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后宮篇10
不管兩個孩子是否出事, 但罪魁禍首必然不能放過。
二十五在片刻激動之后,還是對我頷首:“玄鳥蛋并非可以隨便摔破,必須用特制藥水軟化外殼, 或許可以從這里下手。”
“那藥水可有氣味。”
“有, 我讓人拿給你。”
“給我一片蛋殼就好。”
侍從送來一小片蛋殼, 下一刻, 我揚起手, 無數蠱蟲飛舞在空曠房間中。
隨著手腕帶有古老節奏的揮動, 房間里一陣清風吹過, 那是肉眼不可見的尋香蠱,是魔教弟子專門用來追蹤尋人的蠱蟲。
尋香蠱的嗅覺比世上最頂尖的獵犬還要好上幾十倍,過去十二個時辰, 凡是碰過玄鳥蛋的人,它們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 時間越近, 香味越濃, 尋香蠱聚集得越多。
我遞給二十五一瓶藥水,讓她抹在眼皮上。
“這不太像仙術,倒像是蠱術。”二十五嘟噥一聲。
我勾起嘴角, 瞥了他一眼:“蓁蓁也擅長放蠱,怎么傳到你這一輩,卻什么都不會了?”
“還有你這身手……雖說皇貴君是個男人,但是他從小嬌養長大,從未習武, 而你理應有武術課和騎射課?”
二十五表情陡然凝滯。
我搖了搖頭, 無比嫌棄道:“你這個年紀再想學武, 就難了呀, 筋骨都拉不開。”
見女帝被我懟得無言以對,我才補充一句:“需要從小練起的武功就別想了,但教你套暗器功夫防身,再學一套養生功法延年益壽,還是可以的。”
自古以來,封建帝王至高無上,他們最放不下的無非兩件事:權勢與長生。
長生不老就別想了,但長命百歲也不錯,二十五表情柔和不少,扇子在手心敲擊兩下。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這才是正確的熊孩子改造之道。
尋香蠱隨風飛舞,二十五和我順著眼中微光前行,這些細弱光芒只有眼皮抹過藥水之人才能見到,所以如此行為顯得有些古怪,但殿內宮人可不敢干涉女帝之事。
不多久,尋香蠱就停留在氣味最濃的幾人身上。
皇貴君,皇貴君兩個貼身宮人,還有一個灑掃宮人。
皇貴君自然不會害自己孩子,動手之人就在三個宮人之中。
“他們三人身上都有藥水味?難不成都動了手?”二十五冷笑一聲,“也罷,不如一起拉下去拷打。”她剛想下令,就被我一個眼神制止。
“三人里必有無辜者,若是拷問死了,這條命你來償嗎?”在無人之處,我低聲道,“三人身上都有味道,只能說明他們都接觸過玄鳥蛋罷了。”
接觸過并不等于兇手。
“不過就是幾個仆從。”
“你還想挨揍是吧?”我晃動手腕,讓尋香蠱卷起微風回到身邊,“你看不起仆從,認為他們為主子而死是榮幸;那冥尊和我作為神仙,也可以看不起你,認為你是隨手碾死的螻蟻,你看如何?”
“既然凡人不過螻蟻,為何冥尊還要救你的孩子?不過螞蟻卵罷了。”
二十五不吭聲,但我知道,她心里依舊不服。
我也懶得多說,再次派出尋香蠱:“更何況,我還有別的辦法,何必見血?”
