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星際篇19
我是在醫療室里醒過來的,眼前朦朦朧朧,隱約可見幾道刺眼的光芒,鼻腔彌漫消毒水的氣味。
很熟悉的感覺,讓人莫名昏沉,想繼續睡下去。
“明明醒了,再睡就揍你。”頭頂響起磨牙的聲音,熟悉的聲線。
我緩緩抬起眼皮,正對上加百列似笑非笑的臉龐,隱約有些恍惚。
他還活著,這真的是……太好了。如果加百列還活著,昨日號的游客們應該也平安無事吧。
在那位邪神重啟世界線前,宇宙暗面被我激怒,從亞空間門現身的瞬間門,濃郁強烈的污染就足夠殺死或逼瘋船上的所有人,甚至會影響到不遠處的第七分隊。
好在我沒有賭輸,盡管驅狼吞虎并不是長遠之計。老虎會吃人,野狼同樣也會,甚至那位執掌輪回的邪神比宇宙暗面更加危險。
我閉上眼睛,想起對方離開時,留在我腦海中的話語:我等待你找到真相的那一天,但不要太久,畢竟我的耐性有限。
我剛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一片麻木,根本沒有知覺,但也不覺得疼痛。
“你的頸動脈被路易·霍布森切斷一半,如果不是作訓服的緊急醫療功能,你早就死了。”加百列解釋道。
帝國軍方的作訓服非常實用,當檢測到動脈大出血后,會主動釋放大量的止血凝膠,為傷員爭取搶救時間門。
我艱難抬起手臂撫摸脖子,不知什么材質的頸圈一層層將皮膚纏繞。
其實以星際醫療水平,區區皮肉傷,只要人沒死,都可以在幾個小時內修復完畢,為什么我還要帶著治療頸圈呢?
面對我疑惑的眼神,加百列垂下眼眸,輕聲道:“巡邏隊的臨時醫療室沒有那么先進的設備,何況……你我都需要接受軍方監察部門的調查詢問。”
意料之中的事情,我舔了舔嘴唇,剛想說什么,就看見醫療室的金屬門自動打開,從外面走進來兩個全副武裝的軍人,他們身上沒有軍銜,胸口有一枚貫穿紅日的長槍徽章。
這是軍方特殊監察部門的標志,象征著質疑一切權威的勇氣,歌頌歷史中人類的不屈意志。
當然,也彰顯著監察人員的鐵面無私。
我的表情一滯,露出幾分緊張,不過是裝的。
作為一個軍校新生,哪怕真的問心無愧,在看見軍方監察人員時,都不可能毫無波瀾。
加百列握住我的手臂,安撫似的拍了拍。
“別擔心,薩寧,他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把實情全說出來,就沒人為難你。”
我裝著乖巧點頭,內心卻沒有半分起伏,這關早晚都要過,無論是陌生邪神,亦或者迦樓羅,都是不能讓帝國知道的東西,說實話,我覺得如果自己實話實說,他們說不定會覺得是天方夜譚。
監察部門沒有束縛我們,只是讓加百列交出所有武器,接著乘坐他們的特殊運輸艦,前往某個無名星球。
我們不需要知道目的地,也不會知道路程方向,這顆星球很可能是監察部門的秘密基地。
在監察星球上,我的傷勢得到徹底治療,個小時后,就順利摘下醫療頸圈,只是面容依舊蒼白。
失血過多,不是那么容易恢復的。
“沒有給你額外輸血,大部分醫療官都認為,在有選擇的情況下,自生血液會更好。”胸口戴著淡金款長槍貫日徽章男人走進訊問室。
房間門并不大,簡約金屬質地,除了那扇唯一的門,沒有任何窗戶和出入口。房間門里放著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頭頂是散發明黃光暈的天花板。
沒有什么兇殘的刑具,但卻帶給人濃濃的壓迫感。
對審問者來說,生理折磨是最無聊且最低級的手段,任何人能承受的痛苦都有一個極值,而且很容易弄死人。相反,精神壓迫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前提是懂得如何使用。
比如,這個房間門看著什么都沒有,但只要對方有需要,天花板和四面墻壁就可以瞬間門亮如白晝,晃得人神志不清。又或者變得漆黑一片,讓人五感消失,最終承受不住壓力。
當然,這些手段都是針對敵人的,而我目前還沒有被歸類于此。
“放輕松,薩寧,只是例行詢問,你們四個人的偵察小隊中出了叛徒,死了一個,重傷一個,必須要接受審查。”
我點點頭。
“當哥爾密斯發出威脅后,加百列·吉本讓你去頂層逃生艙,等待接應戰術小隊,你為什么會去底層鍋爐房?”
