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順還在給唐青殊擦頭發,  聽他說戒指不重要時，下意識愣了下。

        “蔣順。”唐青殊抬起頭來。

        蔣順停了手：“你衣服濕了，等下。”他回房取了自己的外套出來,  “把外套換了,  容易感冒。”

        唐青殊聽話換了外套,  蔣順的衣服比他大一碼，他穿上顯得異常寬松，整個人看著越發清瘦。

        蔣順拉他坐下，繼續給他擦頭發：“出什么事了？”

        唐青殊道：“我大姨說,  萍姨是在睡夢中走的，好好一個人,  睡一覺就沒了，很是突然。你說我要是……”

        “唐青殊。”蔣順擰眉打斷他,  “不要胡說。”

        唐青殊便笑起來：“我有蔣主任，我肯定長命百歲。”他抬起左手，“蔣主任很久沒給我把脈了。”

        蔣順順勢扣上他的手腕。

        指腹下，他的脈搏強勁有力,  跳得異常快。

        唐青殊略抬起下巴看他：“我心跳有點快，蔣主任。”

        “嗯，不要緊。”

        “那你覺得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適合接吻嗎，蔣主任？”

        蔣順輕嗤笑了聲,  俯身覆上去,  以實際行動回答了他。

        唐青殊聽到自己的心臟“咚”了一聲，頭皮有點麻。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突如其來的開始，但跟蔣順的每一次接吻,  唐青殊都會緊張得心跳加速。

        蔣順的手環住他的身體抱過來，唐青殊順勢靠了過去。

        “蔣主任，我有點暈。”

        “嗯……”蔣順的指腹往脈搏上壓了壓，“據我的診斷，不要緊。”

        唐青殊又笑。

        蔣順垂下眼瞼，唐青殊的臉很紅，眼尾都染了顏色，一吻他就是這樣。蔣順碰了碰他的脖頸，他連呼吸都有些急。

        “怎么這么敏感，唐老板？”

        唐青殊整個人有點飄：“不然應該怎么樣？”

        他沒跟別人接吻過，不知道怎么才是不敏感。

        蔣順只要一靠近他，他就會莫名緊張，上學那會兒，他甚至都不怎么敢跟蔣順說話。

        蔣順停了下來，將人抱在懷里。

        唐青殊的心跳依舊飛快，他靠在蔣順懷里好半晌仍然有些微喘。

        陽臺外，風平浪靜，月華如水。

        是個好天氣呀-

        唐青殊那天連夜從深城趕回海州，是鐵了心要跟蔣順隔日就去領證的，但他忘了蔣順是醫生，不可能跟他一樣說走就走。

        他有病人，甚至連請假兩小時去一趟民政局都不允許。

        唐青殊有點著急，怕劉玉娟哪天就突然來海州了。

        他要不是蔣順的合法丈夫，他甚至都沒有資格說話。

        中午吃完飯，唐青殊就驅車去了一趟醫院。

        人還沒到心外科病房，蔣順的電話就來了：“來醫院了？”

        唐青殊還沒問蔣順怎么知道他在醫院，迎面又走來一個護士：“唐老板來了，找蔣主任啊？”

        蔣順在電話那頭笑：“早有人告訴我了。”

        唐青殊清了清嗓子：“不是看你，我找小林，給他看圖來著。”

        “嗯，那我過去小林病房找你。”

        “哦，蔣主任不忙的話那就來吧。”

        蔣順笑了起來：“等我，我正好有事找你。”-

        唐青殊進去時，病房里就林朝陽一個人在，說是林媽媽回家去拿東西了。少年正靠左在床上刷視頻，也不知道刷到了什么，捂著胸口笑得不行。

        “唐老板？”林朝陽看見來人很是意外，“你怎么會來？”

        他看見唐青殊還提了慰問品，忙道：“你怎么還帶東西？等下得拿走，不然我媽媽會罵我的。”

        唐青殊沒答，將打印出來的圖紙遞給他：“來給你看這個。”

        林朝陽驚訝地拿在手里嘖嘖了半天：“唐老板身上紋的是這個嗎？”

        這是一幅鳳凰涅槃圖，寓意著新生。

        唐青殊身上是這幅圖，但也不是，有點小細節不一樣，但他沒說。

        “嗯，你看看，需要改的話，我回頭再做調整。”

        林朝陽笑彎了眉眼：“唐老板的圖要改什么？不需要的。嘖。”他朝隔壁床看了眼，微微傾身，“病友出去了，現在沒別人，唐老板讓我看看成品圖唄。”

