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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陽侯府的大門口，非凡的擁擠，都是看了城門前的告示，來侯府求試少爺的武課師父。

        沈堂習慣午睡，朦朦朧朧就聽見府外聒噪，叫倪氏進屋。

        倪氏滿面愁容，說沈管家在門外張羅，你正好起來看看沈大姑娘鬧的幺蛾子。

        “阿媛又闖什么禍了？”沈堂腦海里，迅速把拆房、下毒，縱火、毀壞花草樹木等沈媛一貫作妖行為過了一遍，雙眉瞬間比夫人更加惆悵。

        “她在城門口貼了告示，說侯府要給少爺請武課師父�！�

        倪氏本不想驚擾侯爺，已吩咐沈總管把所有人都擋在門口，一邊派親信小廝詢問緣由，果不其然，是沈媛招來的。她又讓小廝從后門出府，去城門口確認，這些人的說辭是否是真，回報的小廝說，的確是真，且告示上蓋著鳳瀟郡主的私印，為侯府所出。

        她這個侯夫人，侯府內宅的管家，卻對此事毫不知情。

        “阿媛呢？”沈堂也毫不知情，母親從沒給他說過這件事，大概是沈媛臨時起意。

        求母親私印，這般就不用經過他這個侯爺。

        聽夫人說，沈媛要給沈巒請個武師父，所以才在城門口貼了告示，招惹無數平民來侯府門口等待應試。因為告示上并沒有說在哪邊門等，所以大家才聚集到了侯府的正門，也就是二房出入的門前。

        比起之前她做過的那些妖，這次簡直再正常不過。

        如果沈媛在，倪氏怎會發愁，她得知前因后果后，立刻就讓丫鬟去瑞雪院請大姑娘過來。然丫鬟很快回來，說大姑娘不在院子里，一早乘馬車出去了，瑞雪院的丫鬟向來不知沈媛去哪。

        她又讓人去學堂，把巒少爺喊來。

        如此情況，她肯定不能把門外的百姓趕走，落一個侯府出爾反爾的名聲，得罪沈媛，還讓蓋印的老太君難堪。可若是留下這么多人，一來侯府不是菜市場，隨便什么人都能出入，且這么多人堆在門口，又不像那么回事，二來，她不知沈媛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接盤，萬一沈媛玩到半夜，她如何給等待的人交代。

        無論三房愿不愿意，老太君的意思早擺在那兒，自沈媛從三房把人領回去的時候，就想給沈媛留個娘家弟弟。侯爺心粗，三娘子被怨恨沖昏了頭，她卻早早看透，但只字不言。

        沈巒如今算半個瑞雪院的主人，且早晚會過繼到大房，不如讓沈巒去處理他阿姐惹的麻煩。

        “阿巒才多大，則能應付的了？”沈堂揉揉眉心，穿戴衣冠，接過丫鬟端上的清茶漱口，“我出去看看。”

        此情此狀，人都擁堵侯府門前了，沈堂一家之主的覺悟還是夠的，把一個八歲小孩推出去怎么像話。

        人越聚越多，除了應試的，還有些路過看熱鬧的。

        沈巒先于沈堂到，他從學堂被侯夫人的貼身侍女拽了過來。侍女告訴他，這些都是來應試做他師父的。沈媛人不在，只有找他。侯夫人命，給他兩條路，一是把沈媛立刻找回來，二是他自己選一個，剩下的快些打發走。

        找沈媛回來不現實，阿姐今天起得很早，連早膳都沒吃幾口，似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匆匆離開府上，并沒有告訴他要去哪。

        耳邊是鼎沸的喧鬧，紅漆大門敞開，沈巒立在門口，長袖掩飾他雙手不自覺的顫抖。長這么大，他小心翼翼的活著，萬般恭順，躲閃，隱忍，卻從沒想過有一天能做一房的主。

        深呼吸，沒事的，他絕不能怯畏，不能給阿姐丟臉。

        阿姐與他說過，師父會在這群人之中，他只管選師父，這是阿姐早與師父說好的。

        門外，除了府衛，沈管家也一直在，他等侯爺，或是主母，或者沈媛的吩咐，如何處置，卻見一個小小的影子，瘦骨若竹，勉強剛直，神色從容的跨出門檻，與他漸漸走近。

        “沈伯好，”沈巒對沈總管，是尊敬的。

        沈總管示意眾位安靜，看來沈媛不在，夫人把這孩子推過來，想自己躲著看笑話。

        但這孩子絕不會是笑話。

        不光是曹先生總與他絮叨，說沈家小少爺勤苦好學，為池中潛，假以時日，必九天可待。他今日親眼所見，與之前在學堂見時相比，那雙晶亮深邃的眼眸里，又長了一分堅定。

        三月不到，與沈媛朝夕相處，又得圣人之學，他或許已不是那個窩在柴房，人盡可欺，只求歲月靜好的孩子了吧。

        “巒少爺，是您親自選嗎？”沈總管躬身退讓�；盍艘话涯昙o，經侯府興衰，這點識人的道行，他還是有的。

        “是，阿姐不在，我來挑選，”沈巒的聲音還是孩童般稚嫩，卻是毋容置疑，“可我年歲尚小，恐不能威服于眾，還請沈伯助我一臂。”

