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村里人辦事的速度很快, 尤其是大家伙兒齊心協(xié)力為了一件事努力的時候。
邵哲回家不用進城門,于是師兄倆在城門外便分開了。
于是等到沈伯文告別了師兄,帶著妻子與堂弟終于踏上長源縣的地界的時候, 村里都已經(jīng)把流水席該籌備的都籌備好了,就等著正主回家了。
自家人更是心急, 見不得自家男人每天都心不在焉的模樣, 趙氏干脆專門雇了個認識沈伯文的少年,這幾天什么事兒都不用干,就在縣城的城門口蹲著, 要是看見他們回來了,就趕緊來報信,到時候再多給他幾個銅板。
這不,為了這事兒, 少年每天都兢兢業(yè)業(yè)地在城門處的街邊守著。
這日, 他正原本正百無聊賴地蹲在路邊,嘴里叼著根草, 剛一抬頭,就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下意識將沈伯文的臉轉(zhuǎn)換成了幾個銅板, 也不顧上打招呼,轉(zhuǎn)身就往沈家食肆的方向跑去。
看得沈伯文滿頭霧水,還當自己是什么洪水猛獸, 怎么這小子看到自己就撒丫子跑?
少年腳程快, 他們還沒走幾步路,他就已經(jīng)跑到食肆中了, 彎腰撐著膝蓋, 氣喘吁吁的:“掌柜的, 你們家沈老爺回來了,剛進城門……”
趙氏聞言,立馬急匆匆地從柜臺后頭走出來,滿臉喜意,提高了聲音問他:“真的?”
“真的,我看的真真的!”少年立馬道。
“行行行。”趙氏一聽,拿出幾個銅板塞到他手里,問他:“還跑得動嗎?”
聽這意思是還有活兒,還能拿錢,少年立馬直起腰,斬釘截鐵地說:“當然了!”
“行,那你再跑一趟桃花村,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家老爺子,哦對了,知道沈家在哪兒吧?”
“掌柜的放心,小子知道。”
趙氏滿意地點點頭,“行,知道就去吧,路上別耽誤啊。”
少年話都顧不上說,擺了擺手就跑了。
“這小子。”趙氏笑罵一聲,然后高聲招呼店里雇的小伙計:“別忙活了,去把店門關(guān)了,早點兒回家去。”
現(xiàn)在不是飯點,店里也沒有客人,正好不影響關(guān)門。
伙計是知道東家的大哥考中了進士的,縣里最近幾天流傳最廣的就是這件事兒了,但凡碰上個人,都要問問,知不知道咱們縣里這次出了兩個進士老爺?要是沒聽說過,就要被人家拉到一旁好好說道說道了。
這可是咱們縣里這些年來最值得夸耀的事兒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所以他聞言就嘿嘿地笑:“進士老爺回來啦,大喜呀掌柜的!”
趙氏此時心情好,不同他計較,擺了擺手道:“是啊,到時候來村里吃席啊。”
“一定一定!”
嘴里說著話,也沒耽誤伙計麻溜兒地干活,關(guān)門的時候,隔壁有人問,“怎么今兒這么早就關(guān)門了?”
伙計面帶嘚瑟地道:“東家進士老爺回鄉(xiāng)啦!”
隔壁人一聽就明白了,“那是該早點兒回去。”
說完就縮回了頭,心里又是羨慕又是酸,心道自家家里也多少賺了點銀子,要不回頭跟家里的商量一下,也送小孫孫去私塾念書?
萬一將來也像沈家和邵家的兒子一樣考中進士了,那不就光宗耀祖了?自己也能得意一番。
隔壁老板想的什么,趙氏是一概不知,她讓伙計關(guān)了店門,又回了后宅,麻利地收拾好了馬車,還有回家要帶的東西,然后就打開后宅的門,等著大哥大嫂上門了。
先前走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說好了,到了縣城先到店里來,正好坐馬車回去。
因而等到沈伯文敲開門,看到的就是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的二弟妹和她旁邊的馬車,不由得語塞。
還是周如玉主動上前同她打招呼:“二弟妹,許久不見。”
看著眼前這個明明穿著也沒怎么變,但總覺得氣質(zhì)看上去不一樣了的大嫂,趙氏居然還有點兒不太敢認,分明樣貌跟以前也沒什么區(qū)別啊,怎么就看上去不一樣了呢?
