是!

        客棧掌柜一聽就樂了,這人還真跟二太爺說的一樣。

        他照例推辭了幾句,沈伯文還是堅持要付房費,他便按照二太爺?shù)姆愿,照著鄉(xiāng)試前半個月的價錢給他算了,這點數(shù)額都用不著他撥算盤,心里稍微過了一下,就算出來了。

        沈伯文聽罷,同時也在心里算了算,明白這個價錢雖然比淡季的要貴,但終究還是給他算便宜了。

        不過他后面還有等著的客人,便不再糾結(jié),按照客棧掌柜說的房費先付了。

        他付完錢,沈叔常也安置好馬車回來了,見狀就搶在他前面提起考籃,跟著領(lǐng)路的小二一塊兒上了樓。

        到了房間,小二先替他們打開房門,招呼道:“二位客官,這就是掌柜的替你們留的上房,您二位先歇著,有什么事兒叫我就行了!

        沈伯文謝過,小二連忙說不用不用,一邊退下了。

        兄弟倆進了房間,沈叔常把考籃放在桌子上,順手關(guān)上門,打量了一圈這間房,不由得對沈伯文道:“大哥,這房間可以啊,這次你應該能休息好了!

        沈伯文站在房內(nèi),環(huán)顧了一圈,整個房間被中間的一張屏風隔開,左邊擺著床,床是一張拔步床,上頭掛著煙青色的床帳,窗邊放了一張書桌,上頭還有筆墨紙硯等,而與書桌對面的墻邊的小幾上則是放著水盆,毛巾等一應洗漱用具。

        屏風的另一邊,應當是被掌柜的改造過了,除了一張吃飯用的餐桌之外,還放了一張看著風格就與這間房子格格不入的床,此外,還有兩個疊起來的木箱子,以供放衣服和一些雜物。

        不過看到另外一張床的時候,沈伯文松了口氣,原本他還擔心,只有一張床的話,三弟肯定會自告奮勇地打地鋪,死活不愿意跟他睡一張床。

        也不知是吳掌柜的吩咐,還是客棧掌柜自己的安排,總歸是極好的,回頭定要謝過才是。

        二人一起動手,終于收拾的差不多了,眼看著天色就要黑了,沈伯文便想著出去要兩份晚飯,他們一大早就從家里出來,只在路上吃了兩個燒餅喝了點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饑腸轆轆了。

        剛打開房門,就恰好碰上兩個人,正要從他房門口經(jīng)過,那兩個人也愣了一下。

        卻正是跟陳學山一行人分開后來到客棧的張荃和戴連元二人。

        他們也沒想到能在這件客棧中遇到沈伯文,還是張荃反應快,主動跟他打起了招呼:“這么巧,沈兄,你也住在這兒?”

        沈伯文對他們兩個還有點印象,屬于是家境還算尚可的學生,看他們都能用得起書童就知道了,但性格卻不錯,戴連元內(nèi)斂些,張荃則更八面玲瓏些。

        因為他們二人方才在街上時是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的,所以沈伯文并沒有看見他們,這時見到,只當是剛遇到,便客套地回了句:“確是如此,張兄和戴兄也是?”

        “是!睆堒跣πΓ戳丝撮T口的牌子,又道:“看來咱們幾個還能當幾日的鄰居!

        沈伯文挑了挑眉,“竟這般巧!闭f罷看著他們身后的書童都還提著行禮,便歉意一笑:“不多打擾你們了,二位請自便!

        張荃正想答應,不料戴連元卻忽然開口道:“沈兄,等會兒不如一同用晚膳?”

        沈伯文想了想也沒什么事,就答應了下來。

        對話告一段落,三人便各自進了房間。

        沈叔常看他又進來了,不禁問道:“怎么了大哥,你不是出去了嗎?”

        “碰到兩個從前書院的同窗,約好了等會兒一起吃飯,你也去!鄙虿恼f完,便坐到桌前,想了想干脆從考籃中掏出邵師兄給他帶回來的那本主考官的文集,再次翻看起來。

        “行,那大哥你先看著,等會兒他們來敲門的時候,我叫你!

