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閻師爺家的宅子中, 葛媽媽正在指揮著小丫頭掃地,昨個兒下了一場暴雨,今天院子里不平整的地方都積了水, 影響人走路。
看著都差不多了, 葛媽媽又去了趟廚房,把已經熬好的粥盛了一大碗, 又每樣菜都撿了些,再拿上兩個煎餅, 都擱在盤里,這才端起來去了廂房。
她剛進門,就瞧見雷茂拿著掃帚在掃地, 看這樣子, 東廂房已經快掃完了,她放下手里的托盤,不由得語帶埋怨地道:“你這孩子,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不好好躺著養傷, 干什么還忙活起來了!
雷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卻也沒有放下手中的掃帚,一邊掃一邊道:“葛媽媽, 比起先前我已經好得多了,能幫著您多干點兒就多干點兒,就當是活動筋骨了!
這幾日相處下來, 葛媽媽也知道他性子實誠了, 便不再多勸, 搖了搖頭, 道:“掃完了就來吃飯, 別等會兒放涼了就不好了!
“哎!
雷茂聞言就忙應了一聲,同時加快了手底下的動作。
葛媽媽看在眼里,跟他說了一聲就先出去了,怕自己留在這兒他吃飯不自在。
與此同時,閻家宅子大門口,載著雷家祖孫的馬車也緩緩停了下來。
雷老爺子看著眼前這干干凈凈的宅子,神情有點局促,不知道這是來干什么,但也不敢多說什么。
老譚讓馬車停下來之后,自己便下去叩門,大門很快打開,里頭的人對他們也很熟悉了,雖然車轅上還坐著個不認識的老頭子,但還是熱情地招呼著:“譚老哥,是不是沈夫人過來了?”
“是,我家夫人帶著小姐前來拜訪!
老譚話不多,言簡意賅地道。
門房也是機靈,方才說著話的時候,就將大門打開,此時聽罷,就忙道:“快請進,我這就讓人去跟我家夫人通報去!
閻夫人來的很快,周如玉剛帶著兩個孩子并雷老爺子走到前廳,閻夫人也到了。
她們兩個頗談得來,閻夫人自然也聽說過這對爺孫,互相見禮之后,閻夫人瞧著金鳳這瘦弱的身板,臉上還帶著傷,忙叫來小丫鬟,讓她去拿消腫的藥膏。
“麻煩你了。”
“這有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下這么重的手!
周如玉便將自己所見所聞,還有對那母子倆的處置簡單說了說,閻夫人聽完就點著頭道:“活該!夫人處理得極好。”
雷老爺子先前在來府城的路上,就聽老譚將這件事說了,如今再聽一遍,他只覺得內心苦楚,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幾絲難過來,金鳳瞧見了,悄悄松開牽著周如玉的手,跑到自家阿爺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膝蓋。
“金鳳乖!崩蠣斪颖M力地沖她笑了笑。
周如玉與閻夫人自然注意到了,他們二人稍作寒暄之后,周如玉便將自己的來意道明:“還望夫人將那位請出來一見!
一說那位,閻夫人心中了然,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祖孫二人,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叫來葛媽媽,對她耳語幾句,葛媽媽便應聲去了。
片刻之后,當一頭霧水的雷茂跟著葛媽媽過來,剛站在門口,與廳內那一老一小對視之時。
他整個人都如遭雷擊,登時呆立當場,眼眶微紅,嘴唇抖動著。
而雷老爺子卻也沒有比他好上多少,在雷茂出現在門口的那一瞬間,他倏地站起身來,渾身顫栗。
這……是他的兒子?
他心中不斷地在想,這間宅子,難不成是什么神仙住的地方?
如若不然,他怎么會在這里看見已經死了兩年多的兒子……
老爺子想往前走幾步,卻又不敢動,生怕這場太過美好的幻境,怕自己一動,眼前的兒子就消失了。
而金鳳,在盯著雷茂看了好久之后,求助般的視線投向周如玉,得到了對方一個肯定的點頭。
她這才擦了擦眼睛,用力朝著門口的人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哭著喊了一聲:“爹!”
