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就在沈伯文策馬過來之前, 城中的景象亦是忙忙碌碌。
知府則正忙著組織民眾,幫忙救治傷員,撿柴燒水, 幫士兵們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計等等。
在這種緊要關頭,自然不是留有余力的時候,不管是誰都明白, 多幫一份忙,就多一份活下來的希望的道理。
知府剛給下屬安排完任務,轉過身就迎上了一個小少年充滿好奇的目光。
少年看了又看, 卻沒想到被對方瞧個正著, 他知道這是位大人, 他爹娘跟他說過,碰見這樣的大人物, 千萬不要靠近, 免得一不小心就冒犯了人家, 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原本也是這么想的,只不過一連好幾天都看到這位大人跟他們這些人似的, 在街上忙活,他心底的敬畏之心不知不覺就消減了許多, 覺得這個大人跟他阿爺差不多似的。
也就是他沒把這話說出來, 要是讓他爹娘知道了,指定要挨一頓打。
知府瞧著這小少年, 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孫兒, 也差不多這個年紀, 面色松弛下來, 溫和地開口問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嗎?”
小少年也不知怎的, 話沒從腦子里過就直接從嘴里出去了:“大人!我們能贏嗎?”
西北這邊的百姓們, 都不是沒聽說過戎人亂兵的人,哪怕是住在府城中的百姓,說不定家里拐著彎兒的親戚們都有親眼見過的,再加上民風剽悍,就算心里害怕,但到了危機時候,寧愿跟蠻夷同歸于盡,也要誓死保衛自己的家園。
即便小少年這樣大的年紀,在爹娘長輩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了這樣的自覺。
知府的嘴唇動了動,旋即便點了點頭,道:“能,咱們一定能贏。”
“大人老爺說能贏,那就一定能贏!”
小少年一聽這話就高興起來,嘴里胡亂叫著,興奮地連連點頭。
在他們旁邊聽到這番對話的其他百姓們臉上也都露出了淳樸的笑容,能贏,能贏就好,他們祖祖輩輩都住在太原府,可不能讓戎人們給占了。
小少年的聲音高起來,他娘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了他的位置,不由得面色一變,生怕自己不懂事的孩子冒犯了官老爺,趕忙小跑過來拽著他要下跪賠罪。
知府攔了,搖著頭說無事,說罷,怕她不自在,便主動離去。
帶著屬下走過半條街,正巧瞧見沈伯文策馬至城墻之下。
“大人,城里的糧食不多了。”
屬官沒注意到城墻下的動靜,面露苦色,小聲匯報道。
知府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知呢?他自認這個父母官當得也算盡心盡力,只可惜自己在仕途上始終缺了點運氣,一把年紀了才到知府這個位置上不說,還是太原府這樣的地方。
想到前來監軍的沈伯文,三十多歲便身居高位,正三品的戶部左侍郎。
隨即知府又搖了搖頭,將腦中這些繁雜的思緒甩出去。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的沒的,不管是他這個知府,還是對方那個監軍,在此時都沒什么兩樣,都是在這太原府中苦苦守城的其中一員罷了,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運氣。
“澤之啊。”知府收回目光,又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若是太原府被攻破,老夫身為知府,必是要殉城的,先前我便發了誓,要與太原府共存亡,絕不在戎人手底下茍活。”
他身邊的屬官是他族中晚輩,原本只是被帶過來教導教導 的,卻沒想到遇見了這樣的事。
這名叫澤之的年輕人一聽知府這話,也不由得紅了眼,“族叔……”
“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
知府故意板著臉,說出的話卻不怎么兇:“你不在正經的官員名單里,若當真這城守不住了,你就帶著你族嬸和堂妹離開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今晚就走,再不走……就要來不及了。”
似是在說給族侄聽,又想是在說給自己聽。
澤之聽罷,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剛想說什么,就被城墻上的一陣歡呼聲給打斷了。
“援兵來了!”
“真有援兵!”
城墻上,守將一聽沈伯文這話,下意識猛地轉身朝外面看去。
只見不遠處的地方煙塵滾滾,出現了一大片人影,一面黑色紅邊的帥氣上繡著大大的“盛”字。
守將眼神激動,這,這是定遠侯來了!
除此之外,另一邊的人群中還有另一面旗,藍底黃邊,上面一個“郭”字,正是澤州府守將徐大將軍的帥旗!
兩隊人馬合起來的數量,瞧著竟是與戎人那邊不相上下,城墻上的人們歡呼起來時,下面已經在主帥的率領下,勢如破竹地沖進了戎兵的陣列中,兩方人馬當即就混戰在了一起。
相較于守將和其他人的激動,沈伯文則是松了口氣。
先前的安排,總算是都到位了。
“沈大人!可是援兵到了?”
一道氣喘吁吁聲音從他背后響起,沈伯文循聲轉身,正好對上知府疲憊卻興奮的臉。
沈伯文不由得失笑,難為知府這么大的年紀,還登上了城墻。
他點了點頭,語氣平緩地道:“不錯,來的是定遠侯與盛將軍,還有澤州郭將軍。”
“澤州的郭將軍?”