        沈叔常答應的很爽快,至于是去跟讀書人吃飯,那又怎么了?自家大哥還是讀書人呢,不也天天跟他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沒什么不一樣的。

        沈伯文點了點頭,就當應了。

        約莫一刻鐘之后,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沈伯文還真看入神了,沒聽見,全靠沈叔常開的門,又禮貌周道地給了人家來敲門的書童回復。

        ……

        另一邊,張荃和戴連元已經(jīng)坐在客棧樓下的桌子邊了,一邊等人一邊說著話。

        令張荃不解的是,為什么一貫沉默寡言的好友,會主動邀沈伯文一起用飯,他這么想的,也就這么問了。

        戴連元喝了口茶,才道:“我觀沈兄不是陳學山等人說的那般,書院學子眾多,但能出頭的卻不多,你我二人日后走這條路,還是應該多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現(xiàn)下也不過先結(jié)個善緣罷了,若是日后發(fā)現(xiàn)我看走了眼,再疏遠也不遲。”

        張荃聽罷,沉思了片刻,終于點點頭,承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自己雖長袖善舞,但論起看人的眼光,還是好友更準。

        沈伯文和沈叔常沒讓他們等多久,就一塊兒下了樓,走到桌前,便先互相見禮,又跟他們介紹沈叔常:“這是舍弟,此番特意陪我過來鄉(xiāng)試!

        “兄弟情深,實屬羨慕!睆堒豕恍,調(diào)侃地說道,說罷又同沈叔常見禮。

        畢竟都趕了一天的路,到現(xiàn)在也餓了,飯桌上幾人并沒有多說什么話,各自用飯,直到吃完了,才說起話來,但總得來說先前不怎么熟悉,也無需言深,彼此之間探討了一會兒各自的文章,又互相祝對方此次榜上有名,便各自回房了。

        ……

        鄉(xiāng)試的日子很快到來,沈伯文的心態(tài)卻從前幾日的緊張忐忑,逐漸變得淡定起來。

        凌晨,天還未亮的時候,整個客棧都活了起來,廚房做起了早飯,住在這里等待鄉(xiāng)試的士子們也都陸陸續(xù)續(xù)起了床,洗漱罷,又將自己的考籃檢查了又檢查,生怕遺漏了什么東西。

        沈伯文亦是如此。

        這些繁瑣的東西不禁讓他懷念起現(xiàn)代考試的時候,帶張身份證和準考證就行了。

        再三檢查過之后,確定沒什么遺漏了,剛準備下樓吃點東西,小二卻敲開了門,給他們送過來兩碗份白粥并幾個蒸好的雞蛋,還有幾碟小菜。笑呵呵地說:“這是咱們掌柜的讓送上來的,客官您先用著,小的先退下了!

        說罷,便放下餐盤出去了。

        沈伯文看了看眼前的早飯,不由得失笑,老老實實地招呼三弟,坐過來一起用飯。

        用過早飯,沈叔常幫他提著考籃,二人下了樓,同前一天提前約好的張、戴二人一起,踏上了前往貢院的青石板路。

        到了目的地,廣陵貢院。

        跨入貢院大門大門之前,需要勘驗身份,只有參加鄉(xiāng)試的士子才能進入,因而將考籃交到沈伯文手中,沈叔常就先行回去,在客棧中等候了,另外二人的書童亦是如此。

        廣陵貢院屬于三進四合庭院式的建筑,房舍十分整齊規(guī)矩。進了大門,沈伯文便看見了原主記憶中的那道龍門,不免向它看去,最直觀的印象便是門檻真高,目測約莫有六十多公分高,記憶當中,只有主考官才能從龍門跨進去,考生們就只能走兩側(cè)的側(cè)門進去,只有考完的時候,才能從龍門中出來,取一個“魚躍龍門”的好意頭。