雷茂這才醒過神兒來,手足無措地看著自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女兒,摸了摸她的腦袋,笨拙地安慰著:“好金鳳,不哭,不哭啊,爹在這兒呢……”
然而聽到他的安慰,金鳳哭得更大聲了。
好像要把這幾年受的委屈,一個勁兒地都哭出來。
也正是因為她的動作,雷老爺子才終于確認,眼前的兒子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會因為受到驚動就消失,他步履蹣跚地走過去,靠近他,試探著伸出手,摸了摸雷茂的胳膊和肩膀,隨即便老淚縱橫,哽咽著:“大郎……是你嗎?”
“是我,是我!”雷茂也落下淚來,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兩只胳膊都伸到老爺子面前,“您摸摸看,兒子沒死!”
聽到“沒死”這兩個字,老爺子再也忍不住了,緊緊抓著兒子的胳膊淚如雨下。
周如玉與閻夫人對視一眼,毫不意外地發現對方也都紅了眼眶。
至于更加感性一些的葛媽媽,已經在拿著帕子擦眼淚了。
……
一行人一直在閻府待到了晚飯后,一家三口怎么都舍不得立時離開家人,只不過雷茂還不方便露面,也需要在閻府繼續養傷,周如玉也不好將雷老爺子與金鳳祖孫倆留在這里,怕被別人看出來什么端倪,一家三口便只好暫且分開。
周如玉帶著老爺子和金鳳回了自家府上。
親自帶著他們二人安頓好之后,她才帶著唐晴回到正房。
沈伯文此時已經下衙了,自個兒帶著玨哥兒吃飯,至于霽哥兒,是用不著他的,自有譚嬸子幫忙。
見自家娘子進屋,便下意識問道:“用過飯了嗎?”
周如玉點了點頭,道:“在閻夫人那兒用過了,你們吃罷,我去里間換身衣裳。”
等她從里間換好衣裳出來,沈伯文已經用完飯了,玨哥兒回書房溫書,霽哥兒也被譚嬸子領出去活動去了,屋內現在就他們夫妻二人。
周如玉見狀,便坐在他身旁,將白天發生的事都娓娓道來。
沈伯文聽著,面上神色便越來越冷,聽罷之后,才緩緩地道了聲:“都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相公說的是!
接下來才將她把雷家祖孫帶到閻家宅子里,跟雷茂親人重聚的事也說了。
沈伯文聽到這兒,面色好看了許多,嘆了口氣,才道:“這是好事!
說完這句,他便站起身來,對自家娘子道:“我得去一趟知府衙門。”
起先仙源村只有村長兒子這么一個回去了的青壯,他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命大,現在想來,卻很不對勁,村長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說不定就是同流合污的其中一員。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說不定可以從村長嘴里挖出來些什么消息。
他雖然沒把這些說出來,但周如玉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聞言便點了頭。
將他送到門外,輕聲道了句:“相公路上小心!
沈伯文對她笑了笑,道了聲“放心”,便帶著唐闊離開。
看著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周如玉這才轉身回去,卻沒有直接回正房,打算先去安排了雷老爺子與金鳳所住的廂房瞧瞧,然而走到附近,還沒有進去,就聽見從屋內傳出來動靜,是自家阿珠嘰嘰喳喳的聲音多一些,偶爾有幾句金鳳的說話聲,還有老爺子和藹的應和聲。
好像是阿珠在教金鳳識字。
“阿珠是什么時候跑到這兒的?”
她輕聲問跟在自己身邊的唐晴。
唐晴眼神無辜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沒得到答案,不過這并不重要,聽著屋里傳來的動靜,周如玉彎了彎唇角,沒有進去打擾他們就離開了。
……
沈伯文快馬加鞭,很快到了知府衙門,跟正焦頭爛額的孔知府見了面,便將自己的猜測道出。
孔建安一聽,心道這件事兒倒是有門兒,一拍桌子,便道:“我這就去找人把仙源村的村長抓過來審!嚴刑拷打一番,我就不信他不招!
“不妥!