尋香蠱在三個宮人身上停留片刻,就又往更遠處飛去。
這次它們分為好幾股,大部分停留在各宮仆從身上,另一部分則留在君侍身上,包括君后、宸君、劉美人、萬從侍等等,這些都是三名宮人十二時辰內所見過的人。
“謀害皇嗣是大事,兇手要么親自見面,要么派遣心腹。”
“正好,你把各宮君侍和他們隨身宮人都留在此處。”
我看了二十五一眼,沉聲道:“把這些人記下,派人詢問三個宮人,他們十二時辰內去過哪里,又都見過誰?和尋香蠱找到的人交叉比對。如果有誰對不上,那差不多就是了。”
女帝依言照辦,她身邊宮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個個能干得力,把三個宮人分開訊問。
不多會兒,就送來幾張口供,詳細記載了三人所說。
兩個貼身宮人,一個是初九,另一個叫初一,另一個灑掃宮人叫花梁。
初九自陳:昨日陪皇貴君請安后,就一直跟著自家主子,只出去過兩趟,都是為主子取藥膳,直到今早發現玄鳥蛋出事,才驚慌失措來椒鳳宮稟報。
與之對應的,是他身上尋香蠱散出去最多,仿佛每個君侍都接觸過。
初一自陳:昨日皇貴君不太高興,摔了好幾個水晶盆,他去內務府報備,中途遇到過宸君與劉美人,也見過君后宮人。晚間主子沐浴,指定道姓要特制香料,殿內沒有,他只能再去內務府要,內務府也沒有,正好在御花園遇到萬從侍,給了不少香料。
初一身上尋香蠱多數停留在宸君、劉美人和萬從侍身上,其中宸君、劉美人身上蠱蟲較多,萬從侍身上僅有十幾只。
花梁自陳:她一直負責殿內灑掃,昨日只出去過兩次,一次是去領東西,和幾個低位君侍的宮人見過,另一次是去見自家老鄉,對方是君后宮里的,兩人聊了會兒天。
花梁身上散出去的尋香蠱最少,只有君后身邊宮人身上有幾只。
二十五沉吟片刻,將口供私下里遞給我。
“口供和剛才名單沒有出入,維竹,你怎么看?”我望向女帝,后者用扇子一下又一下敲擊掌心。
“此人雖狡猾,但也有跡可循,”二十五沉下臉,“只是沒想到是他。”
“他也未必是幕后主使。”
“是與不是,問了就知道。就算他不是,謀害皇嗣也是罪該萬死!”二十五表情不變,語氣卻極為狠戾。
我躲到了屏風之后,看著女帝吩咐手下:“把萬從侍和初一帶來,朕要親自審問!”
沒多久,侍衛帶著兩人走入殿中,旁邊還跟著君后與皇貴君。
女帝看了眼侍衛長,后者無奈行禮:“啟稟陛下,呃……”
“是我一定要跟來的,我要知道是誰害了我女兒!”皇貴君打斷侍衛長,眼神狠狠瞪著前面的人。
君后不緊不慢行禮:“本宮為后宮之主,自當知曉此事。”
二十五揉了揉太陽穴,最終沒說什么,讓他們留下。
女帝將視線重新投向眼前兩人,忽然勾起嘴角,冷笑道:“你們可知道,朕為何獨獨宣你二人?”
初一跪在地上,毫不吭聲,萬從侍卻搖頭道:“臣不知。”
這個年輕人有一雙清透眼眸,在我印象中,總是這般朝氣蓬勃,好像和誰都能聊得來,每天活潑快樂,少年意氣。其實以萬從侍的年紀,在現代社會也不過是個高中生。
“你們做的好事還需要朕來說嗎?!”女帝將扇骨“砰”地拍在桌上。
初一顫抖起來,但萬從侍卻不為所動,蹙眉疑惑道:“臣真的不知,莫非陛下認為,是小臣謀害了皇嗣?”
女 帝冷笑道:“萬仞川,你可知道,太宗皇帝擅長用蠱,曾用蠱蟲斷案,一日結案八十起。”
萬從侍不動聲色,又聽座上女帝接著道:“你們是否以為,從太宗朝至今,我薩家的蠱術已經失傳?!”
她輕拍手掌,我在屏風后順勢放出一只燈籠蠱,這玩意兒顧名思義,主要作用是發光,極為顯眼。
可惜,殿中眾人不知道這點,才由得二十五繼續詐唬。
“此乃吐真蠱,服用此蠱,能讓人說出真話,否則便會腸穿肚爛而亡。”
女帝揚了揚下巴,侍衛立刻按住初一,強行掰開他的嘴巴,讓燈籠蠱緩緩飄進去。
“不,不,不要!”初一慘叫出聲,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吃蟲子的。
尤其吧……燈籠蠱長得有些像南方蟑螂,又大又肥,腹部發光,照亮六根猙獰肢節和兩根粗壯觸須。
但它真的無毒,其實在我看來,小燈還挺可愛的。
小燈養起來麻煩,需要定期喂某種礦石粉,我清修多年,才得了這一只。要是二十五敢不小心把它弄死,我就喂二十五吃真正的南方蟑螂!