        龍門正對的是一條筆直的道路,這條道路的盡頭,便是傳說中的至公堂,相當于現(xiàn)代的考場辦公室?脊賯円话愣荚诶锩孢M行接收和謄寫考卷,還有閱卷,封條等工作。

        而至公堂以外的這一大片區(qū)域,道路兩側(cè)的回廊,直通兩邊的考場,走廊兩側(cè)的木椅,便是供考生等候休息的場所。

        鄉(xiāng)試考三場,每場三日,共計九日,考生自然不輕松,而考官們同樣不輕松。鄉(xiāng)試和會試時,為防舞弊,負責主考官及同考官居于內(nèi)簾,主要工作便是閱卷。而外簾則是那些負責外簾考場管理事務的考官所居,比如入場檢查,考生管理,監(jiān)考、收卷、謄錄試卷等。

        內(nèi)外簾官并不相往來,有公事的話,在內(nèi)簾門口接洽即可。

        沈伯文想了想,所謂外簾官也就相當于是監(jiān)考人員,內(nèi)簾官則相當于閱卷人員。

        他們?nèi)烁髯蕴嶂约旱目蓟@,排在了等候入場的隊伍后面。

        看著前面已經(jīng)排了好長一截的隊伍,沈伯文不由得咂舌,他是按照原主記憶中的時辰計劃的,卻沒想到前面竟然有了這么多人,看向張、戴二人,張荃也一臉驚訝,顯然,這是他也沒想到的,反而是戴連元低聲開口,對他們說道:“先前就聽說,今年廣陵府來參加鄉(xiāng)試的人格外的多,現(xiàn)下看來,所言非虛。”

        沈伯文看著前面的長隊,不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不僅是他們前面的,就這么一會兒,他們后面也排了許多人,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像他們這樣年歲正當?shù)模灿胁簧僖呀?jīng)是肉眼可見的中年人了,沈伯文甚至還看見了幾個發(fā)間染著白色的身影。

        原本已經(jīng)平和下來的考前心態(tài),不知不覺又緊張沉重起來。

        眼前的場景不禁讓他想到了現(xiàn)代時曾經(jīng)學過的一篇文章——《范進中舉》。文章之中縱有些許夸大,但又有誰能說不是現(xiàn)實的反映呢?

        也不知等了多久,終于輪到他們幾個了。

        負責檢查士子們有無夾帶的是從府城專門調(diào)過來的兵卒們,一個個不茍言笑,面色嚴肅。

        沈伯文遞上自己的身份文書,也就相當于準考證,負責檢查他的兵卒伸手接了過來,打開文書,照著對比眼前之人的相貌:身量高,面白無須,無胎記。

        對比完相貌之后,便讓他把考籃遞過來,隨即便一樣一樣地檢查起了里面的東西,毛筆的筆桿是否是鏤空的,硯臺厚度是不是過厚,木炭長度有沒有超過二寸等等,除此之外,還將沈伯文所帶的饅頭,燒餅等都掰成小塊,查驗里面是否有夾帶。

        這位在檢查考籃的時候,另一位兵卒則是勒令沈伯文將衣衫除了,要檢查身上是不是帶了作弊的東西,不過相較于方才那位,這個人的語氣明顯不耐煩了許多。

        從原主的記憶當中,沈伯文早已知道了入場檢查的流程,他神色平靜,并不為此感到冒犯,這倒是讓正在翻來覆去檢查他衣物的兵卒抬起眼皮來多看了他一眼。

        不過看歸看,手底下查驗的動作卻是一點都沒放松。

        好不容易,總算檢查完了,這才放了沈伯文進去。

        這次他的運氣不錯,沒被安排到廁所旁邊的號房,離得反倒還挺遠,這讓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雖然讀書考試要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但臭號這種罪,能不受還是最好的。

        他循著號找到了自己的號舍,第一感覺便是小,狹小,約莫只比一平方米略大一點。進去之后,就更覺得小了,里頭放著兩塊木板,也就是號板,分別用來塞入號舍兩側(cè)留出的上下磚縫之中,上面的當做桌子用,下面的則是被當做凳子,而晚上睡覺的時候,便把上面的號板拿出來,也擱在下面的磚縫里,并在一起作床板睡覺的時候使。