沈伯文將他預備叫人的動作攔住,搖頭道:“若是動靜這么大,怕是會打草驚蛇。”
其實孔建安自己剛剛說完這句話就后悔了,沈伯文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但是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被沈伯文這么個年輕人給指出來不妥之處了,臉上不由得有點掛不住。
然而想到昨日的事,他忽然又想開了,該丟的臉,反正昨天已經都丟完了。
罷了。
“那師侄有沒有什么好主意?”
沈伯文沉思了片刻,剛想說話,門外就傳來趙勤的聲音:“稟報大人,晉江縣仙源村的潘大陽求見!
許是想到了門內二人不知道潘大陽是何人,趙勤又機靈的補了一句:“也就是仙源村的村長!
沈伯文聞言便笑了,只不過這笑意中卻沒什么溫度,與孔建安對視了一眼,他平靜地道:“這主動送上門來,估摸著是想給牢里關著的家人求情吧!
孔建安也是樂了,這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直接吩咐趙勤:“去把他也帶到牢房去!
說罷便看向沈伯文,試探著問道:“這人就由本官親自來審,師侄沒什么意見吧?”
沈伯文有點詫異,但隨即就同意了,朝他拱了拱手,“師叔您來就是!
……
約莫只過了一個多時辰,孔建安就重新出現在了沈伯文面前,手中還拿著厚厚一疊紙,上頭寫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估摸著都是供詞。
許是這場審訊把孔建安也累著了,他跟沈伯文打了聲招呼,道了一聲:“他招了。”
就一屁股坐在了椅中,肥胖的臉上有點疲憊,端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隨即便將手中的供詞遞給沈伯文,喘了口氣又罵了一句:“這些個殺千刀的玩意兒,干的那都是什么事兒!”
見沈伯文把供詞接了過去,然后才繼續道:“你先前跟我說的那些,都是他們干的,半點兒沒有冤枉他們。他倒是供出來不少同伙,除了秦鎮,還有個叫錢盛的!
沈伯文眼尖地發現,對方的袍角上還沾著些許血跡。
心知這位孔知府審訊的手段可能不是那么溫和,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頭上烏紗,怕是也發了狠。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是一府長官,手底下還是有些本事的。
況且對于村長這種惡人,也沒有那么多的憐憫心給他,對他不忍,倒不如去可憐那些被他跟別人合謀送去礦場的青壯們,那么多的人家妻離子散,不是更慘嗎?
沈伯文低頭專心看著這一沓厚厚的供詞,越看,心中就越是憤怒。
孔建安還在繼續說:“這個叫錢盛的,是這邊的大行商,一直以來都跟黃同知……哎不是,黃林走得近,看來這件事,他果然參與了!
沈伯文在心里哂笑幾聲,暗道這不是廢話?
銀礦相關事務一向都是黃同知負責管轄的,他沒有參與其中,也得有人信才行。
只是翻遍了村長的供詞,里頭也沒有提到一句黃同知,看來他這個位置,是直接接觸不到黃同知的,若是想定罪,估摸著還要從這個錢盛入手。
正巧的是,孔建安也這么想,二人一拍即合。
……
錢盛已經在仙源村待了有一個時辰了。
從發現村長家沒人開始,問了周圍的村民,聽說是村長媳婦和兒子惹怒了沈通判的夫人,被帶走了,村長去了趟知府衙門,結果到現在也不見回來。
錢盛的大拇指與食指捻了捻,忽然心生警覺,從椅子中站起身來。
不好!
那姓沈的該不會是和姓孔的胖子聯手了,他們難不成發現什么了?
這可不行,他得趕快回去,跟大人稟告這件事。
想明白之后,錢盛立馬從村長家的后墻翻身出來,上了馬背,往府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很快之后,照例在城門口下了馬,一邊心急如焚,一邊想著等會兒該怎么跟大人解釋。
敷衍地跟城門口值守的士卒打了個招呼,便進了城。當他牽著馬走過正街,拐到另一條沒什么人的小巷中時,身后忽然傳來破空聲,他下意識松開韁繩,身手敏捷地往前一躍,轉過身立馬就瞧見一個身著勁裝,臉上蒙著黑巾的人。
二人登時赤手空拳地交起手來!