“我說!”
女帝及時抬手,我讓小燈飛回來,停留在二十五手邊,后者低頭看著小燈漆黑油亮的殼兒,頓時一言難盡。
雖然她是皇帝,但她也是女性,養蟑螂真的不行!
然而迫于我魔鬼般的威懾力,二十五深吸一口氣,從桌上果盤中拿起橘子,剝出一瓣,喂給小燈吃。
殿中眾人紛紛嘆服,女帝不愧是太宗子嗣,如此風姿氣度,還繼承皇族神秘蠱術。
初一竹筒倒豆子般說出真相。
昨日,皇貴君確實要奢華香料沐浴,內務府也確實沒有,確實也是萬從侍給的,這些他都沒有撒謊。
他只是隱瞞了另一部分內容。
他其實早就和萬從侍有勾結,收了對方不少銀兩,連家人都拜托萬家照顧。
照理說,作為最受寵君侍的貼身宮人,初一沒理由投靠個低位君侍,哪怕后者家里從商很有錢。
但一切都有因果。
皇貴君脾氣驕縱,本就出身東齊望族,家里只有他一個兒子。又因為長相俊美,早些年就有傳言,說他命格“貴不可言”,等到入宮之后,果然受到女帝盛寵,一時風頭無二。
如果說二十五是唯我獨尊,那么,皇貴君就是眾星拱月。
一個冷漠自私,一個殘暴驕縱,簡直天造地設,專心禍害彼此也挺好。
只可惜,他們是女帝和皇貴君,地位超然,所以專門禍害別人。
皇貴君對宮人并不好,非打即罵,尤其初一曾經受過二十五贊賞,說他容貌清秀,低眉垂眸時的溫順模樣,看著別有一番滋味。
好家伙,這和直接捅馬蜂窩沒區別。
那天女帝走后,皇貴君讓初一跪在地上,讓人掌嘴三個時辰,直到把臉抽腫得看不清五官,這才消氣,在這之后也時常打罵。
按理說,你要么別折騰手下,要么就把事做絕。
但皇貴君偏不,他還非要把人繼續留在身邊,甚至在女帝來到時,讓初一在旁邊侍奉。
我不太理解這是出于什么樣扭曲的心理,我只知道,二十五真的很欠。
先帝顯然沒教過她:不娶勿撩,尤其當著自己善妒的伴侶面前。
皇貴君還不等聽完初一供認,就瘋了似的上前,一腳猛踹后者心窩,君后抬了抬眸,宛如看一只瘋狗。
侍衛紛紛看向女帝,為難不已,這到底是攔著呢,還是不攔呢?
不攔著怕把證人打死,攔著又怕得罪皇貴君。
“還不攔住皇貴君,看朕做什么?”女帝沉著臉呵斥道。
侍衛得令,立刻照辦。
我在屏風之后,能關注到在場所有人一舉一動,包括二十五的。
在皇貴君發瘋踢人后,我明顯感覺到,二十五眼神變了:曾經寵愛含笑的眼眸里滿是厭惡嫌棄。
仔細想想,為何二十五如此寵愛皇貴君?
一是他相貌俊美,又有幾分像畫中仙。
二是他蠢得可愛,沒有任何威脅性,又深愛自己。
說實話,皇貴君作惡,女帝之前真的不知道嗎?
笑話,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愛郎從不在她面前撒潑罷了。
看不見的事情,就當不存在,眼前美人依舊如詩如畫,說不定二十五還覺得他真性情。
如今美人當面變成瘋男人,二十五就完全接受不了。
女帝移開視線,又看向至今表情不變的萬從侍身上:“他已經交代,就是你讓他打碎玄鳥蛋,萬仞川,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萬從侍輕輕笑起來,笑容如少年般清澈。
“憐我世人,眾生皆苦,真空還鄉,喜樂無極。”[1]
他閉上雙眸,竟是當場坐著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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