“路易·霍布森來找我,告訴我,卡拉受傷需要救助。”
“你就這樣相信他了?為什么不通知加百列?”
“霍布森和卡拉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而我什么都不懂。教官離開后,我確實有些六神無主,所以沒有細想。我也想通知教官,但不知道為什么,那段時間門的通信器無法使用,霍布森催促得很急。”
“來到鍋爐房后,又發生了什么?”
“我看到卡拉上士倒在地上,睜著眼睛,沒有任何呼吸和反應。我沖過去想查看情況,霍布森從身后攻擊我。我努力嘗試躲避,但還是被割斷半個脖子,作訓服里的止血凝膠救了我。他試圖補刀,但恰好哥爾密斯來了。”
我看向審訊官,下意識撫摸自己的脖子。那道傷口是貨真價實的,由邪神大人親自動手,從背后割開,任何一個醫療官都不會產生疑問。
自己割脖子和被人從背后偷襲,傷口角度安全不同。邪神動手后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場沒有第五個人的痕跡,監察部門就會更相信我的證詞。
“我倒在地上時,還沒有徹底昏迷,隱約可以聽見霍布森和哥爾密斯的對話。他們談到洛倫佐將軍,還有組織需要的資料等等。突然,哥爾密斯發火,說霍布森是來滅口的,洛倫佐不會讓他活著。”
“他們好像打起來,到這個時候,我已經因為流血過多,斷斷續續失去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再次睜開眼睛時,人就已經在臨時醫療室。”
審訊官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突然,他停下來,前傾身體,冷不丁問道:“薩寧是一個假名,對嗎?”
準備好的身世說辭在這一刻派上用處。
我毫不猶豫點頭,垂下雙眸,掩飾內心的痛苦:“是的,這個宇宙根本沒有‘薩寧’這個人,報考薩丁拉克軍事學院的本該是陸禾源,陸家的事情……您應該也有所耳聞,陸桐華是個瘋子,他殺死好幾個兄弟時,連眼睛都不眨。”
審訊官又詢問了幾個關于陸家的問題,我根據腦海中的資料,給出相對應的回答。
“大致情況,我已經了解,你并沒有撒謊。”審訊官輕笑。
果然如此,這間門看著平平無奇的審訊室里,藏著不少高科技裝備,實時監控我的血壓、心跳和面部微表情,由人工智能進行鑒定,判斷對方的話語是否為謊言。
然而,在邪神污染面前,我都能心靜如水,更別提這些小兒科的玩意兒。
“還有兩個問題。第一個,你作為一年級軍校生,為什么要主動申請冒險?”
“因為只有我了解昨日號的構造,我對古典時期很感興趣,專門研究過。”
“你不覺得很巧合嗎?偏偏只有你知道昨日號結構,又偏偏遇到這樣的事情。你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那么多巧合嗎?”
“我……不知道。”
“第二個問題,加百列抵達b層時,曾見到哥爾密斯與人通話,然后被喊去鍋爐房。他曾清楚聽到:你倒是比另一個蠢貨更有意思。”
審訊官微笑起來,看不出情緒:“換而言之,有兩個人前后聯系過他。如果出賣你們蹤跡的是霍布森,那么,當接到前者電話時,哥爾密斯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除非,第二次聯絡他的人,是你。”
殺手锏永遠都會放在最后,回答不好這個問題,我說不定就能有幸享受一次“敵人待遇”。
我凝視著他的眼睛,迷茫而疑惑地搖頭:“我不知道,長官。霍布森把我騙到鍋爐房的時候,他沒有和人聯絡過。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把哥爾密斯叫下來的,但應該不是霍布森。”
“你覺得這樣的回答能行嗎?”審訊官失笑,眼神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反而鋒利如刃。
我緊張不安地往后靠了點,無助地張了張嘴,語氣中帶著幾分急促:“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這是我的策略,對于說不通的問題,就干脆別試圖解釋,言多必失。
只要我本身的證詞沒問題,符合現場情況,又能形成邏輯閉環,剩下的謎團就是監察部門的工作。作為整個事件中的配角,我本來就不該知道所有情況。
是誰給哥爾密斯打了那個電話?是誰將哥爾密斯騙到鍋爐房?