錢盛打著打著,便心道不好,這人的身手竟然還在自己之上,再打一會兒,自己定然要輸……
然而先行放棄的居然是對方。
對方在又與他過了幾招之后,立馬收手,往后退去,隨即往小巷深處跑去。
錢盛:……
然而當他還沒有想明白時態發展的時候,后頸就猝不及防挨了重重的一記手刀,眼前一黑,整個人登時倒在了地上。
該死的!他們怎么有兩個人!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好像還聽到打暈自己的那人嘟囔了一句什么……
“這狗日的,居然還挺能打!
小曹罵了一聲,才一把扛起已經暈過去的錢盛,把這人扔進提前準備好的馬車里,招呼了一聲去而復返的同僚,讓他把這人的手腳都用繩子捆起來,這才放下簾子,駕著馬車往目的地駛去。
……
翌日,天色還是黑漆漆的時候,礦工們就被上工的哨聲吹醒,姜大郎這幾天都沒睡好,整日提心吊膽的,怕被別人舉報了然后再被抓走,眼底泛青,走路都有點兒晃。
自從左大哥被舉報抓走以后,后續也有幾個出來舉報的,有的是真的跟他們一塊兒計劃過逃跑計劃的,有的則只是跟他們說過幾句話,就被吃不飽肚子的人給舉報了。
好在除了那幾個人,大部分人雖然面上看著冷漠,實際上卻并沒有多說話,那幾個得了好處的人還想繼續攀咬,看守卻不耐煩了,因為他們舉報出來的這幾個人身上沒有得到一星半點兒有用的消息。
一想到看守折磨人的法子,姜大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心中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他們真的還能等到雷大哥出去搬救兵嗎?
他擠在人群中,隨波逐流似的往自己干活的那塊區域走。
卻沒注意到,身后有兩雙眼睛,在陰惻惻地瞧著他,活像他是一塊兒肉餅。
礦工們像一群羊羔一般,被看守們揮舞著鞭子趕進了挖礦區,先前那個抓了左宏吉的看守打了個噴嚏,不由得揉了揉鼻子,心想不會是昨個兒睡覺的時候著了涼吧?
便將事情交代給其他人,自個兒回了住處。
看守的住的房子當然要比礦工們的大通鋪好得多,不但有床有窗,甚至還有個擄來的女人。
他一進門,就瞧見女人在收拾床鋪,把鞭子放在進門的地方,他上前踢了女人一腳,見她趔趄著往旁邊倒去,還好扶著床沿穩住了,面上一副又想哭又強忍住的神情,不由得瞪了她一眼,直罵晦氣,又道:“快去給老子燒壺熱水,一天天的,半點兒眼力勁兒都沒有。”
說罷便一把拉開女人剛剛疊好的被子,胡亂裹著就躺在床上睡了。
不多幾時,床上便傳來一陣如雷的鼾聲。
女人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腳步踉蹌地提著水壺往外走去。
等到看守一覺睡醒,已經是大中午了,女人膽怯地端著溫度正好的水走過來,他一口氣喝光。
能自然睡醒,他心情不錯,正好腹內饑餓,就沒多搭理女人,穿好鞋,自顧自地出門吃飯去了。
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女人這才松了口氣,雙手握緊了方才他用過的那個杯子。
看守很快吃完午飯,照例去了趟牢房。
牢房里的人正等著跟他換班呢,見他來了不由得抱怨起來:“這個姓左的,骨頭也太硬了,都打了好幾天了,嘴就跟縫起來了似的,一個字都不往外冒,真他娘的絕了!
“那個姓雷的,找不回來,會不會是死外邊兒被狼吃了吧,要不怎么不見他回家呢?”
另外一個聽到這話就笑罵著說:“真要是死外邊就好了,現在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挨罵的還是咱們!
最先開口那人頓時呸了一聲,罵起來:“還真是,老子服了!
看守擺了擺手,“你們趕緊吃飯去吧,我去瞧瞧那姓左的!
“行,你本事大,你去審吧,老子是沒轍了!
