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在門口已守了數日了，每天早上上班之前，到晚上下班之后，他都一直守在這里，中間只從他那寬松的黑色大衣口袋里掏出幾塊餅干填肚子，一臉憔悴的模樣。

        柳大壯試圖想要問他要找誰，但得到的答復都只是“我等人”。

        這日，上午還晴朗的天，下午突然晴轉多云，還下起了暴雨，這雨來得很急，而那個男人似乎沒有預料，并沒有帶傘，卻又執著地不肯離開，抱頭躲在門衛室的屋檐下。

        柳大壯看他這樣實在不忍心，“要不你進來躲雨吧。”

        男人猶豫了約莫一分鐘，最后點了點頭。

        男人很不愛說話，柳大壯也不是健談之人，兩人便只是各自坐著，相顧無言。

        過了許久，男人才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哈！不用客氣。”柳大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你確定你找的人在這上面嗎？這都好幾日了，也沒見他出來進去的，不會是早就換工作了吧。你還是打聽清楚再來吧，免得在這里浪費時間。”

        “我很確定她就在這里上班，只是也許她并不從這里出入。”

        “據我所知，一般工作人員和外來人員都只能從這里出入，除非是高層人員，她們有專有通道。難道？”

        “我不知道她具體負責什么工作，只聽說薪水還不錯。”

        “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男人頓了頓，說道，“她是我的一個老鄉。”

        柳大壯見他支支吾吾不肯說的樣子，也沒再問，繼續趴在桌子上看漫畫。

        突然，男人激動地起身，趔趄地推門而出，柳大壯也跟著他沖出去，沒想到竟見到她大姐柳文韜。

        柳大壯差點以為那男人要沖過去抱住她大姐，沒想到卻是抓住了她身右后側的女人的手。

        那女人抬眼一看到男人，眉心立馬就擰成了結，不悅的神情盡顯臉上，“你怎么還在這？”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柳文韜的特助兼秘書高寒。

        高寒今日是提前看好了，樓下并沒有這個名叫何連男人后，才敢同柳文韜一起走這個門的。

        高寒扭過頭，對柳文韜恭敬地說道：“抱歉，柳總，請容我處理一些私事。”

        柳文韜上下打量了一番何連，隨后抬手看了一眼表，淺淺笑道：“高秘書，現在處理不了的，晚上回家再處理吧，這事急不來，別耽誤工作就行。”

        “我明白，柳總。”

        “大”柳大壯剛想開口叫住柳文韜，卻不料她一個眼神都沒給自己，徑直走開上了車。

        “柳總”？那個女人為什么叫她“柳總”？難道大姐就是那個高跟鞋女人口中的“柳總”？這些問題盤旋在柳大壯的腦海中，久久揮散不去。

        大姐好像有很多事情在瞞著她呢！

        等柳大壯回過神來，都已不見了蹤跡。

        高寒毫不憐惜地拽著何連的手，拉著他去了地下車庫，把他塞到車里，緩了緩氣，才說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我想找你借點錢。”何連低垂著頭，低聲說道。

        “借錢？我看你是來要錢的吧？”高寒怒氣升騰，“何連，二十萬，買你/一夜，還不夠嗎？跟何況是你使了手段，害得我稀里糊涂被你算計的，若真計較起來，我可以去告你和你爸。我是給你留了個面子，讓你以后好找個人家。之前，你也許諾我，不會再來打擾我的，現在是怎么啦？把我當你提款機了？嗯？”

        這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子，劃在何連的心上，他知道自己有罪，但更可悲的是，他一直都深深喜歡著她，這種如瘋草般蔓延的、卻又無法見光的暗戀，讓他一時昏了頭，竟甘愿被他那冷清的后爸利用。

        若不是走投無路，他是絕對不會來打擾她的。那二十萬早就被他的后爸收入自己的囊中了，而他竟發現自己懷孕了！自他出來打工以后，每月工資的三分之二都要寄給家里，根本攢不住幾個錢，孩子月份大了以后，他連工作也丟了，卻又不敢告訴家里，他那個后爸已經催了他兩個星期，讓他打錢回家了。可是，他哪里還有錢呢？他甚至沒錢去做產檢。若不是認識了一個好心人，肯收留他，他連房子都沒得住了。

        “對不起，小寒，我是真沒辦法了，我在這里，也不認識別人，只能想到找你幫忙。”

        “呵？幫忙？我憑什么幫你？你手腳健全，不去努力掙錢，滿腦子這些歪心思。虧得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好男孩。”

        “我，我懷孕了！”何連豁出去地說道，“我被辭退了。”

        “懷？懷孕？”高寒驚詫地說道，低頭看向他的肚子，不過他的衣服過于寬大，并看不出什么異常來。

        “不是你的。”何連咬牙說道，他能明顯感覺到，高寒松了一口氣，心忍不住揪了一下。

        “那就好！要不然我現在直接送你去醫院。”高寒確實松了一口氣，但心口又沒由來地堵得慌，他倒是不缺女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懷上的，不會是在和自己那個之前，就已經懷上了吧？想著想著，高寒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當她是什么啦？接盤俠？

        “那你為什么不去找孩子的媽？”高寒又問道。

        “我找不到她了。”

        高寒皺眉道，“那二十萬呢？你都花完了？”

        何連不想告訴她，那二十萬，自己一點影子也沒見著，若是他說出實情，她肯定不會相信，還會覺得他又在騙她，若是瞞不住了，她肯定會讓他把孩子打掉，于是便說道：“嗯，都花完了。”

        “我是真沒看出來，你竟然是個這么揮霍的人。”高寒有些不可置信，雖說她與何連并不熟略，但都是一個村的，小時候也在一起玩過，多少也有點了解，他并不是一個滿心算計的拜金男，“你是不是被那個女人騙了？”

        見何連不說話，高寒只以為自己猜中了，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那你還想生下這個孩子？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無論如何，我也想生下她。”何連堅定地說道，“對不起，小寒，我不該再來打擾你的，再也不會了。”

        說完，何連準備推門下車，卻被高寒拉住。

        高寒遞給他一張卡，“這里有五萬塊錢，你先拿去應急吧。”

        何連猶豫著自己到底該不該再和她有牽連，卡已經被高寒硬塞進兜里了。

        “別矯情了，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這個嗎？現在還扭捏上了。”高寒冷聲道，“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謝謝小寒，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走回去？你住的很近？”

        “嗯，不遠，我一直都是走路過來的。你快去忙你的吧，別讓你老板等急了。”才不是很近呢！這是市中心，他怎么住得起！

        “那行吧，你自己小心點。”說完，高寒又抽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何連，“以后有事找我，打電話，別來蹲我了。”

        “嗯！”

        何連攥著那張名片，將那兩個字在心里刻畫了數遍，最后將名片放在了離心臟最近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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