嫌疑犯可太多了。
也許是某個勢力潛伏在白珍珠號的海盜,也許是藏身于受害者中的游客,甚至是加百列自導自演。
在沒有確鑿證據前,我就是無辜的。
更何況如果是我打了那個電話,邏輯上同樣說不通。假設我是玫瑰軍團的臥底,殺死哥爾密斯,出賣霍布森,將資料拱手讓給帝國,等同于背叛組織,那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薩寧,你很清楚,玫瑰軍團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背叛者。即便你躲在薩丁拉克里,他們也會想辦法殺了你。如果你是臥底,在這里交代清楚,從而獲得帝國的保護,才是最優選擇。”
“離開這里,你將面對無法避免的生命危險。”
謝謝,我覺得他們不會。
審訊室里的時間門仿佛凝固兩分鐘,最終他重新坐直身體,平靜沉穩道:“這幾天你還需要留在這里,等待進一步調查,或者通知你回學校。”
之后天,軍方督察部門陸陸續續又問詢兩次,最終宣布接觸監控,在簽訂一份保密協議后,他們用運輸艦將我送回學院,與我同行的還有加百列。
看來他也沒事了。
“我本該保護好你。”運輸艦上,天不見的加百列有些憔悴。
我愣了愣,接著搖頭笑道:“您已經盡力保護我們,他們個都沒事。至于我的話,從我自薦踏上昨日號的那一刻起,保住性命就是我自己的責任,與您無關。”
加百列沒有說話,仿佛在思考什么。
“您懷疑我,長官。”我平靜說道,加百列猛地抬起眼眸。
“督察部門已經審查過了。”
“但是您不相信。”
加百列聞言反問:“我應該相信你嗎?一個巧合是意外,兩個巧合也有可能,個巧合就是必然。”
我苦笑著勾起嘴角:“軍方督察也是這么想的吧,對于我的監控,名義上結束了,但實際上才剛剛開始。”
“我知道自己無論說什么,您都不會相信,哪怕我發誓,自己絕不會傷害無辜之人,絕不會與邪惡同流合污,”我攤開雙手,神情坦然,“既然如此,長官,我想和您約定一件事。”
“嗯?”
“以您自己的方式監控我,時時刻刻關注我的一舉一動,直到您確認可以相信我,或者決定抓捕我。”
我無比真誠道:“哪怕有一天,您認為必須殺死我時,請千萬不要猶豫。”
回到薩丁拉克的宿舍時,恍若隔世,我一時間門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斯凱路和列昂一左一右沖過來抱住我。
克萊夫在他們身后,無奈捂臉,一邊扒拉兩個人,一邊嘟噥道:“給薩寧一些新鮮空氣,別哭了,列昂,薩寧沒事,讓他歇一歇,喝點茶吃點東西。”
列昂眨著小鹿斑比般的水汪汪眼眸,動作迅速地拿出一堆食物。我錯了,他不是小鹿斑比,他可能是冰河世紀的那只松鼠,天生就會囤糧。
他們個人也簽訂過保密條例,所以沒人談起昨日號的事情,而是興致勃勃告訴我:因為缺課太多,我要連著個月放棄休息日,參與專門補課。
我:……你們這么興奮是為什么?你們不也要補課嗎?!
“不過,學校里商量之后決定,如果我們這次月考能以‘良好’通過,就可以免去補課,還能趕上最高科學院實踐項目的選拔,今年連低年級都可以報名參加。”
薩丁拉克不是贊成閉門造車的迂腐學院,他們鼓勵學員出門實踐,并和多個帝國組織保持合作。
最高科學院是僅次于軍部的熱門實踐項目,深受學長學姐的好評,包括但不局限于:協助實驗、護衛勘探隊、維護實驗室安全等。
“如果五年里積攢不到足夠的學分,學員會延畢,第六年還不夠的會被勸退。”
所以我們在學校里很難見到高年級同學,因為他們都在拼命賺學分。不過,像我們宿舍這種入學一周就去參與實踐的奇葩是少數。
“你知道這次剿滅海盜的實踐課,給我們賺了多少學分嗎?”斯凱路神秘兮兮湊過來道。
我挑眉:“多少?”
“二十分,每個人,”斯凱路感慨道,“畢業要求的學分也只有兩百,我們入學才多久,就湊齊了十分之一。”
這是封口費吧?這絕對是封口費吧!
“與其關注最高科學院的實踐活動,不如來談談第一次月考,什么時候考試?”
“呃,兩天后?”
“……”
行了,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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