看守剛想說什么,就覺得嗓子有點兒疼,一邊推開關著左宏吉的牢房大門,一邊想著難不成這還真是染了風寒?明個兒得去趟縣里,找個大夫瞧瞧。
牢房里鋪著稻草,上面蜷縮著一個清瘦的身影,頭發散亂,把整張臉都遮住了。
看守走到里頭,笑瞇瞇地開了口:“怎么樣,左秀才,還不愿意把雷大郎的蹤跡交代出來嗎?”
地上蜷縮著的人一動不動,像是壓根兒沒聽見他這番話,又有點兒像是暈死了過去。
看守不由得朝前走了幾步,剛蹲下,準備撩開左宏吉的頭發探探鼻息,免得當真被他們搞死了,交代不交代的暫且不說,主要是問不出姓雷的蹤跡,他們這些人都得吃掛落。
就在他的手掀起左宏吉頭發的時候,對方倏地呸了他一口。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吐在了看守的臉上。
呸完還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暢快極了。
“你他媽的!”看守登時氣急敗壞,拿袖子抹干凈,站起身來,往左宏吉身上用力踹了幾腳,踹完還不解氣,從外頭拿了烙鐵回來,用力按在了他骨肉勻稱的手上!
“滋啦”的聲音響起,皮肉被烤焦的味道逐漸彌漫在牢房中……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酷刑,左宏吉還是一聲不吭,縱然他的額頭上已經因為痛苦遍布冷汗。
他的目光如同黑夜中的火把一般,死死地盯著看守。
看守再一次被激怒了,親自動手把他綁在刑架上,拿起鞭子蘸上鹽水,再次狠狠地折磨起他來。
……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天色暗得很快,姜大郎照例吃了一個餅子,藏起一個。
好不容易等到工友們都回了房里,長桿底下的老酒鬼也走了,他才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揣著餅子走到長桿底下,照著前幾天那樣爬上去,準備給牛二哥他們喂幾口吃的。
他自小就愛爬樹,爬這根桿子再容易不過了。
這幾日喂給牛二哥他們的餅子不完全是他一個人省出來的,還有其他幾個看不過去的同伴,不過上桿這件事就是他一個人干的,本來先前還有左大哥來幫自己望風的……
一想到被帶到牢房里還在受折磨的左大哥,姜大郎難過地咬了咬牙,繼續往桿子上頭爬。
然而就在他剛剛好不容易爬了上去,還沒把餅子從懷里逃出來的時候,底下忽然傳來一道亢奮的聲音:“抓到了!抓到了!”
這道聲音響起后,姜大郎的頭腦倏地一片空白,只覺得手跟腳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內心滿是絕望,手腳無力地從桿子上掉了下來,神情激動的舉報者嘴里說著什么,他都聽不見,毫無抵抗能力地被拖行在地上,像是一條失去了生機的狗,他的嘴唇無意識地抖動著,一瞬間想了許多,想到雷大哥,想到左大哥,想到牛二哥,然而想到最后,唯一的念頭便是:
誰能來救救我們……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傳來打斗的聲音,伴隨著慘叫,還有兵刃碰擊的聲音。
不等里面的人們反應過來,一群舉著火把,握著刀兵的人們就一擁而入,將那些穿著明顯不同于礦工們的監工和看守們制服在地,一一綁了起來。
而各處房舍之中與牢房里,自然也沒有被這些人漏過,一一仔細地清理過去。
待到場面逐漸平息,沈伯文手中握著一根火把,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先前便有所預料,礦場里的這些人,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真正的硬骨頭,還在方指揮使親自帶著人過去的衛所,那些已經被腐蝕了的,有著秦千戶帶領的衛兵們。
不過銀礦到底也關鍵,不可掉以輕心。
而這邊,不等他開口,小曹百戶就趕忙讓人幫著把吊在長桿上的人都放下來,江百戶等人帶著其他人去四處搜尋漏網之魚們,比如房里,樹林里,自然也包括礦洞里。
而沈伯文則緩步走到不遠處那個瘦小青年面前,人聲嘈雜之中,他蹲下身來,溫聲問道:“還好嗎?”
姜大郎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滿心滿眼都是不敢置信,耳際嗡鳴,并沒有聽清楚對方在問什么,可對上沈伯文溫和中透著關切的目光,他微張著嘴,不由自主地想:
希望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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