好像是比從前更大方了點兒?
趙氏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臉上掛了笑,也開口道:“大哥大嫂來了啊,還有四堂弟,那咱們這就回去吧,老爺子和老太太還在家里等著呢。”
“那好,那便麻煩二弟妹了。”
沈伯文頷首,客氣地道。
“大哥也太客氣了。”
坐了好幾天的船,沈杜只覺得身上都要被搖散架了,見狀便自告奮勇地要負責趕車。
沈伯文自己趕車的技術(shù)不怎么樣,只能說勉強會,自然是比不上人家趕車的老手,便從善如流地答應(yīng)了。
周如玉和趙氏進了馬車里頭,沈伯文陪著沈杜坐在外頭,馬車的車輪在青石板路上轉(zhuǎn)動起來,一行人說著話,就往桃花村的方向趕去。
……
縣衙里,長源縣的黃知縣也通過城門口的手下,收到了本縣新科進士回來的消息,不由得叫來了自己的師爺,皺著眉問道:“依你看,本官什么時候去拜訪他們合適?”
師爺捋了一把胡子,沉思了片刻,才斟酌著道:“大人,若是論資歷,您比他們二人更深厚,但您是舉人出身,那二位卻是進士及第,一個是二甲進士,另一個更是陛下欽定的榜眼,還被點了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
聽到這兒,黃知縣懂了,雖然都是七品,可一個是年近四十,小地方的芝麻縣令,另一個是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的清貴翰林官,這里頭的差距,是個讀書人都明白。
于是便點了點頭:“行,那邊去準備吧,先給沈家那邊遞個帖子,本官回頭親自上門拜訪。”
“小的明白。”
師爺聞言便躬身應(yīng)下。
師爺出去之后,黃知縣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同是讀書人,怎么自己寒窗苦讀這么多年,也只是個舉人,人家年紀輕輕,便考中了進士,心酸之中又透著幾分羨慕嫉妒,可隨即又想到自己管轄的縣里出了兩個進士,對自己來說又是難得的政績,說不定下次升官有望,又頓時喜從中來。
……
另一邊,去桃花村報信的少年雖然腳程快,但是更機靈,心思一動,仗著嘴甜,蹭上了人家回桃花村的驢車,總算是趕在沈伯文他們前面到了沈家。
因而沈伯文他們還沒進村子,就先看見了結(jié)伴等在村口的沈家眾人。
為首的便是沈老爺子,眼中盡是欣慰與激動。
沈杜勒停了馬車,沈伯文立馬跳下車,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沈老爺子跟前,看著雖然只是數(shù)月未見,面容卻明顯蒼老了幾分的爹娘,心中酸澀極了,眼眶微紅,想說什么,嗓子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干脆一撩袍角,雙膝下跪,給沈老爺子與沈老太太行了個大禮。
“爹,娘,不孝兒,回來了!”
沈老爺子雙手顫抖著上前,將長子扶起,父子倆視線相對,老爺子心中又是動容,又是驕傲。
這是自己的兒子,他們沈家養(yǎng)出來的兒子!
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好兒子!
從送長子去讀書開始,他就沒少聽過那些閑言碎語,沒少被人在背后說他傻,說他異想天開,成天凈做白日夢,說什么他們這種泥腿子出身的莊戶人家,能識得幾個字就夠了,就算再往上,頂天了也就是個童生,難道還指望家里能出個官老爺?
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種兩畝地,給家里的孩子攢點錢娶個媳婦兒呢。
后來長子一路過關(guān)斬將,過了縣試,府試,院試,順順利利地考上了秀才,那些閑言碎語才漸漸地少了。
可當兒子鄉(xiāng)試落榜,那些見不得人好的碎嘴子們就又開始了,說什么沈家老大也就到這兒了,能考上秀才都是祖墳冒青煙了,這不鄉(xiāng)試就落榜了?還當他多有本事,多會讀書呢……
沈老爺子從來不放在心上。
因為他明白,就算長子這輩子都只是個秀才,也比那些只會說人小話的村口閑漢們強出十萬八千里去,讀書能明理,單憑這一點,他就不后悔,把子孫們教好了,比什么都要緊!