        沈伯文將考籃放在地上,把下面的號板塞好,坐上去之后,又將上面的號板也放好,形成了一個小桌板,取出筆、墨、硯臺,水注等一一擺在桌面上,最后,則是把掛在胸前的卷袋取下來,放在正中間。

        坐的端端正正,等待開考。

        ……

        考官們?nèi)雸,將試卷一一發(fā)到考生手中,將考場封鎖,隨即便宣布考試開始。

        待在狹小的號房之中,外頭身披甲胄的兵卒們在外頭來回巡視,沈伯文不由得在心中苦笑,還真有點坐牢的感覺了,但是當考卷發(fā)到手中的時候,他的眼中心中便只有這張試卷了。

        他將試卷展開,看向上面的試題。

        鄉(xiāng)試三場之中,最重要的便是首場,而首場的內(nèi)容,則是八股文七篇。

        前三道中規(guī)中矩,而后四道則都是截搭題,十分考驗考生的破題能力。

        沈伯文見狀,壓力陡升。

        閉上眼略微思索了半晌,這才蘸墨動筆,在發(fā)放的稿紙上寫了起來。

        鋒芒畢露的字體漸漸出現(xiàn)在紙上,沈伯文時而眉頭微皺,時而松開,也不知寫了多久,直到旁邊傳來一陣肉粥的香氣,他才忽然從那種專注的狀態(tài)中出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饑腸轆轆了。

        不得不將筆放下,小心地把寫滿了字的紙張收起來,壓在鎮(zhèn)紙下面,隨即彎腰從考籃中取出小火爐和木炭,還有讓周氏炒好的米,小心翼翼地將水燒開,把炒米倒了進去拌了拌,然后就這兩個進門時已經(jīng)被掰碎了的燒餅吃了。

        簡單地用完這一頓,把東西原收拾好,沈伯文便繼續(xù)埋頭卷中,專心致志地答卷。

        待到夜幕低垂之時,他已經(jīng)將前三道題都作了出來。

        一邊點上蠟燭,一邊用小火爐燒了點熱水喝,他還特意帶了個小蒸屜,用來熱食物。

        此時,他正專心地吃著就這水蒸氣熱了一遍的包子,一個是紅糖餡兒的,一個是肉餡兒的,他家娘子親自做的,味道極好,雖然在外頭的時候被掰成了幾塊兒,但還能湊合吃。

        好不容易填飽肚子,外頭忽然滴滴答答地下起雨來,沈伯文抿緊了唇,心道不好,忙將寫好文章的紙張蓋在油紙下面,然后從考籃中取出號頂,艱難地站起身,用小錘子,竹釘,還有衣桿將號頂掛在號舍前,試圖能借此遮風擋雨。

        看這樣子,今晚是別想能繼續(xù)做題了,一來是怕自己遭了風吹雨淋,又一次得了風寒,再之也是怕雨水吹進來,打濕了紙張。而且,畢竟要連著考三天,還是要在頭一天保存好精力,也是為了第二天和第三天能有更好的狀態(tài)來應試。

        思來想去,他干脆將紙張都收好,然后用油布包好,放在考籃當中,正經(jīng)用來答卷的試題紙還放在卷袋當中,并沒有拿出來,沒有被雨水打濕的風險,不由得放心了些許。

        若是試題紙被打濕了,考試成績直接會被作廢,他也不敢冒這個險。

        收好東西之后,沈伯文又將燭臺連同蠟燭放在地上,收起上面的號板,塞到下面與下面原本的那塊并在一起,取出枕頭放在靠墻角的地方,熄滅蠟燭,裹緊了衣裳,躺在號板上醞釀睡意去了。

        他閉上眼,還在想著后面四道題的破題之法,就這么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號舍外頭的走廊中,巡邏到這里的兵卒望了望里頭,竟然連蠟燭都熄了,收回視線,又保持著原來的速度繼續(xù)巡邏,心里頭卻在想著,一看這就是有經(jīng)驗的考生了,知道頭一天晚上早點睡,保存體力。