        唐青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見林朝陽沖自己使眼色，又指了指他的胸口。

        他本能撫上胸口，又想起蔣順讓他別隨便在外面脫衣服的話來。

        “唐老板脫下來讓我看看啊，求你拉。”林朝陽開始撒嬌。

        “求誰都沒用。”蔣順從外面推門進來，伸手將唐青殊拉至身后，“看看看，圖都在你手里了，還不夠你看？”

        林朝陽撐大眼睛：“蔣主任也太強勢了吧？唐老板這你都受得了？”

        唐青殊好脾氣地笑。

        蔣順盯著林朝陽道：“你昨晚是不是又打游戲了？”

        林朝陽像是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住的學生：“沒、沒有啊。”

        “沒有？自己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黑眼圈。”蔣順不由分說拉了唐青殊就走，“乖乖睡覺，我跟唐老板就不打擾你了。”

        剛出病房，就聽林朝陽咬牙切齒道：“我不覺得打擾啊！你怎么還把人帶走了？蔣主任你這也太狗了吧？”

        “哎，唐老板把東西給拎回去啊！”

        蔣順拉著唐青殊走得飛快。

        一直到進了電梯，兩人對視笑出來。

        蔣順的目光在唐青殊胸前停留半秒，因為動過手術身上有疤，蔣順還沒見他穿過低領的衣服，每天都遮得嚴嚴實實。

        他沒見過唐青殊身上的紋身，也沒問過。

        原來是鳳凰。

        “圖是你自己畫的？”蔣順問。

        唐青殊搖頭：“住院時隔壁床阿姨的女兒是個美術老師，她在醫院照顧她媽媽，所以我們就認識了。那位阿姨的手術很成功，她們出院時，她給我畫了這幅畫，希望我做完手術可以獲得新生。我覺得它給我帶來了好運，所以就紋在身上了。”

        其實后來，他稍稍將畫改良了一些細節。

        但剛才給林朝陽的是原圖。

        蔣順道：“怪不得覺得不太像你的風格，畫得特別細膩豐富。后來你還跟那位美術老師有聯系嗎？”

        “沒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唐青殊笑了笑，又轉口，“你不是說有事和我說嗎？”

        “差點忘了。”蔣順望著他笑，“我后天排了休息，唐老板。”

        “真的？”唐青殊有些意外，本來他今天來也是想問問蔣順什么時候能休息的，那太好了，“那后天我們……”

        電梯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唐青殊識趣閉了嘴。

        后來陸續有人進來，唐青殊和蔣順被越擠越往里面。唐青殊的手腕略緊，蔣順的手纏了上來，將他拉過去護在身后角落里。

        唐青殊悄悄看了眼蔣順的側臉，趁著人擠人，額角干脆靠在了他背上。

        電梯到達一樓，大家陸陸續續出去，也馬上有人進來了。

        “蔣主任。”出了電梯就有醫護人員跟蔣順打招呼。

        蔣順適時松了手沖他們回應。

        唐青殊跟上蔣順的腳步，急切又小聲地問：“那后天我們幾點去？”

        蔣順扭頭看他：“我們是不是都還沒正經約會過？”

        這話把唐青殊問住了。

        好像還真的沒有。

        主要是兩個人都忙，事情也多，休息也總湊不到一起。

        “想看話劇還是電影？”蔣順又問。

        外面陽光有點刺眼，唐青殊下意識瞇了瞇眼睛：“我還以為你會想聽演唱會，我記得你喜歡周杰倫。”

        蔣順失笑：“演唱會也不是天天都有，周董都多久不開麥了？”

        而且，唐青殊也不適合去演唱會這種地方。

        唐青殊覺得有道理：“電影吧。”

        他跟蘇樾去看過一次話劇，總覺得對他來說有點太高端了，他差點都沒看懂臺上在表演什么。

        蔣順點頭。

        唐青殊道：“我頭發是不是得剪剪？領證得拍照。”

        “剪短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唐老板這樣也很好看。”

        唐青殊聽樂了-

        后來唐青殊還是去了理發店，沒讓剪短，讓理發師修了個造型，還沒出洗發店就被要了兩次微信。

        唐青殊是算著下午客人的時間回店里的。

        “唐老板？一段時間不見，差點沒敢認啊。”客人嘖嘖道，“怪不得他們都說找唐老板紋身，心靈滿足還能飽眼福，太好了，我今天不紋后背。”

        別說客人，連小山都看呆了。

        “老板，什么情況啊？”

        唐青殊輕笑：“后天給我調休一天。”

        小山問：“干嘛去啊？”

        唐青殊沒回頭：“約會。”-

        四月底的天氣其實已經可以穿短袖出門了。

        唐青殊和蔣順商量了打算穿白襯衫去民政局，約會前天唐青殊匆匆去了趟商場，挑了兩件同款襯衫。

        蔣順晚上看了吊牌就驚了：“一件襯衫怎么買這么貴的？”