不過他不放在心上,不代表老太太聽得了這些,每次聽到,都把她氣個夠嗆,糾結(jié)了一票鄰居嬸子們,氣勢洶洶地沖過去,就站在那家說閑話的人家門口罵,罵的他不敢出來,來回次數(shù)多了,那些閑漢們再也不敢說的讓正主聽見了,只敢偷偷在沒人的地方議論。
如今,長子考中了進士,甚至能留在京都當官兒,沈老太太每天都是揚眉吐氣的,任誰見了都要夸一句,您家里養(yǎng)了個有出息的兒子啊,老太太就愛聽這些話,整日里都是樂呵呵的。
如今,誰還敢說他們家的閑話?
這件事兒,讓老爺子近來幾日連做夢都會笑醒,日日夜夜盼著長子回鄉(xiāng),親人得以相見。
此時此景,不禁沈老爺子與沈伯文父子倆眼眶微紅,沈老太太也早已忍不住眼淚,趴在女兒肩膀上哭地停不下來,洇濕了一小片布料,沈蘇一邊輕輕地替阿娘拍著后背,一邊看著大哥和阿爹,卻沒發(fā)現(xiàn)自己也已經(jīng)快要哭出來了。
沈仲康和沈叔常兩兄弟默默地站在旁邊,心情激動,眼神灼灼,也是為自家大哥高興。
最后打破氛圍的還是沈珠,扯著自家哥哥的手跑了上去,一把抱住沈伯文的腿,“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爹!你終于回來了!我還當你不要阿珠和哥哥了……”
方才傷感的氛圍頓時一掃而空,大家伙兒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伯文瞧著難得哭出聲的女兒,還有她身邊雖然沒說話,但也目光灼灼,眼里滿是期盼的自家兒子,心頭百感交集,又是高興又是欣慰。
此時周如玉也走了過來,同他對視了一眼,夫婦倆便一手牽了一個。
老爺子偷偷轉(zhuǎn)身抹了抹眼角,再轉(zhuǎn)回來的時候,又是那個平日里威嚴的大家長了,只是嘴角的笑意還是掩蓋不住,大手一揮:“走,回家了!”
……
回到家中,自是一派家人之間的溫情脈脈氣氛。周圍人們也都聽到了進士老爺回鄉(xiāng)的消息,雖然都還沒有上門拜訪,許是體諒沈伯文趕路辛苦,不過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紳地主們,還有秀才舉人們,都遞了帖子,道改日登門拜訪。
而其中分量最重的,莫過于長源縣知縣大人的帖子了。
不過自家親戚上門,就沒這個顧及了,等到晚上的時候,出嫁的兩個姐姐也帶著自己相公與孩子們回了娘家,見了沈伯文這個出息的弟弟,又是抱著娘哭了一場。
那年他被人從鄉(xiāng)試的考場上抬出來的時候,她們都只想著弟弟能平安好起來就行,誰能想到如今竟然這樣有出息!
自家弟弟中了進士的消息傳出來,沈薇與沈蘊立馬就回了一趟娘家,與爹娘家人高興了一場,這幾日在婆家的腰板也挺得更直了,面上有光極了,就連公公婆婆,也常出去同街坊們閑聊的時候,都會特意說一句,你說的那個沈家的進士老爺啊,是我們家兒媳婦兒的親弟弟哩。
然后引得街坊們一片羨慕嫉妒的眼神,就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沈薇與沈蘊雖然沒有這般行事,但內(nèi)心中沒有一刻不為弟弟感到驕傲的,一連幾日都面上帶著笑,臉都有點兒笑僵了,卻還是擋不住好心情。
沈伯文與周如玉在京都中為家人們挑選禮物的時候,自然沒有忘記兩個姐姐同她們的家人,周如玉回房拿了出來,沈薇見狀便連忙推辭:“我們上門來是給伯文道賀的,怎么還能拿你們的禮,這不行。”
沈伯文卻道:“大姐,一碼歸一碼,我們?nèi)チ艘惶司┒迹趺凑f也要給你們帶點東西的。”
“就是,大姐你就收下吧,家里人都有呢。”沈蘇抱著沈蘊的胳膊也在一邊幫腔。