        沈總管道，“少爺只管吩咐，既是夫人命少爺處置此事，老奴自當竭盡全力助少爺�！�

        “來人近百，澤良優而上，需些許時候，當設置考場，簡易從便，請沈伯現在著人入府，搬幾張閑置長椅，安放門前十米之遠，”沈巒知道私塾后院，就有好幾張閑置的，考場距離十米，讓人群向外疏散，別都堵在侯府門口，“還需一張長桌，筆墨紙硯，著人專門登記名諱與成績。”

        沈總管照辦。

        “請大家自覺列隊，一個一個登記，登記過后，坐于長椅等候，喊道名諱者來我面前，告訴我有什么本事。”

        很快，擁擠的人群，排成了一列。

        沈堂背著手，站在門里，見沈巒把一切處理的井井有條，壓根就沒他什么事兒。對跟來的夫人道，“沈家三房的孩子，當數他最像三弟，看著柔柔弱弱的，卻斷事明確，毫不含糊，難怪三娘子舍不得給�！�

        不是長得像，是性情像。論樣貌，沈巒可比三弟生的俊俏多了。

        倪氏嘆氣，“沈巒的不幸，是攤上了沈媛這個專門惹禍的阿姐，將來少不了給沈媛收拾爛攤子�！�

        沈巒說一番極其正經的話，看著人聲鼎沸烏壓壓一片人逐漸行成了規制，總算舒了半口氣，還有半口氣堵在喉舌之間，因為他并沒有在人群里，看見師父。

        師父不是與阿姐說好了嗎？難道有什么難事耽擱了？還是壓根忘了？還是師父覺得他資質鄙陋，后悔教他，后悔做他師父，已經離開羅陽城，回他的青崖山了？

        一時間，五味翻涌。

        阿姐大張旗鼓的貼告示，讓整個羅陽城的人都知道沈家要給他選武師父，卻沒有那個必選之人，他到底還是選不選，又該怎么收場？

        “巒少爺，何時開始喊人來試？”沈總管的問話，打斷了沈巒的憂慮與慌亂。

        “開始吧�！�

        走一步，算一步。

        如此，沈巒便坐下，靜靜的看應試者耍十八般武藝。

        一連幾十個過去，沈巒都是搖頭。來應試的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勝任這份差事，其中大部分都是濫竽充數，少有幾個雜耍賣藝的混跡，有樣學樣，真正懂武的，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

        日下西沉，沈媛的馬車，才悠悠而回。

        侯府門外的盛景，與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沒有人山人海的混亂，來人不少，卻是整齊就坐在侯府門外十米之遠。

        “阿姐，”沈巒半口氣終于咽下去，未應試者還剩下最后一個，阿姐在結束之前回來了。他中間拼命喝水，去了五次茅廁，終于拖到了現在。

        “做的不錯，繼續，”沈媛讓小廝加了把椅子，挨著沈巒坐，她總不能罵沈巒壞她讓沈堂難堪的蓄謀，收場還是得她親自來，但環顧四周，周聞笙沒來，讓她選誰？

        輪到最后一人，所有人都等著看，只見那人甩了甩華麗的長袖，桃花眼轉了又轉，忽而轉身就走，扔下一句，“若侯府要文課師父，康某倒是可以一試，武課就不必了，我對武功半點不懂，就不誤人子弟了�！�

        沈巒習慣了，這位并不是唯一一個濫竽充數的，但如此大方的承認濫竽充數，倒是唯一。他對這位好看的哥哥有印象，本來他排在很靠前，卻在登記時候，一直往后換，換了一個又一個，終于換到了最后一個，卻只扔下這么一句話。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沈媛看著那人離去消失的背影，總覺得眼熟，那雙桃花眼在哪里見過。

        “大姑娘，今日如何選？他們還等著呢，”沈總管問，沈媛回來了，自然是她做主。

        沈媛正想著她究竟在哪里見過那人，忽的有亮白從陰影里閃出，“等等，還有我。”

        沈巒沮喪又失落的心情，聞笙欣喜，他看向陰影處徐徐走來的白影，神雪劍被粗布纏了起來，遮住光輝，卻難掩斗笠下主人瀟灑之姿。

        “就他了，”沈媛心里暗罵周聞笙怎么來這么晚，再晚一點點，她就要收攤了。

        隨隨便便決定，還真是大姑娘的風格，沈家人早見怪不怪。

        “人已選定，都散了吧，在座所有，領銀五兩，算我賞賜你們辛苦一趟，等到現在不容易，”沈媛起身，讓小廝去取碎銀子，準備帶著新選的師父入侯府。

        “為什么是他？”有人不服，未有表演，甚至連登記都沒有，擺明了蘿卜坑，“有本事與我比過，大姑娘請的是武課師父，論武功，我定比他厲害�！�

        “對，比過才算數！”眾口跟上，不依不饒。

        沈媛懶得搭理，她只是為了給周聞笙一個光明正大教沈巒的理由，卻沒想到，湊數的人特別執著。

        比過算數？也不看看自己是是什么歪瓜裂棗，都不夠神雪劍削的。

        周聞笙卻是站定，用腳原地畫了一個圓圈，“這樣吧，你們一起上，十招之內，能讓我出這個圈，便是你們贏，若我不動，則是我贏。我贏了，你們誰也別再爭論，拿著銀子速速離去，可否？”

        “少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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