        唐青殊道：“都沒準備戒指，衣服當然要好好選，這是我們結婚要穿的衣服，不能省。喜歡嗎，蔣主任？”

        “特別喜歡，唐老板。”

        唐青殊樂開了花。

        第二天唐青殊起得很早，洗漱好穿上白襯衫。上次認真穿襯衫還是蔣順出獄那天，那之后，他都沒正經穿過正裝了。在鏡子前站了會兒，又找了皮筋把頭發綁了，整個人也精神許多。

        茶幾上擺著很大一束玫瑰，是他昨晚特意去君子舫買的。

        唐青殊抱了玫瑰花打開門，發現蔣順站在外面，懷里同樣抱了一束玫瑰。

        “你怎么也買花？”

        “你怎么也買花？”

        兩個人都愣了下，隨即都笑起來。

        唐青殊又道：“那現在……還需要送嗎？”

        “送啊。”蔣順將懷里的花跟唐青殊的換了一束，“生活需要儀式感，唐老板。”

        唐青殊微窒，想起那對沒拿到手的戒指，莫名有些遺憾。

        蔣順訂的電影票是上午的，兩束花就沒帶下去，暫時放在家里了。

        因為不是周末，電影院的人不多。

        唐青殊去了趟洗手間回來，蔣順買了奶茶和爆米花。

        “我很少來電影院，也不知道買什么。”他朝唐青殊道，“試試？”

        唐青殊塞了兩粒爆米花在嘴里嚼：“奶香味很濃，你嘗過了嗎？”

        “還沒。”

        唐青殊看他空不出手來，拿了一粒喂給他。

        指尖輕觸蔣順的唇瓣，唐青殊的耳朵有些燙，很快將手縮了回來。

        蔣順笑：“還不錯。”

        蔣順買的電影其實過年的時候就全國上映了，因為十分賣座，密鑰延遲下映了時間。所以現在來看這電影的人不多了，唐青殊環顧了下，整個放映廳都不超過十個人，前后的位置都空著。

        上次跟蔣順一起看電影可不是這幅光景，那還是他們高考前夕，學校為了讓大家放松心情組織過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

        那天的電影院，座無虛席，進場就鬧哄哄的。唐青殊的電影票在蔣順后面兩排，電影放了什么他早記不清了，光記得蔣順坐在他前面認真看電影的樣子。

        “笑什么？”蔣順扭頭問。

        唐青殊側臉道：“你還記得我們高中也一起看過電影嗎？”

        蔣順直接笑了：“學校組織的，那算什么一起看電影。”

        不算嗎？

        但唐青殊覺得算的。

        上學時，他也和蔣順一起看過電影，差點一起拍照了。

        蔣順把奶茶遞了過來：“我選的半糖。”

        唐青殊低頭喝了一口：“嗯，好喝，不甜。”

        電影開場了，兩人都默契地不再說話。

        這部電影其實很長，結束后，前后左右都在哭，感人又慘烈。

        蔣順見唐青殊也哭得眼睛紅紅的，忍不住道：“早知道不看這個了，你眼睛跟兔子一樣，一會怎么拍照？”

        唐青殊捂著眼睛：“那怎么辦？”

        蔣順笑起來：“開個玩笑，你怎么還當真了？先吃飯。”-

        還是他們相親過的那個西餐廳。

        蔣順又點了跟上次一模一樣的牛排。

        “你又笑。”蔣順心情也很好，手臂隨意靠在桌沿溫柔看著唐青殊。

        唐青殊認真問：“我眼睛還紅嗎？”

        “不紅。”蔣順拿出手機對著唐青殊的臉就拍。

        唐青殊沒來得及捂住臉就聽到了“咔嚓”一聲。

        他驚了：“你怎么突然拍照？這得有多丑？”

        “哪里丑？”蔣順把屏幕轉過去，“看看，不紅了。”

        唐青殊一眼就看到了那張撐滿了整個屏幕的大頭照，他眼疾手快搶了蔣順的手機就刪。

        這哪里不丑！

        蔣順攔都攔不住：“我手機里都沒有一張你的照片。”

        唐青殊脫口道：“我有。”

        “嗯？你怎么會有？”

        唐青殊頓時回過神來了：“哦……畢業照，我拍照保存了。”

        蔣順嗤的笑出來，這人怎么能這么可愛：“這怎么能算有我的照片？”

        有的，唐青殊心說。

        他有一張蔣順的半-裸-照片。

        牛排上來了，兩人邊吃邊聊。

        “我記得拍畢業照那天你沒來。”