一聽大家都有,沈薇這才松了口:“行,那大姐就收著了,下次不許這么破費了啊。”
一邊接過東西,一邊隨口道。
沈伯文很喜歡這種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氣氛,笑著應(yīng)了:“好,聽大姐的。”
家人團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到了次日,前來沈家道賀的人絡(luò)繹不絕,這一批剛送走,下一批就來了,其實很大一部分沈伯文也是頭一回見,不過該見還是要見的。
又送走附近的一戶鄉(xiāng)紳,沈伯文忍不住同自家娘子道:“頭一回覺得應(yīng)酬也是這般累人的一件事。”
周如玉正在給他倒茶,聞言不由得笑了:“那明日流水席一開,相公怕是要更累了。”
沈伯文接過茶杯低頭飲了一口,這才道:“不過算算日子,我們能在家中待的時間也不多了,再過半月。便要收拾東西回京了。”
周如玉默然。
沒過多久,周如玉的娘家人也來了,周老爺子見了沈伯文便拉著他的手直稱賢婿,樂呵得直點頭,隨即便同沈老爺子說,您家可是養(yǎng)了個好兒子,我們家大女兒嫁到你們家啊,真是沒嫁錯。
親家夸自己家,夸長子,沈老爺子哪有不高興之理,兩個長輩就這么坐在炕邊上閑聊起來。
周母則是跑過來跟女兒說話,拉她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壓低了聲音問她:“女婿身子也好了這么長的時間了,你怎么還沒有動靜?”
說著就看向周如玉的肚子。
周如玉見狀,臉頰便有些發(fā)燙,然后便道:“阿娘,相公這兩年都埋頭苦讀與考試,女兒同他相處的時間不過半年,都忙得很,哪里就顧得上……”
畢竟臉皮薄,還說不出后面的話來。
周母一聽就急了,語速極快地道:“我的傻女兒誒,你跟女婿只有玨哥兒一個兒子,阿珠不過是個女兒,要是不抓緊你現(xiàn)在顏色好,再生幾個兒子,到時候等你們回了京城,若是他坳不過旁人,納了幾個妾,到時候我看你怎么辦!”
聽了個開頭,周如玉的神色便漸漸淡了,安靜地聽她說完,才道:“相公不是那樣薄情的人,再說我們歲數(shù)都不大,等他在京都穩(wěn)定下來,到時候再……也不遲,女兒多謝阿娘思慮周全了。”
雖然她說的是答應(yīng)的話,周母卻總覺得不是那么個味道,但也說不出哪里不對,只好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遍:“千萬要記得啊,聽娘的,多生幾個兒子總是不出錯的。”
這次周如玉沒再回應(yīng)了,只道:“阿娘,我們出來也有一會兒了,該回去了。”
“行行行。”
留周家一家用過飯,周老爺子就帶著家人告辭了,送了人出門回來,沈伯文見自家娘子情緒似乎不對,不由得問道:“如玉,你怎么了?怎么臉色好像不太好?”
自家阿娘先前說的話一直梗在她的心里,周如玉此時聽聞相公關(guān)心,還是忍不住看著他,想要將自己擔心了一下午的事情說出口。
也是這半年多,她的性子變了許多的緣故,若是換了當時還在桃花村的周如玉,是定然不會開口的,只會笑笑然后說我無事。
她看著自家相公含了擔憂的眸子,輕聲將自家阿娘說的話道來。
還沒等到她主動相詢,沈伯文聽到一半就皺起了眉,直截了當?shù)氐溃骸澳惴判模也徽f玨哥兒與阿珠在我心里是一樣的,我這個做父親的,絕不會因為他們是男是女而薄待半分。”
然后,他主動攜起他的手,看著她溫聲卻極認真地道:“再者,我沈伯文能有今日,父母兄弟自然功不可沒,而如玉你,更是我最好的賢內(nèi)助,我今日在此向你保證,從今往后,有且僅有你一個,絕不會行納妾之事。”
“真的?”