        畢竟這些讀書人啊,一個個的身子都弱的很,每次鄉(xiāng)試都有幾個熬不過去最后病死的。

        這般想著,便漸漸地走遠了。

        ……

        翌日,太陽剛剛升起,沈伯文就睡眼朦朧地睜開了眼,意識到自己在哪兒之后便立馬清醒了,一坐起身,就感覺渾身酸痛。

        號舍空間太小,他只能蜷著身子睡,號板也太硬,導致睡得更加不舒服。

        但條件就是如此,也容不得他們這些考生挑剔,起碼自己這次不在臭號不是?

        沈伯文不禁苦中作樂地想。

        照例給自己燒了點熱水,簡單的擦洗了一下,頓時神清氣爽,吃過東西之后,又打起精神來答題。

        白天跟第一日沒什么太大區(qū)別,依舊是在稿紙上答題,只是截搭題相較于之前的,難了不少,尤其是第五道題,沈伯文思索了許久,才終于靈光乍現(xiàn),想到了破題之法。

        結(jié)果到了第六題,看到上面的“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

        不禁又在心里嘆了口氣。

        多虧了他的記憶力還不錯,看見這道題的一瞬間,就想起來了,這是將《論語·泰伯》前后兩章截搭而成。因為兩章里面,前后出現(xiàn)過堯和舜,在截搭題中,這種屬于有情搭。

        寫完這道題,沈伯文放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一邊在心中想著,還好原主已經(jīng)過了院試,輪到自己是鄉(xiāng)試和未來的會試,像截搭題都會相對來說比較完整。不像縣試,府試,院試那些被稱為小試的,碰上某些考官隨心而出,就會將截搭題出的極為瑣碎,從這本書中取幾個字,再從另一本書取幾個字,組合在一起,十分為難考生。

        第二日的晚上,沈伯文沒有早睡,點上蠟燭,專心致志地將倒數(shù)第二道題也寫完了,才歇下。

        時間來到第三日,他又打起精神,花了半個早上的時間將最后一道題寫完,然后另外半個早上的時間,則是用來檢查這些已經(jīng)寫好的文章上面有無錯漏之處,有則改之。

        第三日下午,才終于從卷袋中取出正式用來答題的試卷紙,仔仔細細地將七篇文章都謄抄到上面,待到墨跡晾干之后,將試卷卷起來,用紅繩系好,裝回卷袋當中。

        隨即收好一應筆墨硯鎮(zhèn)紙等帶進來的東西,放回考籃當中,最后一如開場之前,端端正正地做好,等待考官前來收卷。

        ……

        考場外頭,沈叔常已經(jīng)擠在人群當中,遠遠地看著貢院的大門,仔細盯著,等著自家大哥出來,同時心里頭還在不斷的擔憂,剛進貢院的頭一天晚上就刮風又下雨的,大哥可千萬別又染了風寒啊。

        他可聽說了,第二天白天就有兩個考生被人從里頭抬了出來,說是因為受了風寒,好像是快不行了,嚇得他連夜跑去跟客棧掌柜的打聽,這附近醫(yī)術(shù)最好的大夫是哪位?就是防著大哥萬一不舒服了,能盡快看上病。

        也不知他等了多久,貢院的門總算是打開了,兩排身穿甲胄的兵卒站在大門兩側(cè),維持著秩序。

        不多幾時,考生們便從里頭魚貫而出。

        沈叔常個子高,但還是墊著腳一直盯著出口,沒過多久,就眼尖地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連忙往前擠,一邊道:“對不住,對不住……”

        終于擠到自家大哥身邊,沈伯文也發(fā)現(xiàn)他了,見他要接過自己手里的考籃,便也沒有推辭,這東西屬實是有些重。

        沈叔常見自家大哥盡管臉色有些蒼白,但看精神好像還可以,不由得松了口氣,問道:“大哥,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jīng)]有,要不要給你請個大夫看看?”

