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按慣例是要吃臘八粥的。
  穆易一早便將核桃、松子、紅棗、花生、栗子、小米、糯米、百合淘洗干凈，放入鍋中小火熬煮，煮上半個時辰，加入些糖，便能盛出來吃了。
  三月瞧著手里熱乎乎得臘八粥，忽然心生感慨：“穆穆姐，你知道嗎？往年我們也能吃上八寶粥，每到臘八節(jié)這天，來仙縣的大財主便會開棚施粥，我們這些小乞丐就會去乞討。雖然粥里沒幾粒米，卻也是我們一年里難得能吃到的好東西了。。。”
  “姐姐，那些破事你還想了干嘛呢？往后咱們跟著穆穆姐，好好干活，年年都能吃上這么好吃的八寶粥！”七月吃完了一碗，又去盛第二碗。
  三月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妹妹：“我只是覺得我們太幸運了，穆穆姐，謝謝你們收留了我和七月，像親姐姐一樣對我們，讓我們吃的飽穿的暖，教我們本事。。。。”
  “你呀！就是想的多，”穆易笑道，“我還要感謝你，讓我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呢！”
  “什么是有意義的事？”七月把頭從碗里探出來。
  “就是，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什么是社會呢？為什么要做對社會有用的人？我只想做一個永遠不會餓肚子的人！”七月追問個不停。
  “啊啊小羽毛你跟她解釋吧！”
  胡欣羽笑道：“我們每個人最初的愿望都是吃飽穿暖，那吃飽穿暖之后呢，或者說賺了很多錢之后呢？有人選擇吃喝玩樂、驕奢淫逸，也有人選擇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往小了說能讓更多的人吃飽穿暖，往大了說，能讓國家更加的強大，這就是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三月點頭：“我懂了，小羽毛姐姐的意思就是說，等我有能力了，就去幫助更多的人，就是有意義的事。”
  “孺子可教也！”胡欣羽欣慰得點頭。
  正說著話，忽然里正一臉沉重地走了進來，穆易忙盛上一碗臘八粥上前：“舅公來的正好，您還沒吃早飯吧，快吃碗臘八粥暖暖。”
  里正擺擺手，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來：“不吃了。來說個事，咱們村的土郎中，你們該叫墨生叔，昨天晚上走了。”
  “走了？到哪去了？”穆易邊將手里的八寶粥放到桌上邊說。
  “到哪去了，到閻羅殿去了，死了。”里正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先紅了眼眶，笑得比哭還難看。
  院子里的人皆是大吃一驚，三月更是驚得手里的碗都跌落在地。
  有時穆易忙或者不在家，她遇到不認識的草藥便會去找周墨生請教，周墨生會詳細地跟她講解草藥的特征、功效，也會把自己治病的經驗一一講給她聽。
  就在昨天下午，她還按他說的方子，配制了止咳藥拿給他看了的。
  她實在想不明白，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今天怎么突然就沒了呢？
  “是，什么時候的事？墨生叔，是怎么走的呢？”穆易澀著嗓子問道。
  對周墨生，她并不熟悉，卻很是欽佩他的為人。這么多年村里不管誰不舒服，都是找他看病，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診費他從來都只收個一二文意思一樣，若是家里實在困難的，他不僅不收診費，還得自己搭上藥材。
  里正咬著牙，聲音有些哽咽：“聽說昨天夜里睡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晚上他家老婆子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才發(fā)現人已經涼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比我還小好幾歲，怎么這么突然就走了呢！”
  穆易只覺得心口堵著一塊大石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生老病死的事實在太過沉重。
  半晌才開口說道：“一會兒我們去看看，拜祭一下墨生叔。”
  里正點頭：“剛剛找人看過了，停靈三日，三日后下葬。唉！你墨生叔這突然走了，你又忙的很，往后村里人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不到郎中看了，那老家伙怎么丟得下咱們這一村子的人。。。”
  “里正爺，還有我呢，”不等穆易說話，三月便搶著說道，“您放心，往后我一定會像墨生叔一樣，盡心盡力給咱們村里人看病，讓墨生叔走得安心！”
  里正啞然失笑：“你一個小丫頭，跟穆穆學醫(yī)沒幾天，就想給人看病呢？”
  三月正要爭辯，卻聽到院外有人說話聲，還沒聽清是誰，說話之人便進來了。
  走在前面的是李大齊的娘親郭氏，后面跟著李大齊和他媳婦湯氏。
  郭氏原本進來時就帶著一臉笑，瞧見里正也在院子里，笑得便更加燦爛了。
  “哎呀里正爺，您也在這里呢？告訴您一個天大的喜訊，我家小玉，我估摸著是懷上了！”
  郭氏笑得眉不見眼，穆易翻了個白眼，媳婦沒懷的時候是賤人，現在懷孕了就成了我家小玉了。
  “你媳婦懷孕了還領著到處跑干什么？！”里正沉著臉問道。
  “這不是我們也不敢確定嗎？原本想著找周墨生看看的，誰知道去了他家里正在辦喪事，里正爺你說說，這個周墨生死的也太不是時候了。。。”

  話音未落，李大齊忙去拉他娘的衣袖。
  “傻逼！”曹文青別過臉色，翻著白眼蹦出了兩個字。
  里正冷笑著說道：“難不成他能決定自己什么時候死？這是要他能做主的話，我保準他會選你躺在那里他站在這里！”
  “我。。。就是著急了口不擇言。。。”郭氏囁嚅道。
  三月搬過一張凳子請湯氏坐下：“我便先給你把個脈吧，也給里正爺看看，我夠不夠格給大伙兒看病。”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便將手收了回來：“李大哥李大嫂，恭喜你們！李大嫂脈象圓滑，如珠走盤，確實是有喜了！”
  湯氏猛得站起來，卻又覺得依舊不敢相信，只盯著穆易問：“稷孺人，她，她說得是真的？”
  “你給她再把一次脈，我也好看看三月這丫頭把脈把得準不準。”里正開口道。
  穆易上前搭上湯氏的手腕，不過是一息之間便點頭道：“三月把的沒錯，李家嫂子確實是有孕在身了，估摸著已有月余。”
  聞聽此言郭氏撲通一聲便跪到地上，還不忘拉著李大齊一起跪下：“大齊快，磕頭感謝李家列祖列宗保佑你媳婦終于懷上了！”
  郭氏三人歡歡喜喜得離去，瞧著他們的背影，穆易輕輕搖頭。
  “師父，你怎么了？”三月很是不解。
  “沒什么，只不過有些感慨，就算是懷上了，只怕待孩子生下后，郭氏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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