知府自然也瞧見了帥旗,高興之余也有幾分疑惑,澤州雖然也在西北這邊,可距離太原府卻有不遠的距離,怎么能來得這般及時?甚至跟定遠侯他們同時到來?
看著沈伯文毫不意外的神情,解除了破城危機的知府平時的聰明也回來了,雖然沒開口問,可心中卻隱隱約約有所猜測,難不成眼前的情形,這位沈大人都預料到了?
不,恐怕不只是預料到了,說不定就是他所安排的……
只是現下并不是說話的好時機,知府也暫且將心里的想法按下不表。
……
戎人駐扎的地方,得知消息的左親王早已將書卷丟到了一邊,穿上甲胄氣勢洶洶地出了帥帳。
“定遠侯怎么會在這里!”
他怒氣直沖腦門,握著長刀的手緊了又緊,顧不上多聽廢話,便翻身上馬。
他早該知道的,五王子是個靠不住的!
他們已經在這座城上下了太大的功夫,現下兩方人馬數量差不多,絕不能就這么退了,他一雙虎目含著怒氣,雙腿夾緊了馬腹,當即就帶著親兵沖上前去,揮舞著長刀,迎上了對面也沖著自己而來的定遠侯。
定遠侯使著一桿紅纓長|槍,神色肅穆,肩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但他心中卻毫無畏懼。
等了這么多年,才終于等到這么一個再次帶兵出征的機會,他絕不能讓陛下失望!
左親王身高體壯,長刀劈過來的力度奇大,然而定遠侯的長|槍迎上去,卻絲毫不落下風,瞬息之間,二人便過了許多招。
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除了正在跟自己對戰的對手,還要擔心旁邊的明槍暗箭,畢竟這是打仗,不是一對一的比武,沒有什么公平可言。
盡管過程慘烈,好在結果是好的。
戎人在此地攻城良久,不說人困馬乏,也不能跟養精蓄銳的定遠侯的兵馬和澤州兵們相比較。
兩軍對戰,士氣最重。
左親王見勢不對,當即便打算帶兵撤退,卻被定遠侯親自追擊,拼著受傷將他生擒了回來。
主帥被擒,戎兵們的士氣當即一落千丈,節節敗退也是預料之中的事了。
……
大捷,這是當之無愧的一場大捷!
大周再次擒獲了一位戎人的左親王,這個結果不由得讓沈伯文有些啼笑皆非。
上一個左親王給大周換來了供給十年的戰馬,雖然戎人在兌現了一半之后就單方面毀約,也不知道如今這位左親王,又能給大周換來什么好處。
還有另一個意外之喜。
在接到沈伯文所發出的軍令之后,郭將軍率領澤州軍出發馳援大同,卻在路上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正要再次伏擊定遠侯的戎人五王子,兩隊人馬合起來,生擒一個五王子半點兒不成問題。
手中握著這兩個重要人物,再奪回風陽城,這次出征已經稱得上成功了。
守住了太原府,不管是府城內,亦或是軍營中,今晚都熱鬧極了,知府派人趕來了一大群羊,說是要犒軍,沈伯文與定遠侯自然都不會拒絕這份給將士們的好意,欣然接受了下來。
雖然不能喝酒,但是能好好吃一頓肉,也讓他們痛快極了。
外面一片熱鬧景象,沈伯文卻來到了定遠侯的帳中。
定遠侯此時并未身著甲胄,正在由軍醫治傷,仿佛又變成了曾經與沈伯文在茶樓說話的那個身著青衫的儒雅侯爺。
“侯爺的傷重嗎?”
沈伯文看著旁邊換下來一大堆沾著血的白布,不由得問道。
“勞沈大人關心。”定遠侯反而笑了笑,語氣輕松地道:“沒傷到要緊的地方,修養幾天就好了。”
沈伯文見他面色雖然蒼白,說話卻還算是有力,多少放了心,點了點頭。
軍醫替他包扎好傷口便識趣地退了出去,定遠侯自個兒拿過衣衫披到身上,對著沈伯文正色道:“此番能勝,多虧了沈大人籌謀,我感激不盡。”
“侯爺太客氣了。”
對方這么說,沈伯文卻不能接下來,他搖了搖頭,平靜地道:“能打勝仗,還有擒獲戎人的左親王,都是侯爺自己的本事,在下只不過是做了些微小的安排,侯爺不怪在下濫用職權就好。”
定遠侯反而笑了笑,溫和地道:“沈大人切莫妄自菲薄,你能識破高定然的真面目,已經是大功一件,更何況這番調兵遣將,更稱得上精妙,就算是我在場,也不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他這般說著,心思卻不由得飄遠了。
說不定沈伯文當真是姑母的外孫,與他們盛家有親緣關系,骨子里就藏著帶兵的天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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