        “不用!鄙虿膿u了搖頭,在號舍里待了三天,雖不說是去了半條命,但他也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整整三日,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頭,現(xiàn)在還是八月時分,他覺得三天沒洗澡的自己,像是餿了似的,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回客棧洗個澡,再睡一覺。

        休息好了,還有第二場和第三場要考呢。

        兄弟二人回了客棧,便在客棧門口遇上了正被書童扶著回來的戴連元,只是彼此都沒什么精力寒暄了,只互相點了點頭,便勉強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后各自回房。

        直到洗完澡,又睡了個天昏地暗,醒來已經(jīng)是次日的中午了。

        沈伯文這才覺得自己終于緩過來了。

        剛從床上坐起身,沈叔常就端著飯菜進來了,一見就喲了一聲,道:“掌柜的說的就是準,先前你一直睡著,我還擔心呢,還是掌柜的說別讓我叫你起來,到今個兒中午,你應當就醒了。”

        沈伯文此時緩過勁兒來了,也有心思開玩笑了,穿好衣裳起身,走到桌邊,笑道:“看不出掌柜的竟然還是個鐵口直斷。”

        一邊朝擺在桌面上的飯菜看去,這么一看,竟然還挺豐盛,有魚有肉,有菜有湯。

        睡了許久,還真有點兒餓了,便招呼沈叔常一塊兒吃。

        用過午飯,沈叔常端著碗筷送下樓去,沈伯文睡了這么許久,午覺倒是睡不著了,干脆翻出書來,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了起來。

        大周朝重八股,也就是重首場,第二場則是考論一篇,第三場考經(jīng)史時務策五道。

        因此也有大部分考生并不重視第二場和第三場,認為并不重要,有相當多的人在第二場和第三場提前交卷,甚至直接棄考。

        但沈伯文卻并沒有這樣的打算,既然都已經(jīng)來了,他還是想要有始有終,完完整整地考完三場,并不想因為后面兩場沒有首場重要,便潦草對待。

        這也是對自己的負責。

        休息的時間就剩下這半日,他也沒有出去走走的打算,除了如廁,就干脆連房門也沒出過,一直到次日,再次出發(fā)去貢院,考第二場。

        然后再次在第三日時筋疲力盡地回來,休息一日,又去考第三場。

        從最后一場出來的時候,饒是沈伯文自覺性子堅韌,也油然而生出一種解脫之感。

        而在客棧陪考的沈叔常,也覺得累得慌,不是干了農(nóng)活的那種體力上的累,而是心累。

        尤其是每次把大哥接回來的時候,他都會產(chǎn)生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心酸之感,原來讀書科舉也這么不容易,二嫂每每說起全家供大哥讀書的事,都是一副羨慕嫉妒的樣子,也應該讓她來瞧瞧,這世上的事,哪有做起來比說起來容易的?

        回到客棧,沈伯文這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后,便把三弟叫過來,交代道:“收拾一下東西,咱們回家去。”

        沈叔常聞言,摸了摸頭,問道:“咱們不在這兒等放榜嗎?”

        沈伯文此時已經(jīng)緩過來了,聽罷便笑了笑,道:“鄉(xiāng)試于九月才放榜,多選寅、辰日支,因為辰屬龍,寅屬虎,取的是龍虎榜的意思。咱們要是在這兒等放榜,還得在客棧多住將近半個月,你舍得花這個錢?”

        一聽還要半個月才放榜,沈叔常連忙搖頭:“住不起住不起,咱們還是回去吧,大不了到快放榜的時候,我再過來等就是了。”

        意料之中的反應,沈伯文便拍了拍他的肩,“行,我出去跟兩位同窗道個別,問問他們什么時候回去,若是也是今天回,那邊回鄉(xiāng)路上做個伴兒,若是他們打算留在這里等放榜,那就咱們自個兒走!

        “行,大哥你去吧!鄙蚴宄R贿叴饝,另一邊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東西了。

        沈伯文嗯了一聲,這才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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