        “嗯，病了。”

        “我知道，拍照前我給你家里打過電話。”

        唐青殊握著刀叉的手頓了頓：“那通電話是你打的？”

        當時媽媽鄭鳳英只說是同學打來的，唐青殊因為發病整個人難受得不行，根本沒去想那會是蔣順的電話。

        “阿姨說你有些著涼，我還問她去接你來拍照行不行。”

        唐青殊呆了呆：“你、你為什么想去接我？”

        蔣順道：“因為畢業照對每個即將高考的學生來說都很重要吧。”

        “嗯，我挺遺憾的。”在他們的青春年少沒能跟蔣順同框，一直是唐青殊的遺憾。

        蔣順放下了刀叉：“我應該堅持去你家的。”

        唐青殊的鼻子有點酸，他失笑道：“你去了也沒用，我不是感冒。”他按了按胸口，“病犯了，拍照前一晚我還在醫院里，拍照那天我也起不來床。”

        “其實我猜到了。”

        “嗯？”

        “唐青殊。”蔣順凝看過來，“手給我。”

        唐青殊忍不住笑：“又把脈嗎，蔣主任？”話雖然這么說，他還是乖乖伸出手，“我的病好了，真的。”

        蔣順將他的手拉過去，指腹沒有搭他的脈。

        唐青殊忽地覺得無名指傳來一陣涼意，低頭才發現蔣順給他套上了一枚戒指！

        “跟你求完婚的當晚我就把戒指訂了。”

        唐青殊震驚得不行：“你怎么不說？”

        蔣順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后來你說你也訂了戒指，我就想看你給我倆訂的是什么樣的。”

        唐青殊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結果你說不等你的戒指了。”蔣順拉住了唐青殊的手，“那怎么能行呢？結婚戒指很重要，一定要有一對的。”

        唐青殊快要哭了。

        “怎么了？不喜歡？”

        戒指很簡單，看著也很普通，白金素圈。

        唐青殊覺得，特別好看，是蔣順訂的啊。

        他喜歡了很多年的人，給他買了戒指。

        唐青殊的聲音有些哽咽：“特別喜歡。”

        蔣順松了口氣：“我還在內壁刻了我們的名字。”

        唐青殊忙脫下來看，內壁上刻著“j&t”，唐青殊抬頭，蔣順也脫了手上的戒指，他的那枚刻的卻是——“t&j”。

        內心猶如狂風涌動，唐青殊緊緊握在掌心：“那我回頭把戒指退了。”

        蔣順立馬撐大眼睛：“不許退。”

        唐青殊皺眉：“哪有人有兩對婚戒的？”

        “我不管別人怎么樣，總之你不許退。”蔣順認真而嚴肅，“多一對我就換著戴。”

        唐青殊快笑出眼淚了-

        結婚流程兩人都在網上查過，再加上現場也有工作人員，倒是沒怎么費勁，就是拍照時拍了一會兒隊。

        結婚、離婚的都在一處拍。

        排在唐青殊他們前面的是一對來離婚的夫妻。

        兩人似仇敵，排著隊還在互罵，各種不堪入耳，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唐青殊的指腹不停摩挲著無名指的婚戒，蔣順的手牽了過來，他略俯身過來：“要幫忙捂耳朵嗎，唐老板？”

        唐青殊失笑：“夸張了，蔣主任。”

        輪到兩人拍照時，特別順利。

        攝影師就隨便“咔嚓”了幾張，后來成品出來也的確很好看。

        唐青殊笑得靦腆，身體不自覺地往蔣順傾斜。

        蔣順也是。

        唐青殊捧著照片看得有點呆。

        這算是……肢體語言嗎？

        蔣順真的是好好在跟他培養感情了，太好了-

        之后去二樓領證花了不到十分鐘。

        唐青殊捧著結婚證看了半天，仔細對過每個字，又忍不住摸了摸上面的鋼印，覺得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手機震了震，唐青殊打開發現是蔣順給他發信息。

        “拍照的時候我讓攝影師給我傳了一份電子版。”蔣順放大了手機的照片，“這是我倆第一張合影，得好好保存起來。”

        唐青殊心想保存什么啊，他想直接打印出來貼在手機背面。

        “唐青殊。”蔣順側臉看過來，“專門給這張照片建個相冊怎么樣？”

        “……嗯，好啊。”

        屬于蔣順的專門相冊，早有了。

        他低頭將合影存進相冊。

        現在，他的相冊里有兩張蔣順的照片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說我在寫虐文？？我必須為自己伸冤一下，我、哪、里、虐、了？

        隨機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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