周如玉沒有想到自己還未曾開口,便得了相公這樣重的承諾,下意識便追問了一句。
問完又有些懊悔。
沈伯文看得分明,并沒有認為她是不相信自己,如果真的要說,也只是沒有信心罷了。
他點了點頭,道:“真的。”
既然言語無用,不如用行動來證明,他原本也并不是什么善于言辭之人。
聽他說完這兩個字,周如玉收回視線,怔怔的點了點頭。
想給自家娘子留下思考的時間與空間,沈伯文便同她說了一聲,又出了門接著待客去了。
……
次日,一件大事是今個兒村里要辦流水席,另一件大事,則是知縣大人要登門,沈家老小一大早都收拾齊整,準備迎接。
雖然沈伯文是京官,但畢竟黃知縣是長源縣的一把手,這些年來也兢兢業(yè)業(yè),并無疏漏,此地百姓能夠安居樂業(yè),一半得益于朝廷政策,另一半就要歸功于黃知縣治理有方。
因而這個面子還是要給足的。
因而黃知縣過來的時候,見到沈家老小和他們身后的桃花村村民們都在村口恭候自己,心里那一絲對沈伯文的不滿也消失了,主動走上前將沈老爺子扶了起來,態(tài)度溫和地同他們說話。
進了沈家的大門,恭喜過沈伯文之后,黃知縣才將來意道明:“沈榜眼,每次殿試后,朝廷都會由禮部發(fā)給你們新科進士牌坊銀,共計三十兩,而你們一甲前三,則另外還撥了五十兩銀子用來在宗祠樹立進士牌坊,你這份銀子,本官已給你帶過來了。”
說罷,他身后的隨從便送上來一個由紅布包著的袋子,里頭裝的應(yīng)當便是牌坊銀了。
沈伯文接過,朝黃知縣拱手道謝:“多謝知縣大人。”
說完這件事,沈家為知縣大人單獨準備的一桌宴席也已經(jīng)備好了,沈伯文主動相邀,黃知縣推辭了一番,才同意了。
飯后,同沈伯文交談的時候,黃知縣發(fā)覺,這個年輕人身上似乎沒有那些浮躁之氣,也絲毫不見恃才傲物,沒有仗著他是進士及第,而自己這個縣令只是舉人出身,便眼高于頂,目中無人,不由得在心里點了個頭。
沈伯文自然是很尊敬黃知縣的。雖然在科舉出身上,人家略輸一籌,但論起當官的資歷,黃知縣卻深厚許多,自己這個剛準備不如官場的新人,還差了很多。況且長源縣這幾年發(fā)展的這般好,也多虧這位知縣大人。
閑聊了好一會兒,說到方才所說的進士碑之事上,黃知縣看沈伯文投緣,便主動給他推薦了一個縣里石碑做的極好的工匠,還對沈老爺子道:“立進士碑是大事,千萬要選好了日子。”
“大人放心,草民謹記。”沈老爺子趕忙應(yīng)下。
沈伯文又道:“到時還望大人撥冗蒞臨。”
“一定一定。”黃知縣此時心情不錯,登時便答應(yīng)下來,而且他也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
畢竟沈伯文將來前途無量,能結(jié)個善緣也是極好的。
……
知縣大人親自推薦的工匠不僅技藝高超,效率也極高,一聽說是做進士碑與進士牌坊,立即開工,連夜趕工了好多天,這才終于趕在沈老爺子特意請人算好的良辰吉日前完工。
最后進士碑就決定立在桃花村的村頭,村里人們都覺得這個位置不錯,面上有光極了,都在想,這碑在這兒,來來往往的人都能看見,就算不知道這件事的人從這里經(jīng)過,看到進士碑,也能知道咱們桃花村出了個進士老爺。
黃知縣說話算話,立碑之日果真親自出席。
眼前這座石碑,龜趺龍首,高約七尺,寬約三尺,上頭刻著沈伯文的姓名,生辰,籍貫,以及最重要的
——于景德十九年得中進士,名列一甲第二。
立碑過后,又是在宗祠立牌坊,廣陵沈氏一族的人,只要能過來的,都趕了過來,齊聚宗祠。
看著眼前高高聳立的進士牌坊,長輩們都眼含熱淚,顫抖著手,不住地在嘴里念叨著:“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年輕一代雖然不似長輩們這般激動,但也是滿臉的與有榮焉,投向沈伯文的目光又是羨慕又是佩服。
沈伯文扶著沈老爺子站在前面,手被老爺子抓得緊緊的,亦是思緒萬千,感慨萬分。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了光宗耀祖這四個字的重量。
而此時,距離沈伯文回京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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